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月赋》不戒糖

29、人鬼

　　黑衣人猛然瞪大了双眼，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林大夫的声音已经恢复平常。

　　“我也不清楚。”落月抬手取下了林大夫黑色的面巾，扔在一边，“你蒙着脸不嫌闷得慌么……”

　　“我低估你了。”林大夫眼中闪过一丝恼恨。

　　“哎……”落月拍拍手，细不可见的白色粉末从指间飘落，“后悔了？”

　　“后悔没趁你睡着的时候动手。”林大夫暗暗咬牙，恨自己当初一时耽搁。

　　“你怎么就知道我真睡了？”落月眼带笑意地在桌旁坐下，“你怎么就知道掺在枕芯里的引魂香就一定能让我昏迷？”

　　“这里是红姑娘以前的闺房吧。”落月抬头打量四周，布置得清新雅致，很有女孩家温婉的味道，上次到这个木屋没来过这里，房间不像是有人居住，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不禁感慨，“你照顾得十分细致。”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是你么？”落月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林大夫。

　　“你看出了这房子曾经来过？”林大夫问道。

　　“是也不是。我没来过这间屋子，里面布局和上次的客厅并不相同。”落月闲心甚好地在桌上拿起一只茶杯在手中摆弄，“我闻到了花香，桑霞花的花香。我记得，林大夫的院中，可是满满地种了一院子的桑霞呢……”

　　林大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我一直好奇，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明明是个大夫，照顾着满满一园花草，淡然隐居于林中的大夫，身上除了药味，却还带着腥气。”落月将茶杯放回桌面，撑着下巴，看着地上的人，“最开始我只知道掳我的人是个大夫，因为闻到了你身上的药味，直到后来，我闻到了桑霞花的味道。如果说，药味皆是一样不好分辨，那么只喜在酸土中生长的桑霞花，怕是只有林大夫你家的花园里才有了。”

　　“姑娘好机智。”

　　“谢谢夸奖。”落月抿起嘴角，泛出一丝笑容，“第一次听说山魅，就觉得不会简单。”

　　“你就不怕？”林大夫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少女，竟然有这种胆色。

　　“怕啊，怕鬼，却不怕人。”落月笑了，黑曜石般的双眸好笑地看着林大夫，“有人能奈何得了我？（除了滟极）”

　　“你怎知道山魅是人？”

　　“山上的冰雪最适合保存鲜割的皮肤，血未流尽的时候放入药水中浸泡，可保持肌肤的丰泽弹性。听说大洋东面有个矮人国，那里的人手工精巧，能将美女的整张人皮剥落下来，制成人偶，栩栩如生，百年不腐，只供贵族赏玩。”落月觉得有点恶心，微微皱眉道，“我从没见过喜欢收集人皮的妖魅，只知道肯定有心理变态的人怪。”

　　“小姐见识颇多。”

　　“以前只是听闻，如今倒是真的见识了。”落月讥道。

　　起身走到人偶面前，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想来你身上的腥气便是人偶那里染得的，药草浸过的皮肤不该如此腥味浓重，那这腥味……”落月看了一眼瀑布般披散胸前的黝黑长发，黑亮光泽，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得出那细滑如绸缎般的手感，看起来真是健康又美好。落月却只觉得森冷又阴郁，“多美的头发啊，是用婴儿的精血养着的吧。”

　　林大夫苍白的嘴角浮出一丝痴迷又血腥的笑容，“红矜的头发是比那更美好的。”

　　“可笑。”落月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大夫，他陷入痴狂的眼神只让自己觉得可悲又可笑，“你以为在这里做个娃娃，她便是红矜了么？你说人偶每一部分都不及红矜美好，那这个人偶又算什么！她根本不是红矜！你心心念念着红矜，却又做了另外一个人来陪着自己。你所谓的爱，又是什么！”

　　字字如刀，割进林大夫的心，他感觉心中长久以来的支撑，被她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无数裂痕……轰然倒地。他瞪着双目几欲眦裂，赤红了双眼。

　　“她是红矜！她是红矜！”他冲落月咆哮。

　　“哦？”落月神色好奇又讥讽，“她哪里是红矜？她的皮肤哪里来的？头发哪里来的？她全身上下哪一处是红矜？明明是你，每天摸着不同的女人，却都给她们取了个红矜的名字。是不是只要你高兴，全天下的女人，在你心里都可以叫红矜？”

　　“不是的！不是的！红矜只有一个！”他急急的说。

　　“只有一个？如果你今天取了我的双眼，安在人偶脸上，以后是不是要每天看着我的双眼，深情款款地唤着红矜？”落月嗤道，“你这明明是无耻，却又假装情深。”

　　“不是的！不是的！”他痛苦地咬紧牙齿，“我爱红矜，只爱她。”

　　“呵，你就这么爱她的？”落月气恼地看着他，“这算爱么？如果当年掉下山崖的是你，红矜为了想你，剥了数十男人的皮拼缝个人偶出来，再挖个美男的眼睛嵌在人偶脸上，天天摸着别的男子的皮肤，对着另外一张脸，看着别的男子眼睛说想你，你觉得，她是不是爱死你了？”

　　“不！不……”林大夫急促地喘息，“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了。”

　　“哦？我只说说你就受不了了？”落月似乎并不想住嘴，“那你做的呢？你对那些女孩做的她们就受得了了？在你心里，红矜是宝贝，在那些被害女子至亲之人眼里，她们何尝不是宝贝？你与红矜相识多久？她们从小被父母呵护在手心里成长，血脉相连其中羁绊比之你与红矜只深不浅！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毁了别人心中的牵挂？你和当初拦路抢劫红矜的流寇土匪又有什么区别？不，还是有点区别的，你比他们更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