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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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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争走后,又陆续来了很多探访宋宜安的人。
他这几天听到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节哀。”虽然知道这是他们的好意劝解、安慰,但宋宜安还是无精打采。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对着纯白的天花板发呆,就是半坐着,扭头,对着窗外的东西发呆。
这天,宋宜安终于要出院了。他俯身站在病床边,将床上多出来的东西一个又一个的装进黑色包里。“哼,明明都不是我的。”他低声自语,面无表情、麻木机械地重复手中的动作。
直到感受到手腕处的酸意,直到余光中没有物品、食物的身影,他才解放了任劳任怨、不停工作的双手。
宋宜安直起身,却仍低着头,躲藏在黑发下的漂亮眼睛,不知又呈现出怎样的神情。
“砰,砰,砰。”某个东西从别处掉了下来。
宋宜安的视线中出现一小抹红色,他继续向红色的方向探去。
掉到他脚边的,是一个红色带有斑点的苹果。
“那个…”略微低哑的女音从斜对面传来。
宋宜安抬头,没有什么表情循声望去。视野中,一位上身穿着白色半截袖,下身穿着浅蓝色破洞牛仔裤的女生,正坐在病床边看着自己。那个女性随意地将自己的头发扎起,头顶还有一些炸毛。但是以宋宜安离她的这个距离,还是可以看到女性漂亮的面容,标准的体态的。
宋宜安猜测,那名女生大概是一名大学生。
苏茫茫见宋宜安看来,缓缓指向宋宜安身旁的苹果说: “不好意思,那个是我父亲的苹果。请不要踹到它,我马上过来捡。”
宋宜安将视线移到女大学生身边的病床上,在他的角度看不到床上人的面容。但是可以看到女生父亲的被子完全、规整的包住了他。他的手很大、偏黑,右手正挂着不知是什么药的吊瓶。
苏茫茫的声音并没有吵醒这位父亲。
宋宜安的视线没有久留,却继而缓慢地移到了地上的那个苹果身上。他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它,没有言语。
刚想站起身的苏茫茫见此情况,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接着起来去将苹果拿回来,还是坐回去等对方转移视线后再起身拿苹果。
还不等她定下选择,对方有了行动。
宋宜安俯下身,伸手,将地上的苹果捡了起来,他朝着苏茫茫那边走去。随着宋宜安的走近,女生脸上的泪痕,眼下的乌青以及裂开的嘴唇,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在对方惊讶地目光中,将苹果递了过去。
苏茫茫愣愣接过宋宜安手中的苹果,轻声道:“谢谢。”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像是被榨掉大半的水分。
宋宜安再一次停留良久,在苏茫茫快要板不住脸时才收回钉在苹果上的视线。他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那位父亲,低声道:“不客气。”
之后便不再言语,回到自己的病床边,顺手捞起床上的黑色背包,毫不留恋的走出病房。
他轻手关上房门,不急不缓地沿着走廊前进。走廊中不仅有医院独特的、挥之不去的气味,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神色各异的人群,永弥不散的氛围,还有……
“关我什么事!得这个病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想得的,你跟我喊有个什么用!你跟他们喊去啊!我好不容易熬过最后一个月!好不容易不用在那破学校待着了!……”女生撕心吼叫,如是这样刺耳呼喊,仍旧抓不住海面上仅存的浮木。
“什么?医生我求你了,求你告诉我,告诉我这双眼睛到底是谁的……”
这个走廊很长,长到看不清前方的光亮。这个走廊却又很短,短倒依旧能听到早已经过的那些声音。昏暗的灯光只能打到宋宜安的背部,而他缓缓踏进暗沉,只留下身后淡薄暗浅,无能为力的世界。
……
他终于走出了医院大楼,正向着大门而去。时节正值春分,宋宜安在途径医院专门为病人打造的花园时,发现一个背对他坐在木椅上的,头发乱糟糟的青年。
青年一动不动,又不似睡着。宋宜安顺着青年面朝的方向看去,是四位老人。
这四位老人虽面容老皱,各个配有座椅,但却又出奇的,说不上来的充满朝气?
宋宜安出院的事未曾告知任何人,他与刘逐的家就在这座L城,而他们的家距离医院也才不过两条街,走走就能到家。
他在门口停住,掏出裤兜里穿成一串儿颜色各异的三把钥匙。他的视线落在锁孔,用其中一把钥匙去开门,却发现捅不进去,拿错钥匙了。
宋宜安又换了一把钥匙去开门,发现还是捅不进去,他又拿错钥匙了。
毋庸置疑,这剩下的最后一把,才是家门钥匙。
“咔嚓。”门被打开了。
他们俩的家不大,其中客厅占据面积最大,其次便是两个房间,最后则是厨房与卫生间。两个房间中,一间是双人床,一间是电炕,两人平时是在床上睡的。房内装饰物品很少,风格简约。从窗外射进的阳光,为整个房子增添光彩与暖意。
宋宜安走进屋内,反手将门带上,半背着的黑色背包被他随手放在灰色的沙发上。
他突然感到无措、迷茫,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些什么。以往,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奥,他想起来了,他以往是在沙发上坐着,然后干什么来着?奥,他是在等刘逐下班,并没有做什么。
宋宜安放空之际,撇到放在桌子上的照片。照片模糊不清,辨别不出上面的人是谁。
第一个吸引他目光的,还是那人右耳上的银质耳钉。
他看着照片中的人,思绪回到了那年季夏的夜晚。
在北方,今年夏季的这个阶段都是早晚冷,中间热。刘逐不是住校生,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即使过了四年,他仍旧不能完全将那场车祸给忘记。那个混乱血腥的场面,仍旧深深扎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刘逐沿着道边漫无目的的行走,道边的路灯,就是导航的指向。
他就这样任由灯光的诱引,仍由大脑的发散,不管不顾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