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剑雨潇潇》幽寰破军

94、第九十三章 殒身香消

　　嘶声力竭的哭泣，让整个天空的雨丝竟然变成了一片片圆形的水片，看上去就像出殡时撒开的圆形的纸片，悲哀凄婉。
　　四大城主中，纸鸢，看来要先离开了。
　　尘封看着陌路和奄奄一息的纸鸢，道：“陌路，你怎么回事？”
　　陌路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充斥着恐怖，语气冷冰冰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正这样说着，纸鸢“嗯咛”了一声，陌路立刻转过去看着纸鸢，道：“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雨水狂笑着落了下来，讥笑陌路这样一个只在乎儿女情长的男人。
　　可是，如果铁石心肠真的能减轻人心中的思念，那这个世界便不会有那凄婉缠绵的爱情诗了。
　　如果真的英雄可以心如磐石，那这个世界便再也不会有负心伤心的人间神话。
　　尘封看着陌路和纸鸢，并没有说话，看着喘着粗气的纸鸢和落花流水的陌路，叹了一声，这叹息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其余人心中感受到无穷的哀伤。
　　雪月看着纸鸢，曾经无话不说的姐妹从此便要分隔两世，心中像灌铅一般，“咯噔”一下，没有任何涟漪。
　　雪月和尘封的唯一反应就是先挡住这些疯狂的进攻者。而此时，那些杀手们似乎也感受到无穷的压力，进攻的脚步变得稀疏多了。零星的几点寒光射过来，虽然雪月和尘封心不在焉，可是挡住这些进攻却轻而易举。
　　“陌路，你真的爱我吗？”纸鸢看着陌路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也闪动着晶莹的泪珠。
　　陌路急忙不住的点头，口中道：“我当然爱你，我怎么可能不爱你。”脸上两行清泪就像溪流一样，划过面颊。
　　雪月也忍不住泪水的侵袭，一股热流从眼眶中倾泻而下。
　　尘封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也泛着荧光。男人，就不应该流泪吗？
　　难道流泪的男人就能说其懦弱吗？也许，平时的一本正经只不过是欺骗别人而已，英雄永远活在别人的梦里。
　　“那你抱抱我，雨下得……好大……好冷，我想听……你……说……我爱……”纸鸢摸着陌路的脸，挣扎着说道。
　　陌路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纸鸢的手正在缓缓松开，她的意识在慢慢涣散。
　　“别说了，你不要再说话了。好，我抱……雨下得这么大，你一定很冷吧。”
　　说着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纸鸢身上，纸鸢微弱的身躯突然间颤抖了一下。陌路苦笑了一下，道：“曾经多少次，曾经多少次我想说爱你，可是……”他突然间顿了顿，又笑了一下，接着道：“我想说我爱你，每一次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如今……晚了。”
　　“晚了”这两个字一出口，陌路捶胸顿足。右拳重重地击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怀中的纸鸢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正要击下去的右拳，气息微弱地道：“不要再自残了，我不要……你为我……伤心。”
　　陌路正要垂下去的拳头怔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惊诧间，纸鸢咳了一声，声音微弱的像清风一般，却听不出其中的伤感：“知道吗？当你说出这些话，我真的好感动，好兴奋。虽然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听你亲口说出来，我真的很高兴。陌路，以后我可能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好好保重身体，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忘掉。不许你以后想我，知道吗？”
　　真的能忘掉吗？曾经的感情真的能在一夜间风淡云清？忘掉一个人，不许想一个人，那么该想谁？想来想去也只会在一个梦中徘徊。
　　“忘了你，我真的能做到吗？”陌路看着纸鸢澄澈的眼神，喃喃道。
　　“你能做到的，以后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活下去。我也有一个希望，希望下辈子我不会爱上你。”纸鸢看着黑色的天空，这样的夜晚竟然有丝丝亮光闪现。
　　“真可惜，今天的天空没有流星，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许愿吗？”说到这里，纸鸢抬起头颅，眼神中露出兴奋的意味。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流星正好出现，我许了一个愿望。你呢？”纸鸢像一个小孩一样，好奇地问道。
　　陌路看着即将失去的纸鸢，心中的痛楚蔓延到全身，身躯简直被扭曲成一道弧线，像麻花一样，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痛。也许，痛的太深了，以至于再也不能再痛了。
　　“我也许了个愿望，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新娘，在夕阳的余晖中，你像天使一般，美不胜收，秀色可餐。你就是我的最美最漂亮的妻子。”
