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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Part 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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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东秀在下,背脊磕着地面上的沙石土块,不禁闷哼了一声。
那些蛇仿佛对质子没有兴趣,潮水一般涌向他们倒地的地方,将两人团团围住。
他一落地就慌张地去看身上的流月,捏着他的肩膀,目光与他相对,“没事吧?”
流月一点反应也没有,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梦一般的错觉,望着白东秀的眼睛,眼睫乌黑,那里面的温柔刺痛他的肺腑,他忽然满心悲戚,不知道什么原因,心跳很快,呼吸急促,脑海中却很安静,想要抓住什么,可白得一片空茫,什么都没有,只是心悸更盛。手指慢慢抚上胸口,感觉那里面快要窒息。
有蛇从流月的背后飞扑过来,他就像丧失了五感,竟不知躲避。白东秀慌张地抬头去看他的背后,身体的反应却更快,几乎是带着流月一跃而起,可蛇丛密集,躲过了一袭,另一边的巨蛇又迎头而上。
白东秀的长剑之前就已经掷出,如今双手空无一物,眼看那些蛇就要落到流月身上,猛地反手抓住其中一条,一手甩了出去。
“白东秀!”流月脱口而出,声音很低,蓄着恼意。
月光下,那手背上殷然显出点点血痕,一看便是被蛇咬中的齿痕。
但他们没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背后又有风声,那个神秘的倭人再次飞扑而来,流月猝然转身,瞬间腾身而起,拔刀一横,挡了几招,头也不回地道:“蛇阵对我们不利!先出林子!”
白东秀反应奇快,上前一把抱住质子立刻足不点地的向前飞掠。
流月转身跟上,腾跃之间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紧跟不舍的倭人,双眸中冷意绵延,像千年雪山里的风暴,可以瞬间将人冰冻三尺。
紧接着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一支黑色的铁箭从浓雾中穿出,直向那个黑衣倭人射去。那人原本直逼流月的长笛寒光一闪,本想将箭挡出去,却听“哗啦”一声脆响,长笛尽碎,竟连人都被阻滞得退了一退。
那支铁箭原本是安排射杀白东秀的。还有一些流月早前安排好隐藏在树林中的杀手们,只得了流月一个动作暗示,转而改变了计划,先帮助流月脱身。
没了笛声的召引,蛇群霎时变得瘫软无力,渐渐不再亢奋,缓缓地四散开来,钻到角落和树丛里溜走了。倭人这才恍觉四周存在着未露面的帮手,不知底细,不知人数,不知实力。他警惕地环视一圈,却也没有再追,慢退了几步,反方向消失在黑暗里。
流月跟着白东秀用极快的速度跑了一阵,然后眼前突然光亮,红光刺目,原来已经到了林子的出口。
但是火光太盛,热浪铺面而来,白东秀顿时觉得不对,停了下来,在树林的边缘将质子轻轻放到地上,自己也慢慢坐了下去。流月借着此处明亮的光线看见他脸色青白,心里一惊,却是不语,只当他跑累了,别过脸去。
拨开挡住视线的灌木朝外看,却看见了一片混乱血腥的战况,杀声与惨叫声杂乱不堪。
只看见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刺客正与士兵们混战在一起,而且都是黑纱遮面,脚踩木屐,与他们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黑衣人打扮无异,兵器的碰撞声很刺耳,刀光霍霍,映着火光十分激烈。
不会武功的商人和女婢都被带到稍远的地方围护起来。
而皎皎月光下,天空中有数十个活人绑着的巨大纸鸢,那是滑翔伞,如同巨大的枭鸟盘旋,诡异莫名。地上的禁卫兵高举火把,徐有大指挥着一排排弓箭手朝天空密密麻麻射出箭矢,惨叫声不断从天上传来,血如雨下。
可那些滑翔伞上的人似乎完全不怕,也似乎并不想多杀伤普通士兵的性命,而是集中朝质子的辇轿冲了过去,目标明确,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俯冲而下。
“保护辇轿!”火把闪动的地面上,一片混乱嘈杂中,洪国荣镇定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禁卫兵们紧张地盯紧天空,一旦空中那些人落下,就将面临数百刀剑加身的悲惨命运。
很明显刺客们的目标是质子,陆地上蹿出来的人马只是起了骚乱作用,为了分散卫兵的注意。而滑翔伞上的刺客们根本不顾下面杀机重重,就像是自杀式的袭击,一跃到辇轿附近,手里的兵器全往辇轿上招呼,弯刀、重剑、长枪、暗器……不多时,整个辇轿已经被刺穿得如同刺猬,别说马车中坐着人,就算是一条虫子,此时也定会被扎出无数个窟窿。
可是质子并不在里面,而且流月知道,洪国荣早就算好一切,如果质子不是因为贪玩进入林子,那么他此刻应该是呆在帐篷里。洪国荣将质子转移,却仍旧命宿卫所的侍卫对那辆辇轿严加看守,目的就是要混淆视听,以防不测。
整场刺杀异常惨烈,到最后刺客全部毙命。
“打扫营地。”洪国荣高声吩咐,目光炯亮,就像在巡视自己的猎场。一丝不苟的认真神情一点也不像一个文官,相比徐有大,他反而更像一个将军。
“要检查尸体,调查刺客的身份吗?”一名下属问。
“不必。”洪国荣道:“到下风口就烧掉,免得污染了我朝鲜的国土。”
“要加警戒吗?”另一名下属问。
“也不必,寻常范围就可。”
那两人领命离去,勇杰忽然从一处帐篷内跑到洪国荣身边,神色焦急地说着什么,看情况,应该是发现质子不见了。
流月动了动身子,准备从树林中出去,掌背忽然一热,是白东秀按住了他。
“别去,既然有人突袭,那一定还有刺客在暗中监视着出行队伍。”白东秀道:“我们现在带着质子另走山路,到东莱再与他们会合。你放心,这件事在意料之中,左相是知道的。”
流月心中感觉异样,低头去看他的手,看到他手背上被蛇咬伤的地方齿痕宛然,点点乌黑,绵延出黑线来,纵横交错,一直没入衣袖之内。
他一动不动盯着那些乌黑,并不说话。忽然掌背一空,是白东秀将手收了回去,放在身侧流月看不到的位置。
“蛇有剧毒。”流月低声,沉默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空的月亮被黑云遮住,白东秀眼瞳黯淡,映着苍白月色,显得光影如水,盛得满满的,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
“流月。”他说:“我不想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