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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 1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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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到中途,遇到了暴雪,便在一户人家里借宿,”顾远征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伤感,“那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婆婆和小孙女,模样十分面善,因此我和部下们便没有设防。”
陆遥歌心中一紧,“她们是坏人?”
顾远征点头,“她们在肉汤里下了毒,其他人都吃了,当时我正在给你写信,所以便一直放着,玄鸟饿了,贪嘴吃了几口我的肉汤,直接蹬了腿,我才知是被下了毒。”
陆遥歌红了眼眶,嘴唇抿得紧紧的。
见她一副快要哭的模样,顾远征的心也跟着难受,声音更柔了几分:“我就说不应说给你听的,玄鸟死了,的确令人伤心,但做我们这行的,这种事情本就是寻常的,我已经看淡了,不值一提。”
哪知陆遥歌听了,更加难过,“不值一提?好家伙,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之前到底都经历过了多少?不行,我看这无涯之主,你不做也罢,改日还是直接跟官家提了辞呈,安心开我们的小客栈好了。”
“遥歌,”顾远征握住陆遥歌的手,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让人心底莫名安心,“我从创办这个组织的那刻起,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虽说初衷是寻找杀父仇人,但后来被朝廷收编,的确协助处理了不少事情,也算实现了这个组织真正的价值。”
“你们男子眼中的大义,总是让自己把生死置之度外,”陆遥歌抽出一只手,附在顾远征的脸颊上,认真看向他的眼睛,“可是顾远征,我是一个小女子,我做生意,是为了生存糊口,我收留那些同命相连的女子,教她们手艺,是为了她们能糊口,是你告诉我的,人得先活着才有希望,我也要你活着,这个国家,这片山河,不是必须靠你顾远征一人牺牲,才能保下来的,你的命是我的。”
顾远征的脸上浮现温柔笑意,倾身轻轻吻在了陆遥歌的嘴角,任陆遥歌的脸颊红得像颗苹果。
他指尖温热,轻轻蹭了蹭她泛红的脸颊,“可若每人都这般想,又有谁来保护山河?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的命是你的,我会保护自己,好好活着,但保护百姓、守护山河的职责,我也会好好守护。”
……
同一时刻,胡姬酒肆的一处地窖里。
“你打算把我关多久?”回纥鸠在黑暗中抬头看回纥敞。
“天荒地老。”回纥敞在对方身前放了壶酒,语气吊儿郎当,“族长赏你的毒酒,喝了送你上路。”
回纥鸠扭过头,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不会喝的,除非你喂我。”
“我对你这种变态的嗜好,不感兴趣,”回纥敞抱臂站在回纥鸠身前,“听说你把血丹的配方给了族长,莫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给出去原本是为了活得更好,”回纥鸠语气讽刺,“可惜你那老爹是个不守信用的,得了配方,便让你过来讨我的命了。”
“我那老爹?我跟他可没那么熟,”回纥敞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回纥鸠,“同为义子,他更亲近的人是你,那是你老爹。”
回纥鸠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颇有玩味地看向回纥敞,“早前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前几日逃跑,我在途中遇到回纥旧部的人,你猜听闻了什么?”
回纥敞却没甚兴趣,转过身,“既然毒酒不喝,那我便走了,我打算关你一辈子。让你死太便宜你。这地窖窄窄一个,你便在此度过余生吧。”
他的话音刚落,回纥鸠却突然站起身,窜到回纥敞身后,试图偷袭他,怎知回纥敞身手矫捷,徒手将对方手里的刀子夺下,迅速往回纥鸠腰间一划。
下一秒,回纥鸠便疼地栽倒在地。
回纥敞面无表情,转身便要走。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回纥鸠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地笑,“回纥敞,你到最后都不敢杀了我!”
“激将法没用。”回纥敞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对方,“让你死太便宜你,活着用余生赎罪吧。”
回纥鸠转了转眼珠,突然挣扎着爬起,去勾不远处的毒酒。
回纥敞却用脚一踢,直接将酒壶踢得老远,壶中酒水倾洒了出来,“真是不好意思,突然改变主意了,给你毒酒把你毒死,对你岂不成了解脱?”
“求你了!你让我死吧!”回纥鸠跪在地上嘶吼,“我忍受不了漆黑之地!梦里那些中原女子日夜朝我索命……要不,你给我盏烛光?好让我熬过这漆黑之苦!”
