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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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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低头踏入暗牢,行至木桩前停下,一双墨眸直视弄焕。
离得近了,光线昏暗也能看清彼此,弄焕垂眸俯视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愣了神。
将军有美人尖,颈侧还有一粒小痣,睫毛长长,鼻梁高挺,唇珠也圆润。之前那套墨色劲装就很好看,今日一身银白衣袍,衬得人更贵气俊朗,通身的肃杀气质也和这暗牢挺配。
可惜,场合不对姿势不对,否则她会很高兴主子有一副好皮囊,如果他是来放人的,那就更帅气更好看了。
四目相对,将军冷冷开口:“不想受罚便早些认罪。”
“……”
弄焕气得磨牙。
主仆几个都有病,听不懂人话!以为美色诱惑她就会认罪?不是她的错她绝不认,再说哪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韦管家气愤道:“这丫头嘴硬的很,说什么都不招,还口出狂言妄图逃过罪责!”
“是吗。”
将军目光沉沉,抬手掐住少女白嫩纤长的脖子:“方才晏山告诉我,馆忆逃走前你曾多次同她见面,赵自轩入住的悦容客栈,你也三番五次出入过。”
带着薄茧的五指摩挲着肌肤,弄焕抑制不住地颤栗,被男人的话吸引,视线从结实有力的腕骨游移到将军脸上,一脸困惑。
好好的提馆忆做甚?
“你夜闯荷院并非一次,那条路线也来往多回,厨娘、巡逻侍卫皆是人证。馆忆出逃是趁守门侍卫不备,据说,他们腹泻前吃过你送的食物。当日看门的仆役也被你这个管事换成了刚入府的新人。”
将军面色阴沉睇视弄焕,眼神冰冷得如同淬了毒:“馆忆出逃,桩桩件件皆与你有关,你说,我该不该审你?”
箍紧脖子的手掌并未用力,力道甚至不足韦管家三成,可弄焕就是觉得被一股骇人的杀气包围,对方每说一句心就往下沉一截。
原来将军早就怀疑她了。
“馆忆已经走了,将军现在问这些有意义吗?”
将军轻描淡写道:“如何没有。馆忆出逃若与你有关,便说明你们二人关系匪浅,你解释不清下毒一事,我只好将馆忆找来,问她。”
弄焕瞳孔一缩。
好卑鄙!
难怪将军不追问下毒的事,反倒先提起馆忆,他知道馆忆和她关系要好,是个不错的筹码,如果她不坦白说出真相,筹码随时可以成为把柄。
韦管家着急找出下毒之人,审问时只字不提馆忆,但显然,将军更知道怎么拿捏她。
就如同现在,指腹薄茧磨得肌肤难受,弄焕尽力仰头想离男人远些,却还是逃不出掌控。
将军真的会为了逼她说出真相把放走的馆忆追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弄焕不敢赌。
将军毕竟是将军,是大齐权倾朝野、战功赫赫的顶梁柱,谋害朝廷命官是死罪,任何线索都能加以利用,韦管家不会让他出事,当今天子更不允许。
“我说了,将军便能放过馆忆?”
“可以考虑。”
只是考虑?那到底放还是不放?
弄焕摸不透他的心思,但悬吊半日,她已然疲惫到了极点。
挨了那一鞭,腿大概要跛一段时日,手腕上的红痕要消估计也要很久,近期内提重物是不可能了,还有,呼吸了这么久污浊的空气,也不知道对肺有没有影响。
“好,我说。”
将军松了松手。
弄焕打量他的神情,嗯,还算冷静。
“馆忆是我放的,是我帮她联系赵自轩,找了那条出府的路,还引开了侍卫。我做的事我认,但请将军明察,下毒一事当真与我无关,馆忆已经走了,有什么处罚冲我来就是,别为难她了。”
弄焕虚弱地说着,嗓音近乎哀求,然而话音刚落,暗牢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将军淡然的神情退去,双眸迸射出戾气。
弄焕莫名有些心慌。
[叮!生命值下跌中……]
[重新检测累积寿命……]
[检测完成,剩余寿命:10天]
[提醒:命定之人已出现,宿主生命值下跌严重,请尽快收集将军好感值。]
[提醒:命定之人已出现,宿主生命值下跌严重,请尽快收集将军好感值。]
命定之人已出现,请尽快收集将军好感值……
命定之人出现,请收集将军好感值……
命定之人……
将军。
大脑闪过一片空白,巨大的惊愕之下喉头忽然涌上一股腥甜,弄焕一口血喷在男人脸上,毫无征兆的晕了。
将军:“……”
意外横生,他完全来不及躲,下颌、嘴唇、胸口都溅上了鲜红的血。
血腥味弥漫,将军收敛迸发的气势,从袖口取出帕子,淡定地将脸上血迹擦干净。
“韦叔对她用了刑?”将军捏住弄焕下巴,抬起她的脸细细打量。
掌心触感绵软,份量不轻,当真不省人事了。
韦韧:“抽了一鞭,力道不重,应当不会有大碍。”
将军后退半步。
韦韧咋舌:“晕了?”
方才掐她时挣扎得比年猪还难按,这才多久,就晕了?
“卫聂还在检查药渣,韦叔心急了些。”将军松了手,抹净指尖沾到的血。
韦韧皱了皱眉:“她鬼鬼祟祟往药罐放东西是晏山亲眼所见,就算卫医师查出什么也只会和毒物有关,这丫头的嫌疑少不了。”
不错,以往对待有嫌疑的奸细,韦叔下手更狠辣,这小管事蓄意接近药罐是晏山亲自查探得知,即便只看见一次,也足够捉她来暗牢重刑审问,区区一鞭已是手下留情。
可是,这次的情况着实有些不同。
“事关顾娘,无论如何韦叔也该等我来,日后顾娘问起,也不会伤了您和她的和气。”
韦管家哑然:“将军会不会想多了,她不过是个外人,如何能伤到——”
“爷,不好了!”
