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苏哲安

2、第二章 贪得无厌：有人在看我

　　在一片沉默中，何道远主动开口：“你们……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坐在长凳上的瘦高年轻人像是被触发爆点一样，一脚踹在墙上，语气凶狠地说：“谁他妈的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让老子知道我弄死他。”

　　花臂大哥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女孩，一边轻拍背部一边用眼神警示瘦高个不要吵到他家小孩，声音沉稳：“我们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语罢就要离开，小女孩的脚不小心碰到摆在台子上的花瓶，花瓶砸到地上，四分五裂，露出藏在黑土里的一截手指。

　　御姐走上前蹲下，隔着餐布拿起那截断指仔细观察，说：“这是真的人指，根据腐烂程度，目测已经死了一周左右了。”

　　“你怎么知道？”何道远疑惑地问。

　　“我是警察。”御姐答。

　　众人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挑美艳动人的女人，眼里都有些怀疑。见状御姐一撩头发，自信满满地说：“怎么，美女就不能当警察吗？”

　　众人看着面前这个手里拿着断指，掐着腰自顾自散发魅力的警察，内心有些无语。

　　“那么美女警察，可以告诉我们怎么离开吗？”何道远轻轻抚眉问。

　　“额……不知道，”御姐美丽火辣的身躯突然僵住。

　　“不管怎样，我们不会留在这里玩这个无聊的游戏。”花臂大哥还是要离开。

　　御姐赶紧拦住花臂大哥，说：“刚刚我转过了，四周只有浓雾，根本走不出去。那些白雾不简单，走进里面不仅会迷路，而且好像还掺杂着不知名的毒，待的越久越心慌，不要轻举妄动。”但是花臂大哥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花臂大哥带头，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走了。

　　“我拦不住他们。”御姐无奈地摊手。

　　白渊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争吵，只是一边暖身子一边手指轻轻摩挲一个精美物件的尖锐顶端。

　　“那现在怎么办？”何道远问。

　　“等呗，既然对方把我们关在这，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一定会有下一步行动的。”御姐耸耸肩答。

　　剩下的几人就各自找个地方等着。先来的或许是队友，或许是敌人。果然不出一个小时三个年轻人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早说了，你们非不信。”御姐瞟了他们一眼，早有预料地说。

　　三人没有回答，默不作声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本以为其他人也会很快回来，但是眼看又过去一个小时，还是不见他们的身影，御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拉着少年就往外走：“去找人。”

　　少年不断挣扎，死活不愿意出去，嘴里不断凄喊着：“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救命啊！”但是御姐瞪他一眼他就立马老实了，他不再挣扎，只敢用委屈巴巴的眼神无声谴责御姐。

　　“我们也去找人。”其中一个年轻人主动要一起去找人。

　　“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谁知道那雾里有什么鬼东西。”瘦高个却突然毫不客气地说。

　　御姐没说什么，带着几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白渊、何道远、一个狐狸眼男人、瘦高个和中年大叔，五人谁都没有说话。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寂静在无声蔓延。空气的密度在增加。

　　白渊似乎是看腻了满墙的油画，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白渊身体已经回温，手指关节也不再僵硬，他站起来就往外走，狐狸眼看见后立马跟了上去，说：“我也去。”

　　何道远没想到他们两个会突然离开，思索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说：“如果他们回来的话我会想办法告诉你们。”

　　白渊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往外走。几张餐布制作的“鞋”御寒作用微乎其微。

　　“哎，我们去哪？”狐狸眼兴奋地问。

　　“找人。”白渊言简意赅地答，随手抹掉干裂嘴唇上的血。

　　“怎么找啊？指不定他们就出意外了。”狐狸眼幸灾乐祸地说。

　　两人来到门楼前，通道的大门开了一个缝，再往前走吊桥也没有拉上，最后两人顺利来到护城河外。

　　迷雾吞噬着森林。粉雪落在森林，好似为其披上银色皮毛，森林生硬坚硬的轮廓变得柔和。寒冷也愈嚣张，一阵风吹过，霰雪模糊了视线。

　　“不进去吗？”狐狸眼看着面前重重的迷雾问。

　　“不用进去。”白渊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精巧的铃铛开始摇，铃声在安静的晚上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你确定他们能听见吗？”狐狸眼问。

　　见白渊不理他，狐狸眼只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要不然我替你摇一会儿？”

　　“不要停。”寒风嚣张，仅伸出一会儿白渊就已经手指僵硬，几乎无法弯曲，他将手里的铃铛递给狐狸眼，自己则一直盯着白雾。

　　半小时过去了，狐狸眼摇得手都酸了，终于看到森林白雾里出现一簇火苗，在暗风中忽明忽灭，他下意识地想停下来，白渊却及时催促他不要停。

　　狐狸眼看到那火苗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原来那火苗是漂亮女生手里的打火机，她后面跟着另一个女生和花臂大哥，花臂大哥背上是昏迷的小女孩，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但是看到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其他人呢？”白渊问。

　　“你是说警察姐姐和那几个男生吗？”漂亮女生说，“没有，我们在白雾里迷了路，一直出不来，听到他们喊人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忽近忽远，断断续续，我们无法辨识方向，直到听见有铃声从固定的方向响传来，我们就跟着铃声出来了。”

　　“还要摇铃铛吗？”狐狸眼问白渊。

　　“不用，他们应该不会深入，在白雾附近喊他们就好。”白渊答。

　　“我们进去没多久叶子就晕倒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花臂大哥语气焦急地说。

　　小女孩陷入昏迷，脸色青白，白渊简单检查一下说：“应该是在白雾里待太久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先把她带回去吧。”

