《万人嫌重生后》西明湖

12、恶意

　　两只妖邪打的很凶，李安安眼见虫脸人的伤无法修复，越发凶狠，咬着虫脸男的小腿不放，势必要啃一块下来。

　　虫卵易燃，尸体上，火焰已经熊熊燃起，发出浓烈的尸体烧焦的味道。不消片刻，尸堆底下的白骨哗啦一声散倒下来，溅起几粒火星。

　　然而虫脸人虽不能自愈，却仍与鬼胎李安安纠缠，这样下去，季浮生的第一只妖邪不死也会受重伤。

　　季浮生一时焦急，冲张医生大吼:“喂！张医生！把我当成仇人！”

　　张医生从未听过如此离奇的要求，“啊”了一声。

　　“快点！别问为什么！”季浮生怒道。

　　情绪也是能量，季浮生需要针对自己的纯粹恶意，这种关头，救急最重要……

　　张医生阿巴阿巴了半天，突然哀嚎一声：“我不想上夜班！”

　　一时间张医生变得出离愤怒，盯着季浮生大骂道:“特么的老子辛辛苦苦几十年！被当成狗一样使唤！实习！规培！不把我当人！刚入职就碰上医闹，抽我耳巴子！”

　　张医生的声音隐隐带了哭腔，盯着季浮生，神情愤恨不似有假。他最后含着泪补了一句：“幸好不是捅我刀子，凭什么，上半年李老师走的真冤啊。”

　　张医生的恶意在那一刻达到了巅峰。然而季浮生很难把那种复杂情绪形容为恶意。

　　疲惫，无奈，理想破灭，愤怒，不甘，无能为力……那是一股强烈复杂的负面情绪，裹挟着巨大的能量。

　　“足够了。”季浮生低声道。

　　灵力裹挟着能量，附在季浮生指尖。季浮生握紧拳头，向纠缠在一起的虫脸人和李安安走近。

　　虫脸人抬头，密密麻麻的复眼上映出季浮生的身影。它挣开李安安的脐带，口器摩擦，朝着季浮生扑过去。李安安发出焦急的哭叫，不顾一切要缠着虫脸人，不让季浮生受到伤害。

　　“别怕。”季浮生抡起拳头，轰然砸在虫脸人头上。

　　情绪是灵魂产生的能量。张医生这无可安置的汹涌情绪，在季浮生的灵力引导下，滔天巨浪般冲在虫脸人头部。

　　虫脸人不动了。它的头壳发出清脆碎裂声，裂痕自受力点向外辐射，逐渐扩大，虫脸人的头壳慢慢碎成不规则蛛网的形状。

　　片刻，虫脸人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季浮生一脸嫌弃，踩着虫脸人，脚下用力，长靴碾在虫脸人的硬壳上，头壳碎裂开来，里面液体爆浆，暗绿色的浓稠黏液溅了一地。

　　无头虫脸人的尸体趴在地上，渐渐开裂，化成一堆甲壳碎片。

　　妖邪的残魂归入天地，不完整的魂魄承担不了动物的身体，虫脸人的这缕残魂可能真会投胎为昆虫。墙上的飞蛾，草叶上的瓢虫，路边的苍蝇，如此种种。

　　无主的怨气和灵力逸散开来，马上要归于天际。

　　季浮生大喜:“安安！吃饭了！”

　　鬼胎李安安从季浮生怀里探出头，还没明白季浮生的意思。她的脐带自发伸出，将虫脸人的怨气和灵力收为己用。

　　季浮生盯着李安安，发现她身上的的怨气凝实不少，可能是天赋异禀，吸收这么多不属于她的力量，李安安也没有半点崩溃或失去理智的现象。相反，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身体也长大不少，已经是个小婴儿了。

　　“辛苦了。”季浮生拍拍李安安的头，相当欣慰。指根处的荆棘环亮起，李安安缓缓爬回季浮生的口袋。

　　季浮生这才回头，看向张医生。

　　“李，木子小哥……”张医生浑身瑟瑟发抖，探着头缩着肩，一副非常恐惧的样子。

　　“刚刚多谢你。”季浮生对张医生很满意。他很久没见过怨气比鬼还大的人了，人不可貌相，季浮生暗自点点头。

　　见识了自己驱邪的手段，张医生可能会出去乱说，季浮生这会藏着身份，不能暴露。季浮生道:“看见了？驱邪师就是这样驱邪降鬼的。我的手段是看家本领，谁问了都不要说。”

