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痴》鴉慕華

10、重遇 下

　　「弗雷，醒醒。该上课去罗。」仍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殊不知弗雷躺在他腿上的时候根本就没睡着。

　　这种宝贵的相处时间，他才不会浪费在睡觉上，只是如果不装睡，就没有借口留在殷瑞霖身边了。本想开口抱怨的弗雷感知到瑞霖身体的轻颤，那股逞强的模样，让他咽下本想张口说的话。

　　他跟遥……到底有什么关系？问不出来。为什么这个身体还是个孩子。如果再长大一些，不管要跟瑞霖是什么关系，他都有自信能保护好他！

　　曲靖遥漠然地看着弗雷泄愤似的在临走前还故意撞他一下的肩膀。他微微皱眉，也不掩饰眼睛里的厌恶，像碰到什麽脏东西一样弹了弹身体被撞到的部份。

　　『被殷国园丁饲养的金丝猫』，这样想着，自然而然轻蔑地笑出来了。

　　转头看着个全身陷入戒备的青年。那种强迫自己放松但是抵不过本能地懊恼样子，让曲靖遥相当满意。

　　「看来，你自己很清楚……根本没有反抗我的资格嘛……我的弑母仇人……的儿子？」

　　曾经在脑袋里想象过无数次自己死在对方手下的样子。但当真的碰到了，大脑似乎还无法从剧烈的打击中反应过来。

　　想逃，不想死。但是不行。

　　自己会来这所根本不接纳殷国人的学校做园丁，纯属机缘巧合。早知道会碰上曲靖遥自己干嘛还贪图那点佣金接受前园丁的委托。

　　啊，因为戚思卿说：『你也该存点老婆本了，快点成个家，然后滚出去。』

　　倒不是真的想从戚家搬走，何况他们主仆两人花名在外，就是想找，寻常人家的女孩也不愿意啊。这话背后的用意……殷瑞霖想不明白。

　　不满意殷瑞霖明显的走神，「这副明明是罪魁却总是露出无辜模样的表情，真是有够无耻的。嘛，这也跟血缘有关系吧。」

　　这张脸的母亲，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嫁给了当时东区总指挥官，也就梅若汝的父亲，借由他母亲生命的跳板成功从战俘女眷换了一个身份，以养祖父的续弦重新进入曲靖遥的视线。那个有着和生母相似的容颜，让生母痛苦万分的女人，像诅咒一样这麽完了父亲，又来折磨他。自己不够，还让自己的儿子来把他们家变得乱七八糟，

　　恨一个人，也是很麻烦很辛苦的事情啊。

　　这种被某种不能掌控的感情纠缠的感觉，才是令人最不快的部分。

　　曲靖遥走上前勾起殷瑞霖的下巴，强迫自始自终都在逃避与他对视的青年把脸转向他。手指上传递来的颤抖让他窜上一股无法遏制的恶意。

　　「我想怎么对付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我才不会让你痛快的死。我娘的份也好，我的份也好。反正你是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的人不是吗？明明知道自己的命运再将来会变得多么不堪，最终还是要成为仇恨的发泄品，要是是我的话，一定在知道真相的那个时候就选择自我了断了。」

　　不是的，不是的。那个时候，戚思卿在城墙上指着戚思嫣对他胁迫的话，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个男人懦弱的样子。以断袖之癖掩盖自己早已葬送的爱情的可怜男人。

　　弱者在遭遇比自己更弱的人的时候，或者会保护或者会欺负，以此来彰显自己存在的意义，或者是强大。他选择了前者，或者在殷瑞霖的眼里，是这样的。

　　「我不会自我了断，在把欠你的东西还清以前，我不会死。」一副意想不到的坚定眸子迎了上来。

　　明明是个柔柔软软的家伙，爱哭鬼，却在让人惊讶的地方异常顽强。

　　似乎是被那意想不到的地方所吸引，也许是被拇指上碰到的略微干燥的唇瓣触感迷惑了。

　　曲靖遥低头吻了自己理应恨到巴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殷瑞霖。他身上传来的园丁特有的植物芬芳，让他着迷。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对殷瑞霖所谓的『恨意』到底是什么。

　　并不是弑母仇人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对殷瑞霖仍由与他分离，选择留在戚思卿身边的『背叛』的愤怒。

　　是啊，早在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他就把他当做所有物了不是吗？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只有自己可以折磨，那种自诩『不值钱的眼泪』也只能为他一人而流。

