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后把鬼君训成狗了》桃芓月行

6、第6章

　　这句没来由的话着实把花夜雨吓得不清，还好没一起喝笑春风，否则肯定得当场喷出来。

　　这人好生奇怪，总是说些出其不意的话。虽然她的确有这种想法，但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前，也不会轻易摆到台面上说。

　　没等她辩解一番，方逢霖早夺过了话头：“好巧，我也是。要不要一起？小花将军？”

　　他说得漫不经心，带着些兴奋，一瞬间花夜雨以为自己来到了集市上跟人讨价还价，要么就是跟人玩些无趣的稚童游戏。

　　“为什么？”花夜雨问。

　　“那小花将军为什么恨那些神官？”方逢霖抛回问题。

　　花夜雨沉默不答，方逢霖只是笑笑，“所以小花将军，有些故事不能急于一时，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他盯住花夜雨，语气依旧轻巧：“你也自然会告诉我。”

　　花夜雨自是看不见他的细微动作，只听他说的话，倒是多了些上位者的把握，好歹能零星能联系到此人鬼君的身份。

　　“君上有什么计划？”花夜雨问。

　　方逢霖摇头叹气，将主动权交予花夜雨：“我不过是只刚刚修道归来的新鬼，还没来得及细想。小花将军筹谋这么多年，计划当比我周全，不妨说来听听？”

　　花夜雨闭口不答，方逢霖眸光微动，像是黏在她脸上似的，许久才转开。

　　“小花将军是不是又在心里想，我想空手套白狼？”他顿了顿，笑道，“用魄铃居然都敲不开小花将军的心，可真是难呐。”

　　他不提魄铃倒还好，一提魄铃花夜雨想起方才她悄悄试那魄铃真假的事，早知魄铃还能传音，她何必费心思试，还真真切切伤到了他。

　　她略感抱歉道：“我能想到的事情君上自然也能想到。鬼界分裂数百年，君上得道归来便先料理了割据一方的鬼将，接下来的剑锋当然是直指黑雪林和赤戈壁的二位。”

　　“那么接下去呢？鬼界百年来早已元气大伤，信众几乎全无，拿什么跟神界抗衡？”方逢霖追问。

　　花夜雨道：“元气是可以修复的，既然成鬼，百年光阴不过弹指一瞬，修生养息，操练士兵。”

　　“小花将军说得不错，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突然笑得顽劣，“可我不是君子，不想让他们逍遥太久。”

　　花夜雨一愣，心中对他的过去竟多了几分好奇，还没见过比她更恨神官的人，这鬼君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那君上打算如何？”

　　方逢霖难得没立刻接话，转了转面前一整杯笑春风，缓缓道：“小花将军可知，五百年前，人间香火祭祀是不分鬼神的？”

　　崇神惧鬼，似乎人间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可这十年间，花夜雨也多少听过一些鬼界传闻。

　　起初，神、鬼二界在人间的地位几乎差不多，人间信徒分成两派，一派崇天神，一派尊阴鬼，两派虽信仰不同，但平日里都和平相处，常常开坛辩经、论道。

　　阴鬼在当时并非像现在这般叫人避之唯恐不及，人间信徒供奉香火，祈求护佑，跟求神拜佛无差。鬼界众官在人间也各有庙宇，通达人世之音。

　　可后来上一代鬼君骤然陨落，阴阳界大乱，无数奈何桥头的阴魂怨灵趁机逃回人间，兴风作浪，生灵涂炭，致使人间万千无辜之人遭了难，又化而为厉鬼，徘徊人间不去。

　　直到人间求告之音通达天听，天帝才谴多位神官下凡治水救世，驱鬼镇灵，耗费无数精力，这才将游荡人间的恶鬼尽数消灭。

　　自此，鬼界名声在人间一落万丈，成了妖邪灭亡之物。

　　随后几百年来，人间君主一代一代立下崇神斥鬼的国策，或血腥清洗、或温和同化。

　　渐渐的，人间几乎再也没有鬼界信徒，更别谈香火供奉，神界因信仰而不断壮大，而鬼界在唾弃中渐趋喑哑。

　　“君上的意思是，想在人间重新建立信仰？”花夜雨反问。

　　方逢霖打了个响指，“小花将军总问我为什么选中你，这不就是其中一个原因。”他笑着，满是肯定赞叹，“谁不喜欢聪明人呢？”

　　花夜雨松开眉头：“君上有计划了？”

　　“还没，走一步看一步咯。”方逢霖笑眯眯地，压根不为此感到烦恼，“不过小花将军刚刚也说得不错，我的确要去趟黑雪林和赤戈壁，小花将军和我同去？”

　　“君上灵力强大，难道还需要我吗？”
　　“因为我的魄铃在你那里，离开魄铃太远太久，我的灵力会变弱。”

　　还有这种说法？花夜雨心中奇道，不过铃铛里寄存着阴鬼的精魄，要是离了身，的确会有影响。

　　方逢霖又道：“央求小花将军跑一趟，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将军。”

