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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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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顾克是被一阵极其诱人的复合香气唤醒的。那香味霸道缠绵，直接从门缝钻进来，撬开他的鼻孔，精准地抓住了他沉睡的馋虫。
有高汤醇厚鲜美的底蕴，有油脂在高温下发生美拉德反应产生的焦香，有面点蒸制后特有的麦香和蒸汽融合的温暖气息……这绝不是外卖能带来的香味层次！
顾克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靸着拖鞋，循着香味，梦游般走到餐厅。
然后，他僵在了门口，目瞪口呆。
餐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薄如蝉翼的面皮下，粉嫩的虾仁若隐若现；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胖乎乎地躺在吸油纸上，旁边配着一碗嫩滑如布丁、浇着琥珀色卤汁的豆腐脑；煎得完美的太阳蛋，蛋白边缘形成漂亮的蕾丝边，蛋黄颤巍巍的，是标准的溏心；还有一小笼冒着滚滚热气的小笼包，皮薄如纸，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晃动的汤汁……
这简直是五星级酒店早茶自助的现场版！
揭蕊系着一条他从未见过的、质感很好的藏蓝色亚麻围裙，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个抽象的锅铲图案，看起来专业又……性感？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长柄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明媚的、如释重负的，甚至还有一丝终于能大展身手的兴奋笑容：
“老公，你醒啦？想吃什么？中式西式都可以点哦，保证，”她顿了顿，冲他眨了眨眼，带着点小得意，“米其林三星水准。”
看着这一桌光是卖相就足以让他过去五年所有早餐记忆集体自惭形秽的盛宴，再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褪去了某种伪装、整个人都在发光的妻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机械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手居然有些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夹起一个距离他最近的水晶虾饺，放入口中。
牙齿轻轻咬破那层极致Q弹又软糯的皮，下一刻，鲜甜无比的汁水瞬间在口中迸发，整只饱满的虾仁带来的弹牙口感，混合着笋丁的清脆，形成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味觉享受。太好吃了！好吃到让他灵魂都在震颤！
他又尝了一口豆腐脑。卤汁鲜美醇厚，带着香菇、木耳、黄花菜的复合香气，豆腐脑本身嫩滑得入口即化，与卤汁的咸香完美融合。
还有那油条，外酥内软，气孔分布均匀，嚼起来满口油香；那小笼包，轻轻提起来，皮子韧而不破，蘸点醋，咬开一个小口，吸吮里面滚烫鲜美的汤汁，再一口吃掉，肉的鲜甜和皮的柔韧在口中交织……
每一种味道，都是极致的、标准的、教科书级别的美味。
与他过去五年吃过的那些东西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顾克放下筷子，捂住脸，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不是哭，是一种情绪过于复杂激烈的外在表现。
揭蕊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锅铲跑过来，紧张地问：“老公？你怎么了？是……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不合胃口？”她有点慌了，难道五年没正经做，手艺退步了？
顾克抬起头，眼圈竟然真的有点发红。他指着那一桌丰盛得不像话的早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和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所以……揭蕊……你告诉我……那些年不小心掉进锅里的锅铲，那些总是放错的糖和盐，那些失手打翻的酱油瓶、醋瓶，都是演技？那盘让我拉了三天肚子的海鲜炒饭，其实你完全可以做得很好吃？”
揭蕊：“……”
她心虚地低下头，手指绞着围裙边缘，声若蚊蝇地辩解：“锅铲……那次是真的很滑……而且，而且我后来不是给你煮了粥嘛……”
“粥？那锅散发着糊味和白米是白米、水是水、泾渭分明的粥？”顾克悲愤地打断她，“你那是在煮粥吗？你那是在进行某种物理分离实验！”
揭蕊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
顾克看着满桌珍馐，再想想自己过去五年承受的一切，感觉心都在滴血。他悲愤交加地，又夹起了一个小笼包，恶狠狠地塞进嘴里。
妈的，真香。
……但想想过去五年，还是好气啊！！！
就在顾克沉浸在味觉的天堂与心灵的地狱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体验中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揭蕊如蒙大赦，赶紧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住在对门的邻居许阿姨。许阿姨手里端着一个空碗，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和极度好奇的神色。
“小蕊啊，不好意思啊，周末一大早就来打扰你们。”许阿姨说着，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越过了揭蕊，精准地投向了餐厅那满满一桌早餐，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嘴里发出一声惊叹，“哎哟我的老天爷！这……这……这都是小蕊你做的？”
那眼神，仿佛看到的不是早餐，而是什么世界第九大奇迹。
揭蕊有些尴尬，侧身让了让：“啊……是，是啊，许阿姨，随便做了点……”
“随便做了点？”许阿姨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端着空碗的手都在抖，“小蕊啊！你可太谦虚了！这能叫随便做了点？这比我们上次去那家什么陶陶居的早茶看着还正宗啊！我的妈呀，这虾饺，这皮薄的！这小笼包，这汤汁！”她使劲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
“我说呢！今天早上我们全家都被这香味勾得坐立不安的，我还以为是哪家开了新风系统，把五星级酒店后厨的味道给抽过来了！原来是你啊！”
顾克坐在餐桌旁，听着许阿姨的连声惊叹，看着揭蕊那副想谦虚又忍不住有点小得意的模样，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许阿姨是小区里有名的“小广播”，人倒不坏，就是有点爱显摆和传播消息。这下好了……
“那个……小蕊啊，”许阿姨终于想起了正事，把空碗往前递了递，脸上堆满了笑，“阿姨家今天早上熬的粥，正好没菜了，你看……你这油条能不能……匀给阿姨一根？就一根！让我家那口子也尝尝这味儿！”
揭蕊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接过碗：“许阿姨您太客气了，我给您装几根，刚炸好的，趁热吃。”
她给许阿姨装了两根油条，又顺手夹了几个虾饺和一个小笼包，把碗装得满满的。许阿姨接过碗，千恩万谢，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临走前还不住地回头打量那桌早餐，嘴里啧啧称奇。
送走许阿姨，揭蕊关上门，松了口气，一回头，就对上顾克意味深长的目光。
“老公……”揭蕊讪讪地笑了笑。
顾克叹了口气，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豆腐脑，语气带着认命般的沧桑：“我感觉，咱们家以后的清净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他的预感，在半小时后成为了现实。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是楼下的刘奶奶，拄着拐杖，说她小孙子闻着香味闹着不肯吃饭，非要尝尝楼上阿姨做的超级香香包。
紧接着，是隔壁栋的老赵，借口说来借个扳手，眼睛却一直往厨房瞟……
一个早上，门铃响了四五次。顾克看着家里迅速减少的早餐库存，和揭蕊脸上那混合着无奈、疲惫，但又隐隐有种被认可的满足感的复杂表情，默默地捂住了脸。
他知道，他这位隐藏了五年的特级厨师老婆，恐怕是要“瞒”不住了。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