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向上》别堪何也

2、“一个小女鬼”

　　上了楼，“来，幼尹，过来录个指纹吧，人脸识别也要弄了，然后密码，你自己来吧，女孩子在外住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他转身走出她的视野，几分钟后，他下楼将徐幼尹车上剩余的东西一一搬了上来，放在客厅整理好后。对她轻言婉语：

　　“明早我来接你去学校，你今天也累了，记得早点休息”

　　等李叔走，她默默整理她的行李，等一切弄完，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八点了。她看着这陌生的家，她一个人的家，一阵茫然。房间很大，家具完全，整套房甚至可以说是奢侈。她打开冰箱，食材李叔准备的满满当当。她看了看，顺手拿出番茄，烧开水，下了面条，吃了点东西，胃才感到舒服一点。

　　床上，她又失了眠。

　　——

　　翌日，开学日。

　　七点，李叔便早早到了楼下，开学的缘故，路途上很多车辆，停停走走。二十分钟后，才到了目的地，她下车，由着李叔她去找她的新班主任报道。

　　踏进校园，学校里学生都清一色穿着冬季校服，她穿着蓝色大衣，在其中隐隐显得格格不入，不少同学带着打量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看着她。

　　到了高二大楼办公室，“你好，邓老师，这就是徐总女儿，今天第一天，徐总有点忙，就由我代徐总带她来向您来报道” 李叔向他问好。

　　“客气客气，来了就好，等下我就带她进班”

　　邓峰是个中年男人，教数学，头发稀疏，体型偏胖，面容却十分和蔼，使人一看便觉得很好相处。
　　“好的，那麻烦你了”出了办公室，等一切都办的差不多了，他便回了公司。

　　走廊上，学生前前后后，不乏不少注视着她的人。邓峰在前走着，她在后面跟着，“好了，到了”邓峰突然开口，她抬头“高二七班”
　　她抬脚跟着邓峰进到教室，班上人群嬉闹，纸张乱飞

　　“喂，张肖，作业给我啊”
　　“刘姐刘姐，马上马上给你，再等等再等等”
　　“谁有物理作业啊，急需”
　　“窗子倒是关上啊，冷死了”

　　一片嘈杂。

　　“安静了，开学就要有开学的样子”邓峰嗓门大，扯着嗓子大声开口，声音穿透整个教室。

　　教室里的人瞧见他，瞬间，刚才菜市场的样子已完全不见，都跑回自己的座位，端正的坐着，忙着什么的样子，闭口不言。

　　这就是班主任的威力？她站在旁边也被大家这表现气势震惊，微微愣住，还没回过神，邓峰转身看了她：“旁边这位呢就是这学期我们这个大家庭即将加入的一个新成员”“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面带微笑，看着她，手带动着大家鼓掌。

　　台下的同学捧场似的躁动起来

　　她走上讲台，缓缓道：“大家好，我叫徐幼尹，很高兴来到这儿”女声细若游丝，带着几分清凉，轻轻的飘散开来。

　　看着讲台上的少女，鹅蛋脸，面容冷清，长发飘逸，蓝色大衣，长颈系着围巾。

　　霎间，她面色一怔，眼神恰好看着刚从臂弯中抬头的少年，他也如他人一般蓝白色校服，却又不怕冷的敞开，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窗外雪停，劲风吹动树枝，他眉眼惺忪，手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两人视线空中交汇。

　　他嘴角微笑，唇间翕动，徐幼尹似乎听见他在说：原来是你啊。

　　“好了，徐同学，那你就坐第一列六排靠窗那儿”邓峰随手一指，徐幼尹率回过神，错开视线，走向邓峰手指处，外侧同学给她让了坐。

　　总算结束了

　　邓峰看见她回了座位，又在班上巡视几圈，走出教室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斯，差点什么？”
　　“对喽”

　　朝着教室说了一句：“对了，陈君池，等下你带你同桌去领下校服”说完便心满意足离开

　　上午除了报道，讲下学期安排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同学闲聊时间开启，没人找她聊天，也还没有发新书，她只能就呆呆坐在座位上。

　　她就一直坐到了午间，见陈君池还没打算带她去领校服的动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下：

