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被退婚后，嫁给富商庶女开酒楼》雨窗茶

4、第四章 着落

　　三月初三，汴河水边，相国寺桥下，人潮如市，少女腰间彩绦如虹。

　　金满棠与梁家二娘子梁怀蕤互用兰草蘸水洒身后，两人便没有往水边凑，上岸后在树荫下站着。

　　趁梁五郎和其他哥儿用沾水的柳枝互相轻打玩乐的时候，金满棠便凑到人耳边小声说：“二姐，我母亲有意让我与梁五郎结亲。”

　　梁怀蕤原本笑着看向远处嬉笑打闹的弟弟，脸色突变，朝金满棠看去眉间一挑，“不会是你春心萌动觊觎我弟吧？”

　　金满棠早已习惯梁怀蕤的“看谁对他弟都是狼子野心”，于是并未解释，“此事我已同你说，若是两家议亲了，你可别把这事怨我身上。”

　　梁怀蕤见她满不在意的模样又有些气愤，想着自家弟弟也是百家求，怎的金满棠是这不在意的模样，想必她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假装大度，“不同你玩笑，你若是真心承认你爱慕我弟，也没什么。”

　　金满棠连连摆手，“母亲之命罢了，你们若是觉得不妥拒了就是。与我何干，我巴不得不成亲才好。”

　　梁怀蕤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是喃喃，“什么话，哪有人不成亲。”

　　金满棠望着远方水天交接处，衣袖随风而动，但她丝毫未动，“人生就一世，何必拘泥一些求不得、放不下的东西以及一些你本不想拿起却要拿起的东西。”

　　梁怀蕤瞧着她，以往只觉她豁然是因她没心肝，但如今说出这番深沉的话，怕并非如此。但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过头也望向远方，长叹一声应下一句，“确实如此。”

　　归家时已是头顶晴日，金满棠热得两颊发烫，回了自己院子吃了碗冷淘面就窝在榻上读了会儿游记连连哈欠就晌午觉去了。

　　在金满棠午睡时一直是贴身女使云儿打扇，但是家主院里的长乐姐姐来唤，她便去了家主院里。

　　金与春喝了半盏茶，便瞧见两人进来，“满棠今日同梁家姐弟做了何事，一件件一桩桩细细说来。”

　　这是家主头一次如此问询，让云儿觉得不安，但还是为自己小娘子辩解，“今日小娘子只同梁家娘子郎君游玩，分别后娘子因嫌日头晒就而后径直回了府中。”

　　金与春见女使跟金满棠一样没头脑，直接说了，“无人说她胡混了，你只需说她这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就可。”

　　“回家主的话，小娘子出门后先是同梁家娘子在保康门瓦子那儿会合，之后一齐到了相国寺桥下的汴河旁……梁小郎君同自己闺友打闹，两位娘子就上岸等候，奴离得远没听清。之后梁小郎君同友人告别后，三人就往南来……梁小郎君要吃枣泥面燕的点心，小娘子便说去州桥南边有卖的，小娘子也买了糖煎杏花果脯，两行人就分开走了。”

　　云儿啰啰嗦嗦地说了许多，金与春也没打断她，直至说完，才问了两个问题，“那点心的钱谁付的，那糖煎杏花果脯他们分吃了吗？”

　　云儿回想着，“点心应是梁娘子付的钱，果脯梁娘子没吃，小娘子同梁小郎君分吃了一些，”但是云儿也意识到不妥，急忙补了句，“是让店家分装了两份，给梁小郎君一份的。”

　　金与春点点头，“无事了，你回吧。”

　　等到人退出房门，金与春又拿起那半盏茶喝起来，女使长乐怕茶凉了提出要换一杯，但看家主沉思的模样，还是选择垂目静立。

　　金与春已知这梁小郎君是家里娇养的主，金满棠又是个乖张懒散混不吝的性子，不怕两人脾气不合，怕就怕在两人太合，吃能吃到一处，玩能玩到一处，等婚事成了，她怕是给金满棠找了个玩伴。

　　如今正印证了她的担忧并不无道理。

　　“长乐，你可记得那日张婆子来说，那管家郎君年岁几何？”

　　“回家主，正是二十有一。”说完，长乐复又垂目。

　　金与春低语喃喃，“大三岁也好，也好，”随后便同身旁人说，“去将张婆子请来罢。”

　　话说回那日被打发离开金府的张媒婆，立刻走去相府向曾嬷嬷在后门说了此事。

　　曾嬷嬷倒是镇定的很，“莫急，等上几日，就按我先前同你交待的那番话再去金府。”

　　张婆子听言又等了几日，越过三月初三，初六这日是个好日子，准备出门时金府来人请了。

　　一路上张婆子脸上笑意堆成褶子，还想着这事没费心力就要成了。谁知金家主一句话倒将她问住了。

　　“婆子可知那管小郎君脾气品性如何？”

　　“管相教导，自然是侯门将府佳婿也做得。诗书礼乐无有不精，琴棋书画也是延请名师习得的，”张婆子自然知晓这番话实在是空飘飘的，抬头见金家主一昧只品茶，低头攥袖间让她想起一件事。

　　“管家小郎君曾在城西施粥，有次给城郊做媒的郑婆子路过，正好瞧见几个喝完粥的孩子在他施粥时扯着他的衣衫要馒头。他未发善心，只是说如果想要馒头，就帮忙施粥。”

