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月赋》不戒糖

35、绿水郡主（上）

　　送走众多宾客，已是月上中天。青崖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众多仆从开始在花园整理打扫。等落月沐浴完毕，换上一袭白衣，抱着绿水再经过花园之时，花园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清淡雅静，仿佛方才的热闹喧嚣，只不过是蜃楼之景。

　　书房灯火明亮，落月抱琴推门而入。

　　“月儿来了。”正独自下棋的函治燃棘含笑望着抱着绿水亭亭而立的落月。

　　“爹爹。”落月将琴在棋案上放下，俏皮地笑道，“月儿想把绿水送给爹爹。”

　　“嗯？”函治燃棘看着案上的绿水，眼神悠远又怀念，忽的，嘴角抿出一丝了然的微笑，“月儿想要什么？”想要用绿水，问爹爹换什么？

　　“故事。”落月在函治燃棘对面坐了下来，“月儿想要听，爹爹知道的，和绿水有关的故事。”从看到爹爹看向绿水时流光闪烁的眼神时，她就知道，这个绿水肯定不只一把好琴如此简单。她的爹爹何许人也，举世异珍由他眼中也不过是些平常普通之物，怎会无缘无故为把古琴动容。里面，肯定有故事，而且，她有强烈的直觉，这个故事和她的母亲有关，因为爹爹看着时古琴眼中温柔的神色，她不只一次的在一双深黑的凤眸中看到过。

　　看着落月黑曜石般的眼睛闪动着可爱的期待的光芒，函治燃棘忽然笑了，本已俊秀至极的脸上更泛出清逸的神采。爹爹真好看喔……落月心里嘀咕。“去给爹爹倒杯茶。”清润的声音带着暖暖的宠溺。

　　“嗯。”落月飞快地起身，沏茶。

　　茶雾袅袅中，一段往事浮现开来。

　　十五年前，鲜花之国。

　　函治燃棘作为外交使臣来到龙泽，向当时的龙泽皇帝光王请求开放边境贸易。龙泽乃鲜花之国，因南面嶈脊岭山势高拔绵延，抵挡了大部分自南而上的寒流，故龙泽境内气候温润，鲜花遍地，龙泽百姓勤劳且手工精巧。龙泽是出产香料和纺织品的第一大国。

　　函治燃棘初来龙泽时，便被当地民风感染，很是喜爱这个淳朴又勤劳的国度。当时的龙泽太子终黎挽风负责接待他，二人几番相谈后便互相欣赏而成挚友。边境通商之事达成协议之后，函治燃棘与终黎挽风在太子殿中饮别。函治燃棘感叹，龙泽风物之美，怕是永生难以忘怀。终黎挽风闻后却笑道，你还未见真正的龙泽鲜花。函治燃棘失笑，龙泽鲜花遍地，随处可见啊。终黎挽风神秘地摇头，那些不算什么，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便知。

　　他们来到了龙泽花海，这里常年花开不败，茫茫望去，密密麻麻漫过高低平缓山丘的花朵果真就像正在海浪中随波漂浮。函治燃棘微醺地站在花海中，闻着随风扑来的渗在空气中的清香，舒畅地抿起嘴角，原来，这样才算是鲜花么？

　　不，你随我来。终黎挽风笑道，拉着函治燃棘往前走去。

　　一个山谷前，他们停了下来。

　　阿渊，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终黎挽风对着不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笑喊。

　　挽风哥哥！声音清澈，仿佛带着甘甜的味道，如清泉般绕进函治燃棘的心。他定定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如蝴蝶一样轻盈地向他们靠近，第一次，感到莫名地紧张。

　　近了，近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越来越不受控制。看到她如精灵般灵动的面容，带着最纯真的神色，一脸探究地站在他面前，明亮清澈的双眸然让他失神。“你是谁？”她仰起小巧的脸蛋，看着他的眼睛。可是在他回过神却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俏皮的笑意，四周的绚烂花朵都为她眼眸中泛出的星光黯然失色。他永生都无法忘记，那个可爱的人儿，看着他的眼睛，如此自然如此单纯地笑着，双手将一朵洁白的荼蘼放入他的手心。“不管你是谁。我喜欢你。”

　　握住手心里的花儿，他脑海里只在不停地循环地重复着一句话，清澈的，带着甘甜的声音重复着一句话：不管你是谁。我喜欢你。好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她，“我叫函治燃棘。”他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那么短的一句话，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三遍才说通。

　　第一次相遇，她的纯洁坦诚，她的灵动天真，都让他犯傻。

　　第二日，使臣和光王签订的协议被快马送回天翔皇都。而他，留了下来。在太子终黎挽风的掩护下，每日每日地陪着她。有时，挽风会戴着他的妃子摘星，四人一起在花海中游玩，弹琴作画，谈天论地。在大家玩累了不想动的时候，她就会在一边弹琴，琴音便如潺潺流水般淌了出来，细细地涤荡着他们的疲累。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她弹琴的样子专注极了，宁静的小脸上有让人难以侧目的神采。她弹琴极为动听，她琴艺不俗，年幼之时便名动龙泽，光王赐了她的琴名做她的谥号，绿水，绿水郡主。绿水郡主，龙泽最美丽的鲜花。正则王爷独女，光王后亲侄女，从小深受宠爱，不谙世事不染尘埃。

　　如梦境般的美好生活，在赤沙国使臣的马蹄踏进花都之时被碾得粉碎。

　　赤沙国主殷王求娶龙泽绿水郡主。龙泽金殿之上，使臣恭敬地递上两份文书。一份是聘礼的清单，展开记录礼品的卷轴，足有三丈。另一份，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信封上只写了三个字：请战书。当传讯官急急奔入殿中，大声禀报：龙泽西面，赤沙三十万大军压境！！满朝官员顿时乱成一锅。

　　光王厉声询问这是何意。来使答道，若是答应婚事，边境军马便只是为护送聘礼而来。如若不然……满含深意的眼神颇为无礼地注视着光王，未说完的话，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