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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星空焰火 ...

  •   星光点点,夜空静怡,群山环绕的琼都又要在这样的夜光下结束一天的生活。
      忽然,一道焰火升上半空,照亮了那本该静怡的星空,多数人看到这道焰火,想,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夜晚怎会有人放焰火?摇摇头,也许是哪个孩童闲着无趣放的吧,便不再细究,转身回屋吹灯睡觉。
      只有一人,看着这道焰火,久久注视,这样的焰火,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放了。只是为何要在今晚放?
      无声轻叹。
      ####
      树林中的茅草小屋,孤孤单单坐落在夜空下,无声陪伴林间的花草树木。小屋常年无烟火,可见主人并不在这里常住。
      只是今晚,里面点起了油灯,烟囱里冒出了炊烟,不一会儿后还传出了饭菜的香味。从窗口望去,那个白衣的女子正在忙碌,煮好了饭,菜也已经烧好,桌上还摆了两个酒杯,一壶烫开了的热酒放在桌子中央。
      女子感觉到脚步声响,抬头,茅屋的门口是那个她今晚要等的人。
      依旧是一身幽蓝袍子,依旧是那披肩的长发温顺披落在肩头,依旧是那颗幽蓝滴泪状吊坠静静挂在胸前,依旧是那双温和的眼神。
      “阿英。”男子唤了句。
      “屋子很冷清,你最近去哪儿了?”
      “总是一个人的屋子,谁也不可能久呆。”男子望着桌上的酒菜:“五年了,你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为我做饭。”
      云英望着桌上的酒菜,轻笑。
      “曾经你常来。”
      “以后我不会常来。”云英在桌边坐下,道:“立歌,坐下吧。”
      “我看到了你放的焰火才来。”
      “我来这里找不到你就放了那焰火,知道你看到就会来。”
      “我说过你想我的时候就可以放,可五年你都没放。”
      云英低头,深知他想说却未说出口的话,可是她的回答是:“我只是找不到你。”
      立歌笑,淡淡的:“我知道。”然后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样菜放到嘴里,细细品味后道:“还和当年一样的味道。”
      “你喜欢就好。”
      立歌抬头,似乎有些吃惊:“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经只要那个人喜欢就好,不会再问我是否喜欢?”
      云英头偏向了窗外,好半天,后缓缓说了句:“他今天来了。”
      立歌拿起酒壶往酒杯中倒酒,倒满了两个酒杯,问:“然后呢?”
      “他走了,说我不懂他。”
      立歌放下酒壶,问:“你懂他吗?”
      “我以为我懂,可是、、、”说到这儿不由起了那把剑直指自己喉咙时的冰冷:“他把剑指向了我,眼带杀意。”
      “你觉得他真的会出剑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云英说得有些朦胧,嘴角竟浮起一丝有些冷的笑意:“谁知道呢,也许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本就是一个暴君,本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是我一厢情愿以为他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立歌喝了杯中的酒:“人是最难理解的动物。”
      “我一直在尝试去理解他,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很好。”云英抬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可他竟说我不懂他。”
      立歌将两个酒杯再次倒满:“那以后你还要去尝试理解他吗?”
      “我不知道。”云英望着这个喜欢穿一身幽蓝袍子的男人:“我还应该去尝试吗,他还值得我继续尝试吗?”
