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蒲桑秦

6、第 6 章

　　“怎么了？”夏清晨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从来没见过柳千寻这种表情，怎么说呢，有种说不出的绝望。
　　柳千寻不自觉地摇头，过了两秒，又突然点头。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夏清晨突然很害怕，至于怕什么还弄不清楚。
　　“你让我躺会儿。”说完这句话，柳千寻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整个人都陷入了被子里，不一会儿传来细细的鼾声。这使得夏清晨稍稍放松了些，至少看不见柳千寻那绝望的眼神了。心里的石头放下没多久，夏清晨意识到自己行动不便，而柳千寻又睡着了，那她三餐该怎么解决呢？
　　或许我真的该回家了，回那个有亲人的家。夏清晨倚在床头默默地考虑着爷爷的话。可是如果就那里是家的话，这间小公寓又算什么呢？还有千寻，她为我做了那么多，难道要亲手将这一切都结束吗？仅仅只是环视卧室，夏清晨就开始舍不得。她在这里住了有几年了，开心或者不开心这个小窝都让她感到安宁。

　　那天夏清晨想了一天仍然下不了决心搬回夏家大宅，而柳千寻一直睡到八点多，起来洗漱过后便出了门，也没说具体去哪里，只是叮嘱夏清晨有什么搞不定的打电话给她的助理张湾或是直接给齐叔，至今杳无音讯，已经有差不多大半个月了。其实夏清晨本来是想直接给齐叔打电话让他派个人来照顾一下自己的，因为柳千寻的那个助理她只见过一面，感觉不太熟络，而自己又跳着个脚很多事情不方便。但是已考虑到爷爷的脾气和自己心里确实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夏清晨硬着头皮拨通了柳千寻办公室的电话。
　　“喂？”张湾公事公办的声音响起。
　　“啊，那个……我是夏清晨。”夏清晨忐忑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夏小姐？您找我们老板么？他不在诶！”
　　“我知道，是我自己有事找你啦！”夏清晨十分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的脚受伤了，现在一个人在家里，所以我想你帮我找个人来帮帮忙。”
　　“这样啊，您能告诉我地址吗？我安排好公司事宜立马赶过去。”张湾耳边响起柳千寻那天的话，忙不迭地答应。
　　“那谢谢你了。”呼——挂上电话，夏清晨不禁出了一口长气。这个千寻，究竟到哪里去了。张湾果然很快就到了，还顺便买了些食材，看来是准备给夏清晨下厨。张湾的手艺很好，几乎比得上柳千寻的手艺，夏清晨边吃边默默地和柳千寻作比较。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没过两天，夏清晨已经可以和张湾侃侃而谈了。原来张湾竟也不知道柳千寻去了哪里，只是收到了柳千寻要她管好公司的短信。听夏清晨打听柳千寻的下落，张湾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柳千寻和夏清晨什么关系，连夏清晨都瞒着，该不会是真的准备把自己给交代了吧。呸呸呸！张湾转念又想，难道老板出轨了？似乎也说不通，偷情不应该要隐蔽么，那就更要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了呀。两个人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到个头绪，只好放弃。日子就这样一天接着一天不紧不慢地过着，直到夏清晨伤好了回学校上课了，张湾也不做保姆安心回公司了，柳千寻仍旧没有回来。以前柳千寻也不是没出过差，但从来没这次仓促。而且以前不管是去到哪里，柳千寻都会告诉夏清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电话也没有，这让夏清晨也开始担心。
　　这天夏清晨双休，看着窗帘上厚厚的灰尘，准备好好把屋子打扫一番，并且冬天就要来了，到时候柳千寻又会吵着开空调，所以更该清扫。于是洗衣机里搅着拆卸下来的窗帘，客厅和书房、卧室里的家具被挪开，夏清晨一身脏兮兮地趴在地上热火朝天地擦洗着地板。这时，书桌上的手机铃声大作，连手也没擦夏清晨迅速接听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话说出口夏清晨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念柳千寻。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仿佛说“好像打错了”之类的话。夏清晨这才发现不是柳千寻的电话，自己刚刚太心急都没看清楚号码。“我是夏清晨，请问你找谁？”
　　“是清晨你啊！我还以为打错了，你是在等你先生的电话么？”对方忍不住调侃。
　　是大学时住在她和柳千寻隔壁的学姐，夏清晨兀自脸红了一下，马上啐道：“瞎说什么呢！也不怕咬断了舌头。说吧，什么事？”
　　“唉！”电话里传出一声轻叹，“幸走了……”
　　“去哪里了？前几天还听说准备出国，决定了？”夏清晨还是很亲近这位学姐的，虽然很十三点，不过人很好，性格又直率活泼，很对她和柳千寻的口味。
　　“幸她去天国了……”
　　“什么？”夏清晨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全家遭遇车祸，就在她告诉我十二月准备去挪威的那天下午。我……”哽咽声占据了凝固的空间。
　　夏清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结束通话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午三点的阳光暖洋洋的，世界一片光亮，唯独夏清晨的小公寓。第一次夏清晨意识到了死亡的距离，那么美好的生命就这样从这个繁华世界消失了，什么也没留下，仿若一阵风，来了，又走了。阳光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一点一点地偏离原本的位置，终于完全走出这间房子，和黑夜融为一体。突然，夏清晨很想念柳千寻。这种思念像被施了魔法的藤蔓，从心头钻出来转眼间将夏清晨包围，一发不可收拾。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却仍然听见冰冷机械的女声在说“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夏清晨感到从未有过的落寞。千寻，如果一天你也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夏清晨在心里默默地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直到昏昏睡去。梦里柳千寻站在那棵两人交换秘密的树下笑得一脸灿烂，而自己却像被强力胶固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就那样看着千寻渐渐融化在刺眼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