　　“麻烦你照看一下叶子，我去找他们，毕竟他们是为了找我才进白雾的。”说完花臂大哥不由分说地把叶子塞进白渊怀里。

　　“我们也去。”漂亮女生连忙说。

　　白渊只得将叶子接过来背在背上，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停了一下，说：“切记不要进到白雾里，实在找不到就让那个狐狸崽摇铃铛，以那个警察的聪明，会顺着铃铛声找过来的。”

　　“好。”花臂大哥说。

　　“狐狸崽？谁是狐狸崽啊？我长那么帅！”狐狸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渊。

　　但是白渊头也不回地走了。白渊将叶子包裹进桌布，背着叶子原路返回，叶子很轻，并不费太多力气，小小的身体热热软软的，刺激得白渊皮下凝固的冷血再次流淌。

　　白渊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么接触小孩子了，毕竟当年的那些小孩都变成了冰冷僵硬的尸体，活下来的也只会更加痛不欲生。绷带满缠下的皮肤血肉模糊，伤口镶嵌着刺骨的痛苦，绝望顺着缝隙渗出，是腐烂的味道。

　　在穿过花海的时候白渊感觉背上的叶子醒了，叶子慢慢搂紧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背上，小声地说：“大哥哥，谢谢你。”

　　闷闷的童声很软，带着热气吹到白渊的脖子上。白渊不太懂自己现在的感觉，他只是轻轻将女孩往上掂了掂，淡淡地回了句嗯。

　　白渊背着女孩回到大厅的时候，何道远三人还等在原地。

　　看到白渊只带着叶子回来，何道远连忙问：“她怎么了？其他人呢？”

　　“她只是有些累了。其他人还在找。”白渊说。

　　休息片刻，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白渊想的一样，御姐他们没有深入，一摇铃就顺着铃声找了过来。

　　“谢谢。”花臂大叔赶忙将叶子从白渊怀里抱过来。

　　白渊自觉体温太低，本想把叶子放在椅子上的，但是叶子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他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当个小型暖水宝宝。

　　见所有人都回来了，何道远站出来说：“各位，刚刚大家都试过了，单凭我们自己的能力是无法离开的，看来我们不得不参加这场莫名其妙地考试了。”

　　瘦高个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地说：“门都不敢出，现在开始瞎逼逼，真当自己是领导了，马后炮。”

　　听到这话何道远倒没有生气，只是扯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继续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吧。先由我来吧。我叫何道远，三十四岁，是一名律师，原本在北京的一所律所里工作，出差时在高速公路上意外昏倒，醒过来就到这里了。”

　　御姐说：“我叫秦圆圆，二十五岁，一名警察。”她又指了指抱头蹲在角落充当乌龟的少年说，“他是我弟秦团团，一个普通初中生，十三岁，我接他放学的时候突然来到这里的。”

　　何道远把目光看向她旁边的白渊。

　　“白渊，二十三岁，之前出了车祸，住院期间被带到这的。”白渊言简意赅地说。

　　有秦圆圆和白渊带头，大家开始逐个介绍自己。站在门口右边，身形粗壮满身纹身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花臂大哥叫叶刚，他身边的漂亮女孩是他的女儿叶子。

　　坐在壁炉前的长凳上的三个年轻小伙都是大学生，中间那个看起来挺阳光开朗的男生叫吕晓南，右边胖一点的叫纪子浩，左边又高又瘦的叫陈风。

　　靠墙并排坐的两个女高中生，其中看起来很漂亮的叫林思乔，另一个看起来身材略胖略矮的叫史倩。和林思乔娇软的外表不一样，她看起来有超乎常人的淡定，史倩则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林思乔的怀里。

　　坐在房间角落里的矮个老男人叫王忠，四十五岁，是一名清洁工。除了自我介绍的时候抬头说话，其他时间都是低着头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最显眼的是那个狐狸眼，身材高挑，面目俊美，拥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特别是那一双大长腿，极其吸引人的目光。他随意地摊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我叫黎羽，二十四岁，吃软饭的，也是出车祸住院之后来到这的。

　　此番话引来所有人的注目，看着他吊儿郎当、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样，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黎羽本人倒是不在意这些目光，脸上还有一丝骄傲的神色，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对着白渊挑眉微笑，白渊则不动声色地转移目光。和所有人的紧张不安不同，他很放松，甚至大刺刺地躺在几个并排放的椅子上，随意地舒展着身体。

　　就在大家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的时候，那个死气沉沉的仆人走进来，依旧穿着那身旧白袍，手里拎着一盏灯，他一板一眼地对众人说：“过几天国王会安排各位勇士出航救回公主，这段时间请你们在城堡里住下，已经为大家安排了住处，请随我来。”随后转身向外走。

　　但谁都没有动，只有黎羽一脸坦然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长出一口气说：“终于可以休息了，躺得我腰疼死了。”说完单手插兜迈着散漫的步伐跟着仆人走了。众人见状也都三三两两地跟了上去，只有秦团团还是窝在原地装死不动。

　　秦圆圆看见后暴躁地一把拉起他往外扯：“你快点给我起来，一会儿没人了你自己呆在这。”秦团团一听到要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顿时害怕得发抖，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秦圆圆走。

　　白渊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姐弟俩闹腾，只是刚刚一瞬间他感觉有一道犀利的视线在盯着自己，回头看发现身后只有那个自始至终都在角落里沉默的王忠。

　　那视线消失的很快，转瞬即逝，快到让白渊以为是错觉。白渊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他向来喜欢在细微末节里寻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