      立歌将酒杯递给她:“你说过你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是啊,以前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云英有些失神的喝了杯中的酒:“我清楚自己应该嫁给他,清楚自己应该扛起云家复兴的重担,清楚风儿需要他的提拔,清楚应该离开你,清楚应该爱上他。”云英放下酒杯,抬起酒壶喝,似乎真想将自己彻彻底底灌醉。
      立歌看着她往自己的胃里灌这解愁的酒,不劝阻,不吱声。
      云英一直喝,将整壶酒都喝了下去,喝完,趴倒在桌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愿醒来。
      立歌只是望着这个女人,从头至尾,一样的眼神望着她。这个女人,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脸上看到的只有伤,再也无十年前年晨光一样的笑靥,银铃一般的笑声。
      十年前,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恍惚间记忆被拉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活了将近二十年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因那个中年男人忽然出现,母亲拉着那个男人的手来告诉自己他才是自己的父亲,然后告诉他所有的一切,要他来了结那场纠结了太多年的恩怨情仇,要他背负起那比阿斯诺神山还沉重的重担。
      才二十岁的人生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该如何走接下来的路?他双眼迷茫的望着母亲和那个男人,难以接受,不能接受,无法接受!
      狂奔出门跨上快马,飞奔而去。
      一路马飞奔如风,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却唯独留下母亲那坚决的眼神,以及自称为自己父亲的那个男人紧绷的下巴,仿佛刻在了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鞭子不断打在马背,马一再加速,心中千万头绪如一堆乱麻,责任,恩怨,前途,未来,希望?它们是什么,它们在哪里,它们又有什么意义?自己为什么要背负这些,凭什么几世的恩怨就要他来背负,凭什么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凭什么就相信他有那样的能力,凭什么连问都不问就把一切放到了他的身上?凭什么,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轰然之间,只觉身下的马匹失去了力道,再看,马在自己失了控的疯狂鞭打下居然试图跃过丈余的瀑布悬崖,此时再欲停下一切已为时太晚,于是马连同自己一起跌落下去,一阵轰响,人与马皆落了水,那冷得刺骨的寒塘深水让他忽然清醒,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如果还有那么重的责任要他来背负,那他怎么可以轻易死在这里!不能死,绝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要死了,那纠结了几世的恩怨该怎么办,那如阿斯诺神山一样沉重的担子又有何人能够背负起!必须游出去,必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用力摆动四肢,用力往上游。可塘下的水实在太冷了,纵使毅力强如他也无法抵挡那样入骨的寒冷,慢慢的,四肢越来越乏力,寒塘的水越来越冷,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失去了知觉。
      梦中的景象不断变化,那个亮如白昼的黑夜,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球,那如血一样的红泪,那些惨痛欲绝的呼喊,那些原本鲜活的生命在血泪中瞬间消逝,父亲愤怒的双目,母亲无望的眼泪,、、、那些本不该出现在同一个时期的景象一时之间全部涌入他脑海,飞速变化,一幕又一幕,深深折磨着他。
      猛然睁眼,全身早已大汗淋漓。只听耳畔笑声如铃,再看,眼前是一张如花的笑靥,那样的笑靥,如清晨初升时的阳光,温和轻柔,丝丝缕缕,以最温和的方式洒进了人的心房,静静的,柔柔的,赶走了刚刚不断在脑海里变化的那些可怕画面。望着这张笑靥,他备受折磨的心平静了下来,感受到了此刻于他而言无比珍贵的安详。
      原来这个女孩在河边洗衣服时发现他漂在河里,便把他从水中救了起来。
      然后他和女孩结识,成了朋友。女孩爱笑,走到哪儿都笑,遇见谁都笑,笑得像花儿一样美,笑得比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温暖,他看着那样的笑容,心底有一个声音清晰的告诉他,这辈子,他再也无法离开这张笑靥。
      女孩才十五岁,花儿一样无忧的年龄,只是后来他才知道,这如花一样的笑容背后并不是像花儿一样美丽无忧的人生。可无论是怎样的人生,女孩小小年纪却学会了用笑来面对它。也许上天让他遇到这个女孩就是想告诉他,人生可以用另一种态度来面对,无论责任有多重,希望有多渺茫,前路有多艰难!