　　“陈同学，我想问问在哪儿领校服，你告诉我就行，我自己也可以去领”
　　陈君池停了手中的笔，抬头，“我现在确实有点忙，不好意思”
　　“领校服的地方在利生楼四楼，你下楼出去就可以看见指路标，照着指路标志走五分钟就到了”

　　一口气说完了就径直拿着那本笔记本走出去。
　　“看来一中学习强度真大”

　　徐幼尹也相继走出教室，下楼，果然一眼就瞧见了陈君池所说的路标。

　　空中雪又熙熙攘攘飘起，“向左？”

　　“新同学，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他嗓音低沉，刚睡醒，夹带着些许鼻音。

　　徐幼尹转头，看见是他“去利生楼”

　　“去领校服？你这同桌挺不靠谱的啊，老邓不都找人领他去了吗？怎么还留你一个新同学在这儿啊，走吧，跟着我，我带你去”
　　他双手插兜，说着就往前走。
　　“呃，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他已经兀自在前带路。

　　她觉得她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陈同学有事，我才说我自己去”

　　“好”
　　他听了她的解释敷衍了应一句。

　　她跟在他身后，他走着，没发现后面徐幼尹落后一大截，直至听见后面没有脚步声才回头。
　　这是第三次见面，她白皙的皮肤在雪地里微微泛红，纤细的脖颈裸露在外。那么瘦的一小姑娘，却总是喜欢穿这么大的外套，走的拖拖拉拉，四处张望，像个猎奇的孩子。
　　她正转头，看见前面的少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盯着她，眼神中无波无澜，像是早已不耐烦，
　　她赶紧向前跑了两步，缩短了和他的距离。

　　“下次想逛逛校园呢，挑个好天气，现在没什么可看的”他淡淡开口，见她跟上，又转身，在前走着。
　　“知道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了”

　　……

　　等领完校服，两人分开。

　　下午走读生可以在家休息，而晚上自习全班都要上。晚自习前，学校发放了新课本，三堂自习课，除了她，同学们是很忙的样子，有的同学还在忙着赶补寒假作业，有的在闲聊。
　　老师们都在开会，无人管辖，依旧没有人同她交流。
　　身侧座位是空的。

　　三堂自习转瞬即逝，她简单预习了下物理，数学。

　　高一上期半期后，苏陵一中已经完成分班，而高二七班为理科班。

　　苏陵一中学生大多是从苏陵一中初中部直升到这里，初中部和高中部相离一定距离，同学间大多也都相知，即使不知道名字，看脸也熟悉的。

　　晚自习下，校门口人潮涌动，她记得李叔说过，从学校回来，可以选择打车直接到小区，也可以乘坐56路公交，再走一段路。

　　夜色薄凉，她更喜欢在夜晚散步，吹吹风，果断选择了后者。

　　相处其他公交车状况，56路公交车显得较为宽敞。十分钟后，到站，一下车一袭凉风吹来，鼓动着树枝“莎莎”响，她吸了一口气，缩了缩脖，迈着步子走着街道两侧除了昏暗的路灯伫立，一个人影也没有。

　　风继续四面吹来，好像又下雪了，她抬头看。

　　后来的人已经站外远处树下看了她足足几分钟。
　　段于宣：“哥，她在那儿干嘛呢？”

　　谢恃：“不知道”

　　两人说着往前走去，走到她身侧。
　　察觉到光线突然暗下。
　　徐幼尹睁眼，两个高大的人就在身侧，她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快撞上后方树干之际，一双手伸手拉住了她的小臂，她向前踉跄几步，险些撞上他。
　　被这动静一闹，徐幼尹看清了来人，对方也后知后觉认出来她。
　　段于宣看着她，总感觉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
　　“你又在这儿干嘛？”
　　“回家”
　　“你家在树上？”他居高临下，戏谑道

　　她又抬头“树上有一个鸟窝诶”

　　“……”
　　“小女鬼？”段于宣重复着这话。
　　突然，“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哥，她就是那天在曲北南海的那个女孩儿”段于宣激动的手不停比划。
　　“我就说嘛，感觉像在哪儿见过她似的”
　　他自来熟地自顾自说着：“哎，妹妹，那天你搁那儿干嘛呢？我还以为你想不开，想要那啥呢？”
　　徐幼尹认出他，那个胆小鬼