　　“是吗？”纸鸢脸色憔悴，仍然震惊地看着陌路道，“我可以成为你的新娘吗？”
　　陌路含泪点了点头。
　　纸鸢看着陌路。忽然笑了笑，道：“我也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有一天如果我们必须分开，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你的性命。”
　　陌路惊呆了，良久无语，天空中，雨水滂沱，像呼啸的山洪一样，每个人身上沾满了水。
　　“不，我不要你死，我要带你去游山玩水，我要带你去闲庭信步，我要和你双宿双飞，我要与你生死与共，我要……”陌路嘶声吼道。
　　突然，陌路不再说话，轻轻握住纸鸢那两只竖在自己嘴边的手指。纸鸢看着他的眼神，道：“我不许你陪我一起死。”
　　这时，有一个声音道：“小心，大人。”这人只来得及喊出一句，便不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了。或许一不留神被杀手劈的头破血流，倒地立毙。
　　陌路也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一道并不强大的剑光冲破了雪月和尘封的防御。他们俩因为一时动容也不免走神，这道寒光不偏不倚，正好击在陌路的右臂上，陌路紧握纸鸢的手松开了，而他那条胳膊上，血液也已经红的刺目。
　　鲜血沾在白色的长袍上，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陌路看着奄奄一息的纸鸢，浑若无事，似乎受伤的只是别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你受伤了，伤口在流血。”纸鸢的脸上现出一丝的不悦。
　　陌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纸鸢。
　　纸鸢猛然间咳了几声，似乎肺都要被咳出来，脸上的绯红色也瞬间变成白皙。她握着陌路脸颊的手指，已经在微微颤抖，好像每一点挣扎变得沉重无比。
　　陌路会意，抓住纸鸢的手，她的手指白皙，冰冷，然而又很温柔。
　　陌路抓着的手终于缓缓垂了下来，要挣脱自己的束缚，陌路大声叫道：“不要……”
　　可是，纸鸢的手依然垂了下去，像脱手的沙子一般从陌路的指缝里流走。
　　那个曾经清亮的面容，像水，像雾，像花，像一切！
　　人死不能复生，就像覆水难收一样。要说鬼魂的话，大抵也只不过是一种希冀罢了。
　　刚才那人偷袭了一下得手，还想再偷袭一次。然而这次，他的剑光没有接触到陌路身旁，便被尘封一掌摧毁，顺势化成一道反噬的力量。这力量足可开天辟地，震烁古今。这股反噬的力量不给那人任何机会，甚至他还没有来得及退开两步，便已经被从中劈开成两半，血，喷溅了出去。
　　陌路冷笑着，瞥了一眼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人中，有不胜扼腕的轻骑，也有得意的杀手。杀手们似乎更加疯狂了，看着他们一脸的诡笑，似乎在说终于死掉一个高级将领。
　　陌路抱着纸鸢，纸鸢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这一会儿，这个骄横跋扈，刚强坚毅的女子是那样安宁，几乎让人不敢相信。陌路看着那些杀手，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光他们，杀了他们为纸鸢报仇。
　　此念一动，陌路的胸腔里洋溢着挥之不去的杀伐，屠戮。
　　可是再怎么杀戮，人死了毕竟是死了。
　　但是，他不甘心。为了这样一个任务，为了这样一件事，陌路失去未来的妻子，纸鸢兑现自己的诺言。这毕竟太残酷了。这同样不可原谅，也不可饶恕！
　　就这样，陌路呆呆地走了过去，从那群杀手中走了过去。
　　雪月嘴唇翕动，想说几句劝阻的话，但是最终仍然什么都没有说。这样的事情，劝说又有何用，还不如让他发泄一通。
　　几个凑热闹的杀手不知天高地厚，硬闯上来，接着双手翻江倒海，重重发出一道道青光。这青光看上去凌凌澹澹，但是因为他们想一击奏效，挥出全劲，这次进攻便也赌上了性命，不成功便成仁。
　　青光在接近陌路的时候，突然间变成一道道多重的锋刃，重合交错，缓缓扑来，最快的锋刃已经靠近陌路的身体了。剩余的青锋却还在空中盘桓，留下一道道辉煌的幕影，幢幢如画，瑰丽无比。
　　那道青锋本该劈中陌路，可是却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那青锋被陌路一挡，斜斜飞了出去。可是陌路本来就已经在流血的臂膀更加红的可怕了。
　　是陌路用胳膊硬挡的吗？是他不惜以血肉之躯拼死抵抗吗？
　　也许仍然只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那道青锋却也只将他的胳膊劈开，这点伤，比起已经香消玉殒的纸鸢，实在算不得伤痛。
　　尘封也伸出手，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雪月看着陌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隐隐有些担心。
　　陌路却依旧迈着缓缓的步子，泥水也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
　　胳膊一直在滴血，血将泥水染得嫣红如霞。
　　曾经的曾经，陌路以为他抓住了爱的犄角，然而照此看来，他亦只不过是妄自尊大罢了。
　　天，依旧不变，变的，只有人心。
　　月，亘古不变，变的，只有赏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