　　并不是『独占欲』那种美妙的东西。只是……曲靖遥无法说清那种感觉。

　　嘴唇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触碰角度，似乎没有向殷瑞霖掠夺什么的意思。但这种温柔的对待，却是对殷瑞霖而言最合适的折磨，曲靖遥深谙这点。

　　好怀念，看着殷瑞霖轻轻颤抖的睫毛，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此刻的曲靖遥无法给自己完全跟『仇恨』『报复』沾边的雀跃心情做出一个解释。他的心情就像一个，长大以后无意中翻箱子翻到儿时最喜欢的玩具的大孩子一样。嘴唇慢慢改变了角度，似舔吮似轻啄，一路下到脖子。不带色气的轻吻，好像一只单方面要跟另一只搞好关系的小猫一样。

　　但对于殷瑞霖而言，就像要把脖子暴露给洪水猛兽一般。完全弄不清楚曲靖遥要干什么，对遭遇曲靖遥以后的『未来』……他无法想象，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无法从曲靖遥的动作中感觉到一丝一毫亲近的意思。

　　以前很戚思卿一起荒唐的时候，他卑鄙的通过想着袁修纯来逃避那种背德感，甚至还让身体达到高潮。但是这种行为从他跟袁修纯摊派之后就不再有了。而他自己，即使戚思卿睡在身边，也无法遏制继续每晚每晚做着被母亲遗弃的梦。在戚思卿的默许下，他搬到了戚思卿隔壁的房间。

　　奇怪的是，他变成即使一个能也能睡着了。梦里的他很幸福很幸福，但醒过来之后，他总也想不起来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那种幸福的感觉残留了下来。

　　要是能一直活在梦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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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雷气到浑身发抖，双手握的紧紧地，来自这个与殷瑞霖同种族的少年的轻蔑尤其不能让人忍受，同样的黑发，同样的棕瞳，相似的面部轮廓。

　　等他反应过来，腿已经自动往玫瑰园走了。每当在别的地方遭到了轻视或者侮辱，他都会忍不住去找瑞霖，当然他不会据实以告，他也怕会被他看不起，总是提出任性的要求，看着他为自己伤脑筋，最终瑞霖总是妥协的一方。

　　没想到原本去找瑞霖变成了不入流地偷看。很明显遥认识瑞霖，他居然从来都没听瑞霖提起过。而他倒像个傻子一样对瑞霖说他对遥有多不满。这些话他只敢对瑞霖说，这种话只有对绝对信任的人说的！！

　　看看他看到了什麽！！

　　两个人好像好久未见的旧情人……不、不对！！

　　「你干什么！！」顾不得曲靖遥在学院里的身份，弗雷冲向前，推开压在瑞霖身上的遥。衣衫不振的瑞霖，身上有留下淫霏的痕迹。眼神空洞的就好像死人一样。

　　「瑞霖！瑞霖！！」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下的盘扣扣好。

　　跌坐在一旁的曲靖遥，讶异地看着眼前抱着的两人。他干了点什么？嘴里还留着吮吸殷瑞霖皮肤时传来的甜甜血气。好像要叫人上瘾的味道。

　　嘴边浮上一抹艳丽的笑，自嘲般的抚起前额散落的头发，「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你周围的人。本来跟你关系亲密的袁修纯，是不可能幸免遇难的。但现在我想到更好玩的事情了。」

　　弗雷听不懂他们说什么话，但是他怀里的殷瑞霖，那双让他着迷不已的棕眸，彻底暗淡了下去。那是一种放弃所有的绝望。

　　明明倒在他怀里，但是这一刻弗雷觉得瑞霖离自己好远好远。

　　他太弱了。就算瑞霖近在咫尺，就算有那高贵的血统有什么用，这种时候，他是没办法让自己跨过对同龄的曲靖遥的畏惧。如果反抗他，负责领事馆安全的父亲……痛恨这种时候还会像这种事情的自己，但是，这就是现实的一部分，他无法像罗密欧一样把朱丽叶偷走。

　　曲靖遥无意再看两个人好像什么生离死别的样子，绝对不是意识到殷瑞霖的状态不能拖下去。推开弗雷，「金丝猫就干干脆脆守好自己的本分，别一边受别人的饲养，还在觊觎主人家的东西，不过，偷腥是猫的本能不是吗。哼哼！」留下轻蔑地笑，架起殷瑞霖，便往自己的保健室走去。

　　以胜利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