回纥敞这才知道,回纥鸠之所以如此喜欢光亮,甚至哪怕身处地道,也把所在之处布满烛火灯光——竟是因为害怕梦魇。
回纥敞大笑出声:“原来你也怕报应!”
回纥鸠倒在地上呻吟着,半晌抬起头,看回纥敞,“你给我一蜡烛,我告你一秘密,如何?”
回纥敞挑眉,“什么秘密?”
“从小到大,我最崇拜的是你,最不服气的,也是你。在训练营里,无论什么训练测试,你总拿第一,而我总是最后,可你不但不像其他人那般打压我、欺负我,反而对我照顾有加,让我在那种冰冷无情的地方,感受到了片刻的情义。”
回纥敞神情懒懒,“都是儿时的事情,现在谈起有何意义。”
回纥鸠仰面躺在地上,抽动着嘴角,“我一直以为,我总拿最后,是技不如人,直到前几日看到回纥旧部的人,与其共饮才得知——当时管事因我是中原人,对我多有歧视,每次测试,都会故意在我腿上绑上比你们多一倍重的沙袋!原来我回回测验跑最后,并非是我实力不行,而是因为非你族类,被偏见和歧视!”
“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回纥敞侧头看了眼对方,打算离开,“回纥鸠,你该放下了。”
“放下?”回纥鸠却在身后冷冷一笑,“回纥敞,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明?你就没疑惑过吗?训练营那么多棋子,为何只有你回回拿第一?”
“是否拿第一,我从未在乎过。”
“是啊,你当然不在乎。因为你是回纥族长,唯一、真正的儿子!”
回纥敞脚步一顿,回过身,看向回纥鸠,“你在说什么?”
回纥鸠挣扎地从地上爬起,倚靠在墙上,狰狞地笑着,“训练营那么多人,为何只把你派到长安?又为何辅佐你当这全长安最大的胡商?你当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
回纥敞冷冷一笑,“你以为我稀罕?”
“你口口声声讨伐我,厌弃我的残忍残暴,可我为何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回纥鸠身体颤抖着,眼睛死死盯向回纥敞,“族长吃血丹,我便投其所好,错的是族长!最残忍无道的人,也是族长!而你回纥敞,你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将来是要继承回纥族长衣钵的人,这是你的宿命!我当真倒要看看,你这朵开在污泥里的莲花,到底最后是白莲,还是血莲!”
回纥敞环顾黝黑的地窖,最后将目光定在回纥鸠身上,“这便是你说的秘密?”
“阿敞,”回纥鸠瞅回纥敞笑,“我送了你一份礼物,就当是回报你从小待我的恩情。”
回纥敞挑眉,缓缓走进回纥鸠,低头看他,“礼物?恩情?莫不是惊吓?”
回纥鸠倾身,蓦地抓住回纥敞裤脚,“被你抓回之前,我已派人给族长送了最后一份血丹,那批丹药里,每份丹药里,都掺了含量极高的水银,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毒发身亡。”
回纥敞冷漠看向对方,“这便是你给我的礼物?”
“怎么,舍不得了?”回纥鸠咧嘴笑,“他死了,你便是回纥一族的新任族长!回纥族不是要同平襄王打皇帝么,你也莫坐视不管,我偏要把你推出去,推到这腥风血雨中!”
“想让我双手沾血?”回纥敞笑得坦荡,“回纥鸠,我与你不同。”
“与我不同,”回纥鸠仰天大笑起来,半晌,一双手狠狠抓在回纥敞的腿上,“你以为你建那地道,只是召集商人,为部落汇集金银用的?城内的难民为何突然增多?此时此刻,回纥死士们,正偷偷从城外地道潜入,伪装成难民模样,他们手里可都是拿着武器的,今夜,恐怕要血洗长安百姓喽!”
回纥敞冷下脸来,下意识掐住了回纥鸠的脖子,“究竟是谁的主意?为何我不知情?”
“族长和回纥鼹的密谋,”回纥鸠双眸猩红,脸上带着得逞的笑,“若提前告诉你这白莲花,你岂不会搅了他们的局?你安心当好你的回纥王子便是。”
“你以为我稀罕!”回纥敞站起身,拂袖便要离去。
回纥鸠倒在地上,笑着望向回纥敞背影,“你方才答应我的!会给你蜡烛!”
“一会会有人给你送,”回纥敞冷冷看了回纥鸠一眼,“但酒肆蜡烛短小,承不了多久的光亮。回纥鸠,这是你的报应。每人都该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