　　等出去就给他清除记忆，季浮生想。

　　张医生一腔愤怒过后，旁观了季浮生物理驱鬼的全程。他半是恐惧半是崇拜，吊桥效应之下心跳加速，季浮生戴着口罩的脸在张医生眼中越发帅气逼人。

　　“走吧。”季浮生道。

　　张医生两眼冒星，连连点头。

　　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落，澄澈如水的月色照在满地尸骸骷髅之上，季浮生抬头观察月亮。月至中天，一切如常。

　　张医生跟在季浮生后面，被一根腿骨绊了一跤，他坐在地上摸起绊倒他的东西，季浮生心一紧，生怕医生惨叫出声，再引来什么妖邪。

　　“这什么，咦，腿骨。”医生对着月光看了两眼，看到满地白花花的人骨，他捧起个人头骨看了看，还掰着它的下颌:“有蛀牙，下颌线真漂亮。”

　　“这你倒是不怕了。”季浮生在前领路，医生跟在后面。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谁不会死，谁没见过死人。”张医生道:“那么多骷髅架子，真可惜，捐给学校就好了，之前我们学校缺教具，骷髅老师，大家抢着看。”

　　季浮生由衷道:“听不懂，你真厉害。”

　　“你们才厉害。”张医生感叹:“死人常有，鬼才是真可怕……”

　　“唔。”季浮生心想看你那怨气冲天的样子，说不定还是鬼更好相处。

　　说话间，两人到了最初他醒来的那间房。

　　异化还没发展到这里，门口那一滩血迹还在。是季浮生与许澈躲在门后时，旗袍女人殴打那个“鬼上身的小疯子”所留下的。

　　血迹和脚步很乱，地上还有带血的拖痕，看样子是旗袍女人把“小疯子”拖到了什么地方。季浮生沿着拖痕走了几步，走到院后的墙角，痕迹消失了。

　　季浮生蹲下身细看，墙角留着半个染血的手印，“小疯子”被拖到这里之后，又去了哪？

　　地上隐约残留着点爬行的痕迹，季浮生顺着拐回去，回到了房门口。

　　门开着，里面如巨兽张开大口，漆黑一片。

　　那个“小疯子”在墙角，探出头，无声无息地观察季浮生与许澈。看着他们找到线索，看着他们讨论，离去。

　　“小疯子”爬回了这间屋子。

　　季浮生沉默地盯着黑暗，片刻后对医生指了指，示意他站在原地等着。

　　医生两股战战，独自待在外面，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随时可能有鬼从各处冒出来。然而季浮生态度坚决：与刚才不同，里面很可能就藏着诡域的核心妖邪，让医生进去，带个拖累不说，还只会白白害死他。

　　“找个角落躲起来等我。”季浮生道:“你自己判断，周围异变的厉害，你就赶紧跑，不用管我。”

　　季浮生摸了下口袋，翻出许澈给的金麒麟。进了屋子，直面诡域的核心妖邪。护命的器往往是一次性用品，核心妖邪真要杀他，一次不成能再杀一次，他拿着用处不大。

　　季浮生将金麒麟丢给医生，又咬破指尖，将一滴带着灵气的血抹在医生手背上:“拿着，快死的时候，把手背的血蹭到麒麟身上。”

　　医生下意识道:“你刚碰了虫子，手上有病菌，咬破会感染，还可能破伤风……”

　　“闭嘴。”

　　医生接过金麒麟，看了眼，怔怔道：“等等，这东西，给我?”

　　“不然?”

　　“你……不行，我不能拿，你保护我已经仁至义尽，这太贵重，我不能拿你的护身符……”医生结结巴巴的，不知是在说服季浮生，还是要说服自己。

　　季浮生笑了。

　　“就当还你人情。多亏你刚刚，恨得那么诚心实意。”

　　医生小声解释:“不是对你……”

　　季浮生没听。他挥挥手，匆匆抬步，迈进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