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月赋》不戒糖

51、人心难留

　　“小姐。”一个柔弱的身影走来进来，直直地朝落月跪下，清脆的声音因歉疚而微微颤抖。
　　落月并不抬头，仍就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小栗。”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像从天外飘来，不急不恼，却带着丝丝破碎不堪的无力。
　　跪在地上的人将头埋得更低。
　　“为什么是你呢……”轻轻的声音，自问自答般，“为什么是小栗呢……为什么是那个从小就陪在我身边，为了接住我从墙上落下，连脸都差点划毁，那个陪着我到处闯祸，从小就分享我喜怒哀乐的小栗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软软声音，没有丝毫责问的语气，却听得人心中一痛，就像一个泪流满面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最要好的玩伴面前，无助地问，我是如此的信任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伤害我呢？
　　“小姐……小栗对不起你。”小栗抑制不住地抽泣，“对不起，小栗对不起小姐。”
　　“我还记得，小时候那次你为了接住我，差点把脸划破。我给你上药的时候，你就这样抽抽噎噎的，连哭都不敢大声。”陷入回忆般，落月嘴角抿起一丝轻笑，“我问你，是不是痛得厉害，你只一个劲的摇头，一边抽噎一边求我不要因为你成了丑丫头就不要你了。”
　　小栗哭得伏在地面。
　　“你可还记得我当时怎么回你的？”
　　小栗一震，肩膀抖得更厉害，呜咽之声更大，却说不出话来。
　　“我说，我的小栗最好了。除非小栗不愿意，我要一直把小栗留在身边。”落月抬眼，看着伏在地上的小栗，嘴角泛出一个凉薄的微笑，“如今，我是留不住你了。”
　　“不——！”小栗触电般抬起头，惊恐地望着落月，“小姐别不要小栗，小栗知道错了！”看着落月并不回答，面上的笑容更是丝毫不减。小栗忽然觉得，她虽坐在自己面前，却飘渺得如同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想起过去的种种，小栗心中一颤，无边的悔恨潮涌而来。
　　“小姐……”仰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小栗膝行爬到落月脚边，张开双臂抱住了落月的小腿，黑亮的长发冰凉地盖住了落月赤裸的脚背，泣不成声地哀求道，“小姐别不要小栗，小栗知道错了。小栗不该一时迷了心窍。小姐，你原谅小栗这次好不好？”
　　落月低头，怜爱地将小栗脸上因泪水而沾湿的头发拨至耳后，淡淡微笑着看着她。
　　“小姐……”小栗颤抖得更加厉害，“小栗知道有个姐姐在印迦，知道还有亲人尚存人世一时情切才晕了头脑。小姐……求你……小栗知道错了。”
　　“哦？”落月笑意更深，“小栗知道有个亲姐姐在印迦，所以欢天喜地的就拿我来换了？”
　　“不！不……”小栗忙不迭地摇头，才理好的头发丝又乱糊在了脸上，狼狈之极，“小栗知道小姐有本事，印迦公主还和小姐那么好，小姐到了印迦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小姐也一定能脱身离开的。小栗……小栗只是想见一下姐姐……”
　　“小栗……”糯糯的声音软软的，仿佛回到当初般亲昵，“你既知道我有本事，也知道我与罗兰交好，更知道我能脱身，难道不知道要我从印迦弄个人出来也是易如反掌？”
　　小栗一愣，赶紧不住地摇头，更紧地抱住落月，肩膀也因哭泣而颤抖。
　　“你下去吧。”糯糯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居高临下，从未对小栗颐指气使过的落月，第一次，用了吩咐的语气。
　　小栗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落月，那张微笑的脸，她最喜欢看的小姐微笑的脸，已不再如当初般亲近。她一直觉得小姐美得不像真实，而此时她的笑容，却真真的像是一个面具，阻隔在她面前，她看不见她的小姐了。她难过地发现，就算小姐在对她微笑，但是面具之后，她已经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多看自己一眼。
　　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小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看着小栗狼狈的背影，落月无奈轻叹一声。姐姐么？那个当初候在自己门外，为自己送来暖手笼子的人，长得更小栗真是很像呢……
　　放下茶杯，嘴角抿出一个自嘲的轻笑。姐姐么……？小栗，你到底是为了你姐姐，还是为了当初从落尘居回来后，那个让你魂不守舍好几天的人呢？亲人和心中所爱都在这里，便迫不及待飞奔而来了么？小栗，你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便不拦你。
　　落月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感觉身体仍有些轻浮，神色慵懒无力却已不再如方才般落寞伤感。黑曜石般的双眸轻轻眨动，顿时星光盈盈，整个人都明亮起来，美丽灵动得连一旁侍立的宫女都看呆。
　　“你，去告诉你们公主我在这里。”落月侧头，对那个愣住的宫女吩咐道。
　　回过神来的宫女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落月挑眉，加重了语气：“不要告诉我你们殿下不允，刚才你也看到他对我的态度，要是惹得我不开心话，后果你自己知道。”微微一顿，落月抿起的嘴角浮出一个妖娆的笑意，“如果公主日后得知是你阻了我们联系，那样的后果，你就绝对不知道了。”
　　婢女一怔，低头唯诺应退。
　　看着宫女消失在门外，落月心情颇好地拎起暖炉上的瓷壶重新斟满一杯羊奶。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脸上泛出懒懒的笑容。这次刚好顺便把要来看兰兰的承诺应了。轻抿一口羊奶，落月在心中暗笑，那些敢在她背后打她坏主意的人，怕是要因为她刚才做出的伤心模样而内疚难受一阵子。挑挑眉毛，刚刚皱太久，都酸了。滟极从龙泽赶来这里，怕要个几天呢……那就趁着这几天开开心心地玩吧。
　　想着这几天就要开开心心地看着别人难受，落月顿觉浑身舒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