　　“我就想就在那儿走走，没想过要跳海”

　　“奇了怪了，我第一次见人大冬天来看海呢，那天你心情不好？”

　　徐幼尹像被戳中心事一般，低头不语。

　　“现在几点了，你不是要回家吗？还不走？”谢恃突然插话。

　　“对啊，妹妹，女生一个人大早晚上的很危险，快回家去吧”他话题转的很快
　　他一口一个妹妹叫着，谢恃用手肘抵了下他的胸膛，“什么妹妹？人家和我们一个年级，徐幼尹”
　　“你同学？我怎么没见过”
　　“我那么多同学，难道你都见过？她新来的”
　　“哦～，新同学啊，你好你好啊，我叫段于宣，段呢？就是美男子段誉的段，于是的于，宣告天下的宣，好记吧？教室就在你们班楼下”

　　她根本插不进话

　　“你家在哪啊？徐同学”

　　才刚认识，怎么上来就问人家家在哪儿？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不了吧，想想还是怎么搪塞过去。

　　段于宣看出她的犹豫，直接开口“哎呦，前面就两个小区，走这儿不就是前面那两个小区的吗人嘛？都是同学，不用害怕！喏，我和谢恃是紫阳东城的”
　　“哦，好吧”

　　“我住盛世华都”

　　“好吧，虽然不是一个小区，还算顺路，走吧，一起”
　　为什么要一起？

　　谢恃：……

　　徐幼尹：……

　　到了盛世华都，徐幼尹说了声“再见”同二人分别。回到家中洗漱完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事，
　　段于宣？她没见过这样热情，自来熟的人，令人招架不住。
　　谢恃？毒舌的好人

　　开学第一天，第一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姓许，就很符合“语文”的特点，他拖着腔调念着课本，同学们昏昏欲睡。

　　徐幼尹却很喜欢语文，她喜欢汉唐气象宋明风骨，喜欢书本上的风起云涌，乾坤明朗正气 ，经千年而不变。

　　陈君池偶尔睡觉，不与她交流。

　　上午五节课后，一中附近餐馆，饭店挤满了人，徐幼尹不怎么会做饭，徐林业每月也会往她的银行卡中打生活费，完全够用。

　　她决定今天中午都在外面吃顺便熟悉一下环境。可人实在太多，每家店里都坐满了学生，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家人数稀少的店。

　　店内风格偏古雅，悬吊的灯，木质的桌子，周围墙上都是荷花毛笔画，她坐下点了份清汤抄手，戴上耳机听歌，原先店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想来是这家店位置比较偏僻，从她进来以后，也没有人再进来，等对面桌的人也吃完离开，却逐渐露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谢……恃？”

　　她进来时没注意到他也在这家店，现在两人位置隔一个桌，面面相向。
　　谢恃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其后若无其事继续吃着面。

　　怎么在哪儿都能遇见他？现在挪位置好像不合适，走也好像不合适。
　　她只希望再来客人，坐在中间隔断两人，事与愿违，一直到她所点的抄手端上来，中间的位置仍旧是空着的。

　　算了。

　　碗中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她眼睛盯着碗中的葱花，不去看谢恃在做什么。

　　“结下账，我和她的”他指了指对桌

　　“什么？不用了，谢谢谢谢”她连忙起身，脱口而出。

　　服务小哥顿了顿，见谢恃无动作，继续结算。

　　付完账，他走过来，在她桌停下，双手扶在桌面，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显出淡淡的青筋，他弓腰和她平视“你刚进来时我就认出你了，所以别躲了，还有…慢点吃”他特意拖长声音，眯着眼睛,唇边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好奇怪的人。

　　下午她早早回教室，走到座位，发现陈君池桌面有个针织的柠檬果子，很可爱小玩意，与他一点也不符合。

　　陆陆续续，教室人慢慢来齐，谢恃踩着最后点进教室。他们座位隔了一个走廊，他坐在斜后方。她用余光看见他走到了座位上。

　　心里想着“应该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