　　张婆子夸赞了管小郎君能如此教导几个孩童并不一昧乞讨，想必教女育子会更有耐心。

　　然而，在金与春看来，除了说明坊间传言其宜室宜家所言不虚，能够成为贤内助之外，她有预感，这位管家郎君定能制住金满棠的纨绔习性，将家事操持妥当。

　　张婆子见金家主沉思不应，以为她对此门亲事还有犹豫，因此想着相府曾嬷嬷的嘱咐，捏着帕子开了口：“其实当初相府一门心思找个入赘的媳妇，后来松口又言若是不成，还有的第二条路，只是这太过惊骇了些，我婆子也不好多说的。”

　　金与春心中按下那分喜与惊，放下了茶盏，“哦？你不妨说说。”

　　“相府言明两家签婚书的同时，女方要写一封和离书给郎君，”张婆子脸上堆起褶子，只不过这褶子里的笑实在挤不出来，有些勉强，“管相年事已高，怕郎君无人倚靠任由妻家欺凌才想出此策。”

　　金与春确有惊诧，只不过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于是微微点头，干巴巴一句算是回应，“管相此举为郎君考虑实在深远。”

　　话已经言明，张婆子实在摸不准金家主到底是应还是不应，于是想要主动告辞让其再思量一番，但是金家主先她一步站了起来，从锦囊中掏出一枚小金锭放入张婆子手掌中，“此门亲事还望张婆子辛苦再三了。”

　　手心里沉甸甸的实感，让张婆子脸上的褶子里的每一条细纹都清楚起来，“这桩婚事就是天作之合，哪有我张婆子辛苦一说，顶多就是从中来回跑两趟了。”

　　趁此时刻，金与春也想起那个困惑来，“还有一事想请婆子解惑，不知相府是如何知晓小女？”

　　此刻张婆子自然不必藏着掖着，“似乎是小娘子曾为郎君解过围，随行的嬷嬷便记住了小娘子是个热心肠的。”

　　金与春不曾想这回竟是金满棠那个没头脑的为自己备下了一门好亲事，心里叹了句因缘际会，她种的善因竟真的结了善果。

　　随后，走出金府大门的张媒婆用帕子包好金锭，腿脚利索地朝相府走去。

　　而此刻的管文津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有了着落，祖母嘱咐绣的嫁衣如今只买好了青碧色的布匹，连个绣片都没剪出来。

　　因为他心思还在那间书坊上，但最近祖母约束的紧，怕是会派人盯着自己，就不便偷溜出去了。

　　此时金满棠也有不为人知的烦恼了，那便是自己写的市间杂记被书坊坊主拒收，不会刻印出版了。

　　“实在对不住了，您的杂记虽好，但小店因亏折闭店，正待出兑与人。”

　　金满棠自认不能让“呕心沥血”之作就此埋没，“你要价几何？”

　　坊主见她锦衣销金裙，神采焕然，于是心生一计，张口就是，“店外写得五百贯只是前头的店面，若是连上后头的作坊，那便是七百贯。”

　　虽然金满棠拿得出七百贯，但也知议价，“如今我能拿出的现钱只有五百贯，若是再多怕是坊主需要等上数月了。”

　　坊主细细沉思，咬牙不肯松口，“五百五十贯。”

　　“成！写契书吧。”金满棠见好就收，不再继续。

　　而几日后，祖母询问管文津嫁衣绣得如何的同时，得知了金家与管家已然交换了定贴。

　　管文津先没震惊结亲进展如此之快，反倒先松了口气，这次问卜八字看来应是大吉，随后才是向祖母问起，“不知祖母所说金家是……?”

　　“那日你去相国寺求姻缘的心愿，看来是让菩萨听到了。” 管芳宣平日并非对管文津严苛非常，如今他的亲事算是尘埃落定了，也让她能松下心来打趣着自己孙儿。

　　管文津并未听懂，是曾嬷嬷及时解释了一番，“正是那日替郎君解围的金小娘子。”

　　只忆起那娘子的一袭月青裙，倒是模样只那一眼，记得不真切了。

　　此时嬷嬷及一等下人慢慢退出房门，留下祖孙二人说些体几话。

　　“成渡，过来坐，”管芳宣拉着他同坐在榻上，“这金小娘子是一商家庶女，你可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与你？”

　　管文津摇了摇头，“祖母既为成渡安排此门婚事，定是为成渡着想的。”

　　管芳宣自独女与夫郎在任上抗疫染病身亡后抚养幼孙，二人感情甚笃，因此不愿同孙儿有隔阂，慈爱地抚摸着孙儿的头，“成渡，勿要想着往日之事，旁人看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你心底里却要明白，那王公九卿你也是配得的，只是姻缘天定，一时缘浅而已。如今为你寻得这门亲事只是怕你以后无人倚靠撑腰，能够有脱困之法，”说着露出与老成持重相背的笑容，透着亲昵又含着一分老谋深算，“他们已经应下签婚书时交予一份和离书与你，虽说出嫁从妻，但是我管家人受人欺凌不得，径直和离就是。”

　　管芳宣最后一句说得极为轻松与豪迈，也露出了笑容，但此刻的管文津没有同笑，只因感到祖母此番深谋远虑，为自己操心至此，含着泪默默朝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