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向上》轻栖弱草

7、你是最棒的第一名

　　三千米是一轮赛制，一轮十人。她被分在第一轮，在里侧。

　　不同往日的低马尾，如今她扎着高马尾，饱满的额头，白T，隐隐若现的里衣勾勒曼妙的身姿，黑色运动短裤，露出洁白笔直的大腿。

　　口哨吹响，比赛拉起，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她一直处于中间水平，前方领头的是一个学田径的体育生。

　　阳光越发刺眼，李思作为文体委员，带领着班上的大半部分人喊着加油，谢恃站在加油队伍中，没像他人激动，只抱着环抱着双手，拧着眉，一本正经注视着她。

　　四圈跑下来，她腿已经酸的不成样子，每迈出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的行李，跑第一的那个女生超出她2圈，有的人坚持不住退出跑道，蹲在草坪边崩溃大哭。

　　后方还有人，她不该放弃，也不能放弃，力不从心，手再也逐渐摆动不住，步伐越来越重，脸色惨白，汗液黏着她的碎发逐渐蒙住她的眼皮，“砰”的一声，膝盖着地，手心扶在地面，跪倒在跑道，周围同学见状越过警戒线，向她跑来。

　　光晕越发刺眼

　　好多人喊着她名字？可实在太吵了，她缓缓闭上眼睛，好想休息啊！

　　“不”
　　“还没完”

　　她抬头看了眼还在跑的几位女生，她们头发散乱，汗液黏着红透的脸颊，她们跑的很慢，嘴中也似乎在抱怨，却怎么也没有放弃。

　　旁边有人扶了她一下，她借势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手中还嵌着几颗小沙粒，拍在她脸上又顺着她同样红扑扑脸掉了下去，对旁边人说了声，“谢谢”后，顺势轻轻推开她的手，接着向前跑了起来，周围人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叫停吗？裁判”
　　“不用”

　　呐喊声依旧热烈

　　越到后面越无力，腿怎样也再抬不起来，“砰”，她又跪倒在地，比刚才更加用力摩擦，膝盖，手心没有保护，也没有布料缓冲，被搓的通红。
　　谢恃蹲在她身侧：“徐幼尹，怎么样？还能跑？”

　　“能”
　　“好，站起来！”

　　周围人还想去扶，却被裁判挡住了，刚才扶了她一次，理应犯规了，裁判没说，不代表第二次可以
　　刚才的扶住她志愿者走了过来，却没有扶她“同学，你还可以吗？我看你很难受，要不弃权吧，再不起来，应该也算是不计成绩了”

　　“嗯”

　　她用力想站起来，双腿却怎样也撑不住，膝盖刚悬空，又重重着陆在地
　　“斯”

　　“徐幼尹，停下，别跑了！”

　　“不要！”她说的有气无力，却说的无比清楚

　　“你到底要干嘛？你疼不疼啊？”

　　“谢恃，你走开”

　　还有差不多百米距离，跑不动，那就爬！

　　她双手撑地，慢慢地开始往前爬动，她很瘦，全身没什么肉，更别说腿，沙子摩擦着膝盖的皮肤很疼，手心也疼，毒辣的太阳晒得脸上的汗烫得脸颊也疼。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却没停下，继续往前。

　　“徐幼尹，你……！”

　　看台上的人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竟都站了起来，“女中豪杰啊”

　　“加油！”不知是谁带动着，为她还是为场上仅剩的几名同学，

　　“加油！加油！加油！”

　　谢恃看着她被摩红的膝盖，语气也加重了“徐幼尹，你到底在固执什么！”

　　她没回答他的话

　　“真是”

　　“徐幼尹，加油，不远了，加油！”

　　？？

　　怎么刚才还在劝导，现在又开始为她加油起来
　　“别看我，看前面，快了，你知道吗？嗯？”

　　“好，我知道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裁判处来了几名年级上的领导，邓峰也来了，一见她，就想把她扶起来，却被谢恃拦住，“徐幼尹，你这是干什么啊，跑不动就别跑了啊！

　　徐幼尹视若无睹，一点一点往前，心里不断重复，快了快了，前面就是终点。
　　“老师，你现在还不如说点鼓励的话比较有用”
　　“谢恃，你……，你们！哎！算了”

　　邓峰：“徐幼尹，加油！加油！你一定可以！”

