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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D ...

  •   自从任廷他们回来,齐淌原身边又是一群人。他们从早玩到疯,把生活了十七年的青城大街小巷逛了不下三次,最后止步于一方曾辉煌无比的海湾,便被任廷押着回去补作业。

      他们学校按高一下学期期末成绩分了班,尽管分了班没了各班私自作业,但学校统一订了资料,这项是必须严格完成,不然兜不了走。

      齐淌原趁他们没回来前,偷偷写了一大半,只剩下古诗词背诵,因此他被任廷批假放行。

      他出了任廷家,看着空中白云,决定回趟之前的家,顺便拎了袋特价打折的苹果,他转着红色塑料袋,系扣子在自己中指间紧紧崩死,绕的他手指头肉生疼。

      他进了栋老旧的居民楼,爬了六层台阶后双腿都有点不听使唤,他敲了几声门,又在原地等了小会,迟迟没有人来开门,他满脸无奈,只好自己掏钥匙开门。

      一进门,他就被满屋的烟味呛到了,如果不是事先想到严罕许那个烟炮可能来,他此时此刻绝对会觉得有人在这烧煤放火。

      他使出全力吼了声,那一瞬间他真想把严罕许捅了给房主奶奶赔罪。和敲门时一样,想必此人真出去了。齐淌原捏着鼻子,屏住呼吸,扑拉着小腿逃窜在毒气里,开完所有的窗户后他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

      今天天气不是太好,白云压阵,蜻蜓出动,搞不好一场滂沱大雨就在顷刻间来袭。

      他停在茶几前,放下那袋苹果,瞥了眼沙发上叠的整齐的小毯子和自己眼下的躺着几根烟头的烟灰缸。

      他拿起笔,匆匆一句。

      ——吸烟滚蛋。

      细想起来,自从自己来了,严罕许一直在外面游荡,他不免有点莫名其妙的心疼。

      他又补上一句,字写得很小,甚至挤的粘在一起,练笔后越发像鬼画符。
      ——滚蛋回家。

      隔几天他再来时,满屋的烟味没了,连阳台厚重的窗帘都被拉起捆住在一边,客厅一下子透彻明朗起来,他踱步在纸箱之前,指尖翻过自己曾爱不释手的探案推理小说集。

      严罕许带来的烟灰缸已经被洗净藏进了沙发底部,至于那袋苹果和便签则原封未动,齐淌原走的时候则把他们当垃圾清理掉了,他没有严罕许的联系方式,想着他做到现如今的帮助已经是尽力了。

      他收起茶几上一模一样的两把钥匙,低头接起容云的电话。

      “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你们俩过得好不好?你没跟小严闹矛盾吧。”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小严这孩子也苦,七岁时也没了母亲,平时跟严叔也不亲,小严毕竟还是个孩子,肯定需要家人的关心,所以小齐好好照顾你哥。”

      话尾的“哥”在容云嘴里是另一番风味,一点不好听。

      齐淌原含糊应了几声,那边再次传来熟悉的嘟嘟声,机械声的冰凉令人反胃和发厌。

      严叔回来前几天,严罕许似有感应似的提前回来了,只不过还是大半夜。

      他喜欢吸烟,但是很节制,严叔回来前几天他没碰一根烟,连烟味都没看到忍不住闻的时候,他整天坐在自己屋里阳台上,窝在一张小书桌前,手里转着烟盒,漫不经心地写着试卷。

      严罕许似乎不想和他说话,擦肩而过时一个眼神都懒的给后者。

      经过这几天,他发现严罕许比自己还要自律和勤奋,他早晨五点出门晨跑锻炼,六点半背单词听英语听力,八点上书桌一直刷题刷到下午七点。

      后面几小时他戴着耳机打游戏,满屏的横飞舞剑看得齐淌原眼花缭乱,直咽口水。

      虽然对方不搭理自己,但总好过彼此水火不容,干的你死我活,容云回来他还怎么交代清楚。

      他坐在餐桌前,扒拉着方便面。
      他不会做饭,容云不在的一个月他要么去好友家蹭饭,要么点外卖,但不久前一个人收外卖越惨遭毒手的新闻令他心惊肉跳好几天,当然这纯粹是自己胆子小作祟,他但凡看了一点悬疑恐怖电影片段,几天几夜都不得不开灯入睡,否则自己的深夜幻想会吓死自己。

      严罕许也不会做饭,整天啃着压缩饼干,有一次他盯着对方想问他吃不腻吗?