　　他忽然伸手，指尖在离花夜雨眼前几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一趟，我定还小花将军一双完好的眼睛。”

　　！！！

　　花夜雨心头一震，这双眼睛她已失去十年，十年间，目之所及全是黑暗。

　　“郡主灵根如光似日，灵眸如春似水”。

　　她还活着的时候曾被爹爹门下无数门客这样称颂，的确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其实相比于这十年她失去的，这双眼睛根本不足为道，但听到方逢霖的话时，她还是心动了，若是能复明，她就能……

　　“能看到我了。”心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满满的调笑意味。

　　花夜雨本能地往后一缩，急道：“不是说已经绝音了吗？为何骗人？”

　　方逢霖道：“冤枉。明明是小花将军自己掀开了垂珠。”

　　花夜雨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回忆的时候竟不自觉地将手放到了眼睛上，不经意间拨开了额上的头饰。

　　她几分羞几分恼，“谁要看你了。”

　　“看不看我都好，”方逢霖不在意地说，“小花将军的眼睛漂亮，该历遍世间绝景的。”

　　花夜雨一愣，忽然哧地轻笑出来，“君上莫不是还以为自己还在人间，这鬼界早就满目苍夷了，哪里来的绝景？”

　　方逢霖也轻声笑：“会有的。”他放下酒杯，起身道：“明日动身前去黑雪林，小花将军可方便？”

　　花夜雨点头，三方鬼将已灭，她左右也插不上手，久闻两位鬼帅大名，这二位却都异常低调，不只是潜伏着厉兵秣马，还是别有用心，不过既然能成为称霸一方的大人物，自然都是不好对付的角色，此次前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方逢霖走后，花夜雨顺手将酒杯收起来，才发现他坐这这么久，面前的笑春风只浅浅动了一口。

　　“真不识货。”花夜雨暗道，就着酒坛喝了一口，清香干洌，算是上乘之品，要不是顾念明日要动身前往黑雪林，今天估计能喝上半坛。

　　收起酒坛后不久，方媚来到殿中。

　　花夜雨见她一人前来，问道：“红红呢？”

　　方媚嗐了一声道：“刚和我一起来的路上正好碰到君上，抛下我哑哑地就飞到他肩头去了，我就只好一个人来了。”

　　花夜雨顿了顿，算了，由着它吧。

　　又和方媚说了明日动身前往黑雪林一事，交代她在这段时间和任事一起清点训练新降的鬼兵，照看好香丘。

　　两人对好各种事宜，方媚正要走，花夜雨却叫住了她，犹豫一会，忽然问道：“你可看见君上用的什么兵器？”

　　从方逢霖入殿以来，到横扫三方鬼将，花夜雨都未曾听见过使用兵器的声音。

　　方才又与他聊上一聊，总觉得此人表面坦荡，但又暗自掩藏着许多秘密，不由得好奇。

　　本想直接问方媚他的样子，可又觉得以方媚的理解，一定会认为她对他存了什么心思，索性迂回一问。

　　方媚想了一会道：“没见过他身上有什么配剑之类的东西，也没见过他施法召什么兵器出来。可能君上修为极高，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吧！”

　　她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兵器有什么好看的，夜雨，我跟你说，君上那张脸才叫绝呢！我以前在宫里见过那么多绝色舞姬乐师，都没有他的脸好看！”

　　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我觉得君上在人间的时候，肯定艳压群芳，比京城的花魁还好看。”

　　花夜雨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说：“他可不是女子，不算花魁。”

　　方媚道：“我知道啊，可就是、就是，漂亮到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读什么诗书。”

　　“真有这么艳丽吗？”
　　“真的！”

　　方媚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手，“对了！君上脸长得好看就算了，打理得也很讲究！虽然是散着头发，但两边各有两条辫子，你知道他用什么束在脑后吗？”

　　花夜雨摇头，“不知道。”

　　“是桃花枝！不是什么金银首饰，就是普通桃枝，上面还有几朵花呢！”

　　原来身上有桃枝，难怪他刚进殿的时候花夜雨就闻到一股桃花的香气。鬼界保存桃花本就不易，他居然还能保留香味。

　　不知怎的，花夜雨黑暗的眼前忽像是浮现一长身玉立之人朝她走来，腰间革带上坠的金色铃铛一步一响，墨发披散在肩头，偏偏两侧各拢起一条细细辫子，用桃花枝轻轻束起，身姿修妍，只眼下一层薄薄青雾笼罩，勉强看得出鬼气。

　　她摇摇头，清空思绪，毕竟死的时候年纪还不大，脑子里总会有些奇怪的想法。

　　她索性打发走了方媚，耳边立刻清静不少。花夜雨深吸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瘫倒在躺椅上，懒懒地摇起来。

　　摇着摇着，她竟然想到方逢霖阴煞灵力中暗藏的神力，于是撇开额间垂珠，试探叫道：“君上？”

　　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