　　红色跑道里匍匐着一位白色的女生，离终点越来越近，头低着，脊梁仍旧挺直。她不知她爬了多久，却听见了一场异常盛大的欢呼。

　　幸运的是，阖眼前看见一抹身影为她而来。

　　——

　　她渐渐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周围是淡淡的消毒水味。谢恃坐在她身侧，看着她醒了，立马伏腰看着她“你还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嗯？”

　　“没有”
　　“现在几点了？”
　　“七点”

　　都已经七点了，她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突然感觉到一阵痛，脸皱在一起，谢恃看着她，哂笑一声，“别动，膝盖骨头有点磨损，皮也破了，你一动所以很痛”

　　她低头，两双手手心缠上了纱布，膝盖也缠上了。

　　真是丢脸

　　见他没想扶她，躺着就躺着吧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撑着脑袋“今天不可以”

　　“呼吸性碱中毒”

　　“哦”

　　她不喜呆在这种敞开的环境，她想要回学校，或者回家都可以，于是反驳着他：“没那么严重”

　　“严重，假已经帮你请好了，所以呆着吧，明天就送你回家”

　　？？

　　什么意思？他今晚也要在这里？

　　“你送我来医院的”不是疑问，是肯定。

　　她倒在跑道上，眼神迷离，光亮中有一人越过众人，向她靠近，是他

　　“嗯”

　　“你不回去？”
　　“不了”

　　“不是，你可以回去上课的，不用陪我”
　　“你老是逃课下次就考不了年级第一了”

　　上次为了她一天没上课，今晚又不回去上课。

　　“什么叫老是逃课？弹簧压久了也需要偶尔放松放松，更何况人呢？”他好整以暇看着她

　　“不只这次，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下下下下次我都会考第一的，徐同学，你别担心还是担心担心你吧”

　　…………

　　“好，随便你”

　　“医药费多少？我手机在学校，等我拿到就转给你”

　　“不慌，你先把伤养好”

　　……

　　医院人来人往，她没怎么睡，他也就真一晚上坐在硬椅子上，在她床前。

　　第二天上午趁着她打点滴时间，谢恃从学校给她拿回了她的手机，给她办理出院，她扭扭捏捏从病床坐起，刚站直，迈开步，膝盖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跌坐在床上，手臂磕在床边的柜子上。

　　谢恃刚好走进来，看见，立马跨步跑进来，手扶起她

　　“不是，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那么着急干什么？等会又摔着了”
　　“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可以回去了，你现在这样”话还没说完，转身，就蹲在她前面

　　“是让我背你还是你就这么坐着？”

　　……

　　这个人，每次都是让做这样的选择

　　他背过身，蹲下，就这样等着她。

　　没事没事，就背一会儿而已，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于是双手慢慢攀附上他的肩膀，感受到她轻飘飘的力量，他先是一怔，这么快就决定好了？还以为她还要磨蹭半天呢，再尔稳稳地托起她起身。

　　身体腾空，她冰凉凉的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她看着他的冷然的侧脸，不知被什么东西蛊惑般，一点一点向前靠，嗅了嗅，好好闻啊！似有似无的柠檬味香混着苦茶味。
　　“嗯？你干什么？”

　　“啊？”

　　她立即扭头趴好，懊恼道，也没这么明显吧……，怎么就被发现了，好尴尬啊。

　　“没干什么”

　　“哦”

　　走出医院，雾蒙蒙一片，全然没有昨天的好景致。
　　路上，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走了很久，徐幼尹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发问：“谢恃，我们为什么不打车？”
　　……

　　“没有为什么”
　　“哦，好吧”
　　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好，到了，按一下门锁”他说
　　“好”
　　进了屋，谢恃轻车熟路地走过去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又去放他手中的东西。
　　徐幼尹抬头看了看墙面的时间，“谢恃，真的很谢谢你，我没有想赶你的意思，但现在都到晚上了，你还是回学校了吧”
　　“我……”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想起，徐林业？她看了眼谢恃，谢恃也对上了她的目光，没问什么，他便转身走进厨房。
　　“徐幼尹，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这样作践你自己的身体的？我送你去是让你好好学习的，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你是要去当运动员？要不是你班主任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大的本事”徐幼尹没有打断他，就这样默默听着他说。她知道徐林业关心她，心里却感受不到丝毫快乐。
　　这样的爱就像一床潮湿的棉被，不管盖上还是脱掉，都让人感到寒冷。她想不通，大人有时候可真是奇怪，关心一个人却为什么总是要用伤人的话去表达呢？
　　“你现在在哪儿？”
　　“刚从医院回来，在家了”
　　“谁送你回来的？”
　　“一个同学”
　　“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