      他还没开口,对方扔来一袋面包,全然会错了他的意思。

      “收起那种眼神,对门阿姨正在做饭,阿姨可能会欢迎你这个大宝宝。”

      “……”
      吃死你。齁死你。

      听着话筒里汪章青他们的哀鸣声,齐淌原咬着饼干,幸灾乐祸地劝他们赶紧写吧,不然明天困得起不来觉,又得挨任廷批。
      任廷很久前就获了个“任老妈子”称号,后来怕任廷生气,几番争执下决定变更它为“任大主任。”齐淌原他们为此乐了好一阵。

      对面还在七嘴八舌说闹着,门口传来了开门声,同时那熟悉的温柔女声从玄关扎进空荡的房间,无阻碍地敲了齐淌原一脑门,后者赶忙关机,开门接过容云行李。
      “怎么回来了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他搬着行李往客厅放。

      “本来打算等返程高峰过去再回来,但想到明天你俩就开学了,放不下你俩,看你最近都瘦了……”

      她没看见严罕许,问道:“小严呢?你跟小严没吵架吧?快叫小严出来,你严叔给你们带了礼物。”

      “他应该在房间,我去叫他。”齐淌原敲了两次门,里面没动静,几番心里争执下,他开了严罕许紧闭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齐淌原按了开关,明晃晃的光芒顿时照亮四周,严罕许房间尽管宽阔,但空荡更是一眼突兀,大片区域空着,连大型书桌书椅都没放置,他不禁理解为什么严罕许那么喜欢用那小破折叠桌了。
      因为他压根没桌子。

      他扫视一周,像窥探般心虚起来,关灯合上门,朝容云摇了摇头。
      “他不在。”

      容云拍了拍他:“没事,毕竟是你严叔亲儿子,矛盾肯定能说开的。”

      后面又是一阵寒暄,严叔这回带来的依旧是一套昂贵游戏机,至于严罕许,则收到一个新书包。

      齐淌原躺在床上,看着角落里堆的两大盒游戏机,抠手的小动作不知何时又开始了。他握着飞镖,眼神空洞地一遍又一遍地扎向身前不远处的靶子。
      他技术不好,飞镖最近刚买,还在磨合期。

      最后一个飞镖不出意外还是一头栽向地面,他耸了耸肩,下床弯腰捡起,门口的密码按键声响起,不用猜,肯定是严罕许。

      齐淌原冒着黒,走向玄关,把严叔给的书包塞给他。
      “严叔给你买的。”

      “你留着吧。”他补充道,“给我没用。”

      “那你等着。”齐淌原没心情和对方推让。

      他带出那两箱游戏机。
      “这你拿着,我不会玩。”

      “给你朋友吧。”

      齐淌原不是没想过给朋友,但他觉得这些太贵了,自己转头就送给他人有点践踏严叔的好心,最后他认为还是给严叔亲儿子处理好。

      “不用了,你随便处理吧。”

      齐淌原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走在冰凉瓷板上,怕大半夜打扰了熟睡的严叔他们。

      其实没必要大半夜把礼物给严罕许,但他这一晚上实在睡不着,可能是这一个月觉睡太足,撑到了。

      外面渐渐没了声响,也不知道严罕许会怎么处理那两个大件。

      他选了理科,还呆在原班。不过开学考他没保住班级前几的名次,被老班叫出去了。
      班主任是一个上了年纪快退休的老爷爷。他自从带了齐淌原他们,就把他们都当成自己亲孙子带,谁有心事他一秒看出并帮人家出谋划策。他嘴严,守口如瓶,谈心时还不会怪你,平时找他谈心的学生自然很多。

      齐淌原被叫去后,嘴硬了几秒就摊牌了。
      “秦老师,如果家里人都不是真的爱你?那你还要爱他们吗?”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呢。”秦老师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眼神眯了起来。

      “秦老师确定能保密?”

      “你要是不信我,刚才那句话还不会问呢。”

      “那也是。”

      “你觉得你想爱他们吗?”

      “我说了,您别骂我不孝。”他忐忑地看向秦老师的目光。

      “怎么会。”秦老师示意他别说话,从抽屉里捏出一张小便条。
      “嘘,小心隔墙有耳。”他冲齐淌原眨了眨眼。

      齐淌原被小老头的举动逗笑了。
      他握着笔,心思沉重。

      ——我曾经试图骗自己,那是家里人爱自己的另一种形式,只是他们不善于表达,所以突兀又变扭。但是母亲再婚后,在自己身上仅存的一点心思都偏向了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叔叔的儿子。她现在跟自己说的话都是问叔叔儿子。我很嫉妒很恨她。但我觉得她又没理由喜欢我,五岁那年我让她被最喜欢的工作公司辞退了,十二年间我都在拖累她,这么看我这是咎由自取,所以母亲不爱我是理所当然的。我从她那里得不来爱,我给予的爱像包裹着赎罪壳。

      他写着写着觉得一切都明了了,他其实不是想寻求母亲的爱,而是她的原谅。

      他放下笔,把纸条撕碎扔进了纸筒,朝望风的秦老师鞠了一躬。

      “你心里有答案了?”

      “我觉得,算是吧。”

      “那你和那家人?”

      “不恨,但也不爱。”

      秦老师意味深长地盯着齐淌原,缄默不言,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孩子 ,希望你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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