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逐月（武士白东秀）》季神

82、Part 82

　　“流月！”他想叫，发出的声音却破碎，神色近乎惊恐。

　　流月在这一刹那，脑中却十分清醒，他用力抓住插在胸口的刀锋，狠狠拔出，拉扯伤口上的血肉差点让他呼吸困难。附近的黑萨摩及时护在他身前相助，过了几招，黑衣人见讨不着便宜，便转身消失在混乱的夜色里。

　　同一时刻，白东秀乱了心神，仓促间抬手一劈，却没有了准力，加上白面书生本能躲闪，原本打在颈上的掌风扫过面颊，无意中竟抓下了他的人皮面具。

　　熟悉的面孔赫然暴露，白东秀震惊。

　　流月在身后凉凉看着白面书生，忽然身体不自觉单膝一跪，捂着胸口浅咳，口中一咸，一股热液喷溅而出，落在地上，点点鲜红。

　　白面书生被流月看得心头一惧，慌忙飞身离开。黑萨摩紧跟着追去，而白东秀早已顾不得别人，只俯下身去搀流月，宽大的手掌摸索到他的伤口轻轻按住，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一并将他原本捂伤的手拢在掌心里。他害怕得发抖，指尖落下时有些无法克制地微颤，抖得太厉害，那些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流出。

　　“谁让你冲过来的！”白东秀的心里愤怒到极点又难过到极点，眼角血红，瞳仁却黑得可怕，张口想骂出更多的话，却又说不出。

　　援兵到了，一列列整齐的步伐井然有序，他们接走了元嫔和一众侥幸生存的宫人，刺客都已经逃窜光，游街的百姓也四散殆尽，只剩满场的凌乱尸体，等着让他们收拾残局。

　　流月倚在他温暖的怀中，吸了口气，想安抚他似的，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指。这样一来，白东秀任是有满腔的怒气也都吐不出来了，眸光一软，不安地看着他，近乎失措追问：“怎么样！流月呐，你怎么样！？”

　　“没事，伤得不深。”流月说得很平静，声音低沉。他努力站直身子，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又将他的手拨开，仿佛不想让他发觉胸口处血流不止。

　　一股股红色暖流染湿了衣襟，只是黑色衣着使人看不真切。风吹来，带着血腥味。他微微抬起下巴，咽下口中的腥血，缓慢地将沾血的双刀送回刀鞘。

　　白东秀看着他这个模样，莫名心痛无比，张口欲言，却还没说话，就听远处黑萨摩狂叫起来：“美兰啊！美兰你醒醒！美兰！！！”

　　白东秀听得惊惶，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走了一步，可又不放心似的转过来看流月。

　　“你去吧。”流月对上他的视线，微微抿着嘴，唇色发白，血渍染在嘴角留下一抹殷红。

　　白东秀不安：“可你……”

　　“我没事。”

　　“我就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白东秀倾身过去，拉了一下他指骨修长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了握，只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就来。”然后再不多言，转身以极快的速度跑远。

　　看着他的背影，流月终于再也僵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呕了一口血，刀伤火辣滚烫，就像岩浆滑过皮肤，手脚却因失血而冰冷。他咬着牙，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十分苦涩，然后捂着伤转身往反方向走。

　　“美兰！别死！睁开眼，快睁开啊美兰！”黑萨摩悲痛迫切的呼声响彻整条长街，满面络腮胡的脸上心痛如绞，近乎绝望。

　　白东秀跑近了才看清那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身影，那个曾经活泼爱笑的妇人，那个心软心善对他关怀备至的女子，仿佛是死了，颈上的动脉被割开，血涓涓地流出，已经在地面上积了一个小血泊。

　　“发生了什么？”白东秀不可置信，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开口就是发着抖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美兰阿姨……她怎么了？”

　　“白面书生……”黑萨摩将美兰紧紧搂在怀中，那些血也跟着淌在他的身上，像蔓延的火舌。他眼眶因悲愤而发红，略有些年纪的脸上显出执拗狠绝的神色，“白面书生被我追上，挟持了美兰……他用刀……他用刀……”

　　长街彼端，流月的脚步停了下来，胸腔一滞，忽然将眉心狠狠拢起，吐出大口的血，然后他抬手缓慢拭去，眼神幽深而渺远，最终不再去听，茕茕独影拖着略微不稳的身体，一步一步消失在空寂黑暗中。

　　白东秀紧紧握着手中属于白面书生的人皮面具，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比黑萨摩镇静。他不由分说从黑萨摩怀中接过美兰抱了起来，语无伦次地默念，“不会死！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离去之前，他匆匆回头去看流月，在一片忙碌的兵卫中搜寻着那个身影，目光焦灼，心急如焚。可是什么也找不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白东秀没有时间停留，抱着美兰和黑萨摩一起离去，近乎狂奔。

　　这夜，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