　　说完，她抬睫看向厨房，谢恃一手臂微微折起后撑在柜台边，一手把玩着手机，锁骨撑衣，长腿收敛不住，交叠在一起，自顾自的等着水烧开，没有刻意关注她，玻璃门被严丝合缝拉上，与外面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电话里还再说着“好，我给你请了三天假在家，你好好休息，但是在家里不代表你可以放松自己了，落下的课自己补上，我希望你知道，马上高三了，学习最重要”

　　思绪被拉回

　　“好”

　　徐林业还想说什么，徐幼尹听见电话那头听见有个翠亮的声音传来：

　　“老徐，快过来，你在和谁打电话？说这么久了？儿子在叫你呢，你都没听见”

　　哦

　　是徐林业的新婚妻子。

　　“爸爸，爸爸，快过来啊，过来嘛”这是一道稚嫩的童孩声，不想窥探他们一家人的温情，不在管徐林业想说什么，她索性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刚放下手机，厨房那人似乎心有灵犀般倒了两杯热水走了出来。
　　“喏，喝吧” “嗯”
　　“怎么一打了通电话就焉气了，怎么了？”

　　“没事”

　　“谢恃，我… ，我就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她支吾着开口。

　　“说”他心知她根本就不是为这事烦恼，没打破她，还是依着她回答。

　　“我这样有几天不回学校，你给我带两本书来吧，好吗？”
　　他盯着她看，到底还是想从她眸中出什么，沉默十几秒，他将移目光移向她的膝盖
　　“好，那我走了，你注意着点儿你的伤，明天来帮你换药”

　　他走了，房里又恢复了往日平静如水的时间，突然手机振动下

　　A：【你可以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我，我不想听你说没事，最后，晚安。】

　　无头无尾，她却听懂了，他想说：“依赖我可以吗？

　　第二天午后，谢恃给他发消息：

　　A:【来了，我开门了】

　　顷刻门被打开，他不仅抱着几本书，手上一碗小米粥，看着他手中的几本书，徐幼尹心中不禁感叹他拿书怎么会这么巧，全是她想要看的？

　　她擅长文科，喜欢地理，高一选科时，徐林业直接没问她就给她选了理科，她很生气，第二天回学校去找老师，想让老师帮帮忙，劝劝徐林业，老师摇摇头直接了当回答他也没有办法改，毕竟这关于别人的家事，还是一个惹不得的大老板，还是少参活。
　　无奈，她只能中规中矩被分去理科班，学了两学期，也逐渐接受了。只是偶尔做题的时候会感觉到有点苦涩。

　　正好现在在家，可以按自己想法学习一下了，运动会还在继续，算起来，刚好她销假第二天就是期中考试。可得好好复习复习了。

　　递给她书后，谢恃没离开，顺手就坐在她对面地上，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沙发边，翻开她的书也开始复习复习。
　　她看着他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发出疑问
　　“你不回去吗？”
　　他抬眼，欠兮兮回了句，“不回去，我也要复习复习呢”

　　……

　　真欠打

　　那就随他吧

　　她继续投入沉浸在书里，看完一页她翻书，他也跟着翻书，起初她以为是巧合，可接着她又翻了一页，他也跟着翻了一页

　　她索性放下书，看着他。

　　对面那人还没发现，仍旧低着头，时间长了，他微微蹙眉，似在察觉对面人怎么还没翻书？抬头，只看见双目清澈的她一本正经的盯着他
　　“我！！”手中的书“啪嗒”被丢在地上

　　“你……你”

　　“谢恃，你在干什么？”“我？我在学习呢，倒是你，盯着我干嘛呢？”

　　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徐幼尹无奈道：“没干什么，学习吧”

　　倒也真像他说的，他也没在干扰她，两人认真学习起来。

　　“好了”他合上书，看了看腕表“我该去上课了，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

　　走到玄幻处，徐幼尹才开口“我是说，谢恃你不必如此”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与谢恃关系变得亲近，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有些厌烦这种别人时刻关注亲近的目光，这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
　　他换鞋的动作没停，轻飘飘回了句“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