晏山神色惶急跑进来:“顾、顾总管回来了,堵在山河院外说是一定要见弄焕姑娘!”
韦韧追问:“何时?”
晏山:“立刻、马上。”
韦韧:“……”
二人面面相觑,又一起转头看将军。
男人盯着弄焕。
染着血昏死,这副样子送去见顾娘,死的就是他。
*
华芳院。
将军换了一身暗红常服进了院子,路过侧院时驻足往里看了眼,卫聂正整理药箱,晏山撑着半边脸颊蹲在门口,满脸愁云。
他目力极佳,站在此处都能看见晏山脸上清晰的指印。
是帮他挡了一巴掌留下的,没打到他,顾娘又顺手泼了杯茶,一匹十金的银月缎,不到半个时辰毁于血迹和茶渍。
想想这么多年,两人都没像今日这样挨过训。
却也训得应当。
妹妹私自下山回京,竟是那小管事救了她。
想起此事,将军眉心蹙起。
当日情形如何暗卫还在查,顾总管见了受伤昏迷的弄焕便哭天喊地的骂他忘恩负义,又说封家对不起弄焕,听得他稀里糊涂,不过顾娘一向疼他要紧,今日竟为了一个小管事扇他耳光,多半没有假。
下毒之人没找到,烦心事倒越来越多,将军捏了捏眉心走进花厅。
圆桌旁坐了位身着华服的中年妇人,正拿帕子擦拭眼泪,见将军进来,沉下脸偏过头去。
将军奉上茶水:“顾娘可消气了?”
顾总管缓了半晌还是气,剜他一眼:“你将焕儿打成那样,问问她消气没,她不气了我就不气了。”
将军:“您这便是为难我了,若她一直不醒,您难道还要一直气我不成?”
顾总管一掌拍在桌上:“你咒焕儿不醒?!”
将军:“……”
他没有。
“你威风了,我带回府的人都敢怀疑,焕儿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要将人打得吐血这么严重?”顾总管怒而质问。
将军默然。
他也想知道哪里不对,只挨了一鞭居然就吐血昏迷,身子这般柔弱还能从歹人手中救下习武多年的绪儿,实乃奇迹。
至于中毒一事,原就打算瞒着旁人,如今他也不打算实话告知,只用“公事”搪塞了过去。
顾总管知道这二字的份量,没再多问,只是仍旧气不过:“焕儿真有什么不是,也该等我回府再做决断,不声不响就动刑,将军是不把救命恩人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顾玉珍放在眼里?”
将军无奈叹气:“您说哪里话。这些年母亲四处礼佛,府中事务都靠您操劳,我怎敢。”
“你不敢?那还欺负焕儿?她若有什么好歹,你和晏山我一个都饶不了!”
顾总管半句不离弄焕,将军被指着鼻子一通骂,只好认错:“我知错,下次不再对她动刑便是。”
“还有下次?!”
顾总管惊怒,一想那些腌臜东西会落到弄焕身上,背后不由起了一层冷汗,“不行,你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许对她动刑!”
将军神色淡淡,没接话。
那小管事若真有可疑,别说动刑,要命都不为过,“再也不许”这四字,他不可能应允。
疑点还没查清,就算弄焕救了妹妹也不代表有了保命符,他对她仍有疑心。
多年养育之情,顾总管一眼便看出将军在想什么,当即冷下脸:“且不说焕儿正直善良不会做恶事,就凭她救了你唯一的妹妹,你也不该伤害她。”
说着从圆桌下提出一个包袱。
包袱鼓鼓囊囊,只装了件破烂的旧衣裳,睹物思人,顾总管瞬间换了另一副面孔。
“焕儿进府前只是破庙里的小乞丐,浑身上下除了件旧衣裳翻不出别的,一个正值年华的小姑娘,就为了混进将军府,餐风饮露地在乞丐堆生活大半年,可能吗?”
说多错多,将军只安静地听着。
“再者,绪丫头在岳明山上,焕儿和她萍水相逢,从前根本就不认识,又怎会借着救人潜入府邸?”
将军捻了捻手指。
“当日之事我比你清楚,那帮歹人个个夹棍带棒,焕儿本可以置身事外不管绪儿,但她还是冒着风险救了人,这份勇气和胆识,别说一介弱女子,换个健全的男人都未必有,你倒因为这怀疑起人家来了?”
将军:“顾娘说得在理。”
“有理就听我的。”顾总管抿了口茶润嗓,“今日我要你句准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再也不许欺负焕儿,不许让她受伤。”
将军眸光一暗,让步道:“我只可保证她在将军府时不会受到威胁。”
“你!”
顾总管一生气,撂了茶盏,“哪怕焕儿离开将军府,她也是封家恩人!赵家娘子救你你愿意背着骂名倾囊相助,焕儿救了绪丫头你就不管不顾?好啊我的大将军,忠孝两全了,就把仁义二字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茶水倾洒湿了整片衣袖,顾总管却冷着脸不理。
话很重,记忆中顾娘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他自认处事有原则、行为有分寸,没想到今天倒被一向敬爱的长辈扣上了不仁不义的罪名。
就为了个小管事。
“封家不是只有你一条血脉,我的话你听是不听!”
“听。”
扶正茶盏,将军递上手帕:“您最爱干净,甜茶粘腻,先回房更衣吧。”
顾总管不接。
“我答应您。”
将军沉声许诺:“从今往后,不再对弄焕姑娘动刑,不欺负她,不让她受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