      他喜欢去找女孩,手头的事一完就迫不及待想去找她,带她到自己的山间小屋,请她为自己做饭,虽然他并不饿,可吃着那样的饭菜,想着它们出自女孩的手,他嘴角总会不自觉上扬。
      女孩喜欢对他笑,山间的小溪边,溪流轻轻流淌着,水声悦耳,女孩笑声如铃,阳光穿透树叶而过,星星点点洒在女孩如花的面容上,美得犹如在梦中般不真实,美得他情不自禁就吻上了女孩的面颊。
      女孩惊吓之余瞪大了双眼望着他,脸颊上的晕红如初春盛开的桃花,粉嫩娇人。
      他望着女孩的眼睛,开口便许下了那不可更改的誓言:“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女孩羞红了双颊,那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说:“我等你长大,长大后做我的新娘。”
      女孩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不理解那誓言的分量。
      他笑,欲再吻她,女孩慌张的推开他,落荒而逃。
      后来女孩再见他时多了几分拘谨,不敢像以前一样望着他的眼睛笑,在他身边坐下时常常紧张得不知所云。而他却在心中窃喜。
      他带女孩去看焰火,非常好看的焰火,绽放在夜空下,比星光更美。女孩看得雀跃,脸上的笑容再次绽放,终于又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他趁机吻了女孩的双唇,女孩有几分抗拒,他搂紧了女孩的腰,吻得更深,直到女孩不再抗拒,学着回应他的吻。月光下,他们缠绵情意,体验到了传说中那种叫做天荒地老的誓言。
      他不知道自己吻了多久,直到无法呼吸才放开了女孩。唇离开了女孩,双臂却还恋恋不舍将女孩抱在怀中,不愿放开。
      女孩在他怀中,他能听到女孩那如小鹿般乱撞的心跳,焰火点亮夜空的瞬间,他更看到女孩那张娇羞的双颊,他想,他们能够天荒地老。
      他把焰火递给女孩,说:“以后想我了就放它,我看到一定会来,无论在哪儿都来。”
      女孩接下焰火,护在怀中,羞怯的点了头。
      他笑着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尖儿,说:“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女孩点头,默默往回家的路走,一路低着头。他跟在身后,望着她的身影,眼中溢满了笑意,直到把女孩送进了家门,看到她房里的灯火熄灭了才走。
      那晚回去,收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他来不及告知女孩,连夜离开了女孩所在的村庄。当一个月后再次回来,看到的却是那烧焦了的残檐碎瓦,得知了那场大火,得知他们母子已经一无所有,得知他们母子的生活一定会很艰难,却不知他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飘落何方?
      多年后再次见她,她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依旧微笑,却不再是当年如花的笑靥。那张脸上多了许多沧桑,眼里不再有当年的羞怯,她说:“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一个可以复兴云家的男人。”
      他问:“云家的复兴很重要吗?”
      “这是我肩负的使命,父亲交给我的责任,母亲临终的嘱托,我必须完成它。”
      “如何完成?”
      她望着他,许久,将曾经他给她的焰火还给了他,他看着那些焰火,只少了一个,她何时放的,为何他没有看到,为何他没有兑现他曾许下的诺言?
      她说:“我要嫁给他。”眼神坚决,然后转身离去。
      她说的没错,她果真如愿嫁给了他,只是嫁给他不到十天就搬到了那个冷如冰窖的碧云阁。然后他成为了她唯一的常客,将当年的焰火再次留下,还是那句话:“如果想我了就放它,我看到它一定会来,在哪儿都来。”
      她望着那些焰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想,她至少没有拒绝这些焰火,他总能等到焰火绽放的一天。
      只是一等就是五年,整整等了五年才在今晚看到焰火绽放。
      收回了眺望星空的回忆,眼前的女子依旧趴睡在桌上。她醉了,他知道今晚她是真的醉了,醉了就睡,睡了就不愿醒来,只是不是为他醉,不是为他不愿醒来。
      轻轻抱她在床上躺下,悉心为她盖好被子,静静坐在床边看她熟睡的容颜。那块面纱,她难道一辈子不愿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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