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游》雪骨冰姿

119、记忆

　　薛珏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一早云峰和林潇就提出要离开，他没有挽留的理由，所以纵然心中已经有些不舍但依旧让他们离去了。今日天明，他和往常一样去巡视店铺，因为归夜的伤还需要休息，而且这几日也都很太平，就没有叫上他。
　　可是就在他和车夫走到树林的时候，却突然横空出现三个黑衣人把他们劫了，那三人的身形他有些熟悉，可是却心神慌乱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本以为是来行刺的杀手，可是那些人却只是将他点了穴后就弃在了马车上，他那时只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呼吸都已经停止了，可是他却依然能听清外界的声音。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薛府的人找到，清楚的听到他们在耳边哭泣的声音，他想告诉他们自己没有死，可是他却开不了口，连眼皮都不能抬起一下。他感觉到他被人抬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听到了璃儿梦魔一般的在他身边喃喃低语。
　　直到他听到他原本慈爱的母亲那森寒冰冷的声音，他才渐渐有些明白，为何那三个人的身形他会觉得熟悉，为何他们没有伤害他的性命，可是面前的事实却是比要了他的命更让他疼。
　　薛珏缓缓起身，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母亲，对是曾经的母亲，因为现在面前的这个夫人已经让他感到陌生，她眼中的怨恨，让薛珏觉得从未有过的寒冷。
　　“好啊，你们竟然故意引我上当。”薛老夫人眼见着已经死了的人，忽然睁眼坐起，怔愣在当场，可是转眼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专门为她设计的局。
　　没有人说话，整个屋子此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外面的天空忽然一阵惊雷响起，让本就沉闷的氛围更显阴森。
　　“我的母亲是谁？”隆隆的雷声过后，屋子又陷入沉寂，薛珏低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他没有看向薛老夫人，也没有看向任何人，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床沿，低垂的眼睑敛了所有的情绪，只是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呵呵！呵呵！”薛老夫人闻言只是癫狂的大笑，笑着笑着眼角不由自主的溢出泪来，她的眼眸渐渐的变得苍凉浑浊，似是陷入神思中。
　　“她是谁，她是一个让你父亲倾情一生的女子，她是即使死了我也争不过的女子……”薛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一点点的回忆着往昔。芸裳看着她，有些为她感到惋惜。
　　原来薛珏的父亲薛鑫，年少时就已是风采昭著，更是引了无数女子倾心恋慕，而如今的薛老夫人就是其中之一。薛吕两家原是世交，两家父母欲将他们凑成对，可是就在他们就要订亲之时，薛鑫却亲自登门请罪，说想要取消这门婚约。原来薛鑫在那之前就已竟与薛珏的生母莫珏心两心相许，并且珠胎暗结。薛鑫亲自退了亲事，打算迎娶莫珏心，谁料薛家却不承认莫珏心，说什么也不让她进门，薛鑫大怒带着莫珏心离开了薛家。
　　可是几个月后薛鑫却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晕倒在薛府的门口。原来莫珏心在生产的时候因为大出血而死，只留下一个儿子，薛鑫心神俱碎，本想随之而去却舍不下幼子。在家人的劝说下薛鑫娶了薛老夫人，可是却仅仅是娶了，他除了整日抱着自己的幼子痴痴的笑，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而薛老夫人本是心气极高之人，见薛鑫不理自己也不委曲求全，索性就与他做一对挂名夫妻。
　　可是几年之后吕家渐渐衰落，薛老夫人开始担心自己在薛家的地位有一天会不保，于是她一狠心给薛鑫下了药，想生一个儿子保住这一切。得知薛老夫人有了身孕，薛鑫只是一脸的淡漠，丝毫没有欣喜之色，可是他却依然允许了薛老夫人将孩子生下来。薛鑫与薛老夫人约法三章，在他百年后薛家必须由他的长子薛珏来继承。
　　“我并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不过我却真的很羡慕她。”薛老夫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满脸的愤恨可是说道最后却是一脸的向往钦羡。
　　屋内的人都静静的听着，就如在聆听讲述一个故事，凄美的让人叹惋，叹息莫珏心的红颜薄命，叹息薛鑫的深情不寿，叹息薛老夫人的不能自主。
　　也许在这样一个男子三妻四妾的时代，没有人会明白“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的情感，可是芸裳却是深深的知道。那种生死相许的信念，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恋，那种不离不弃的永远。莫珏心是幸福的，而芸裳也是幸福的。下意识的想要去握林潇的手，似是感觉到芸裳内心的想法，林潇也同时伸手紧紧的握住那自投罗网的柔荑。两人没有看向对方，可是脸上去不约而同的挂上了了然的微笑。
　　薛珏终于抬头看向那张已然写满沧桑的脸，黑眸深邃的看不见情绪，他只是看着，面上依旧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
　　“你恨我吗？”过了好久，薛珏才如是说道。
　　薛老夫人闻言看向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少年，眸光复杂。“真的恨他吗？其实一切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上一辈的恩怨何苦强加在他的身上，可是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想起自己悲凉的一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母亲自己岂会如此。”
　　薛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薛珏。
　　薛珏没有得到答案，眸中浮现出一抹哀伤。
　　“如果薛珏的死可以让你解开这么多年的心结，那就让他死吧！”薛珏的长出一口气，似是解脱的叹道。
　　“少爷！”归夜惊呼出生，而薛老夫人则是一脸的愕然。
　　薛珏向归夜挥了挥手让他不要劝阻。而一旁的芸裳却是一脸淡然的笑意，因为她似乎在这一瞬明白了薛珏，像他这样一个对任何事都淡漠的人，又会在乎什么名利富贵。如果世上真有他在乎的那么也就是这些他所谓的家人吧。如果能换得薛老夫人的释然，让那个薛珏消失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