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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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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鸿子孤独寂寥的身影在幽幽月色下飘忽不定,行至洗象池附近,忽然望见池中随波涌动的月影,心中感慨万千。
唐人讲“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夜我无酒,暂且以剑舞来邀这明月吧!想到此处,孤鸿子便解下腰间那把古檀木剑,以剑指月道:“千万年来,你看尽人间悲欢离合,今夜,不如且品评一下我孤鸿子的心意吧!”
孤鸿子说完,举步轻扬,剑花缭乱,又听他继续念道:“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剑气带动周围林木,落叶簌簌,飘零飞舞,落入洗象池中,更惊起微波粼粼,月影乱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莺儿,你到底明白我的心意吗?”孤鸿子倚剑驻立,望着水中月影自言自语道,“你恰如这空中月,我便是这池中水,你阴晴圆缺,我亦丝毫无差地映照过来,隽刻在心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于千里万里之遥外的昆仑山光明顶之巅,此时正有一个身着锦绣白袍的年轻男子仰天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不知心中念念是何?他面如温润莹玉,双眸如棋子黑白分明,脸庞棱角分明,身影在盈盈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高处不胜寒,凉风吹起他的发丝,凌乱如许,正如他眼角流露的心绪。
十年也不过是指尖一瞬罢了,当年惨遭灭门的懵懂少年,今日已是明教中人人称道的年轻高手。只是这位年轻的高手,却总是不屑于与人比试,甚至到了几乎没有教众见过他出手的地步。人们总是见他孤身站在最高处,迎风望着遥无边际的天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长啸了一声,终于转身。
一直躲在阴暗里不敢上前去打扰的小厮见他终于往回走了,匆忙从阴暗的角落里闪了出来。
“杨左使,教主请您过去。”那小厮恭敬地对杨逍说道,他知道,在杨左使静思的时候,无论是谁,无论有什么重要的事,最好都不要打扰。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杨逍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白色的身影便飘到了数丈之外。
那小厮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压抑不住的嫉妒,做男人当如杨左使啊,英俊潇洒,武艺精湛,年纪轻轻却已是明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左使!
“属下杨逍,参见教主。”杨逍见阳顶天一人在大殿里踱来踱去,双手抱拳低声问道。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四下无人的时候,你叫我一声阳大哥便是了。”阳顶天拍着杨逍的肩膀笑着说,眼角的皱纹更加深刻了。
“是,阳大哥。”杨逍问道,“不知阳大哥深夜见我,有何要事?”
阳顶天长吁了一口气,将手背到了身后,又来回踱了几步,才说:“杨兄弟你可曾听说过乾坤大挪移?”
“属下曾听教中前辈提到过,听说此武功传自波斯宗教,却已失传已久了。”杨逍回答。
“不错!可是苍天垂青我明教,叫我在无意中又重获了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心法。”阳顶天说着,脸色却并无喜色。
“恭喜阳大哥!”杨逍听到此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难得笑意。
“嗳!”阳顶天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有幸得到这心法已有一段时间了,私下里练了不少时日,却总是进展甚缓。果然是越至高无上的武功心法,练起来就越费心力。”
“属下愚钝。”杨逍好奇的说道,“这天下还有什么样武功难得了阳大哥?”
“说来惭愧,我练了已有两年了,去也只练到第二层。”阳顶天说着,脸色略有不悦,“我本打算闭关练功,却总是放心不下教中事务。”
“我明教在阳大哥的领导下,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有何放心不下?”杨逍问道。
“阳大哥想拜托你一件事,”阳顶天也不回答杨逍的问题,只是说道,“我想在闭关期间,劳烦杨兄弟代我到中原走一遭。光明顶的事务,交由右使范遥处理即可。”
“是,属下遵命。”杨逍也不便再多问,当下抱了拳应下了。
“好兄弟,不要辜负阳大哥对你的期望啊。”阳顶天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放到了杨逍手上,“这个你先收好了,回到房中再看。”
“是,属下告退了。”杨逍还道是他此行的秘密任务,并无多想便将那信封收了起来,掩了门出去了。
阳顶天看着杨逍出了门,又长叹了一声,这才慢慢踱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逍回了自己房中,命小婢点了灯,坐在书桌前打开了那信封,一张信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细细念来,却是一门很高深的武功的心法口诀!
想必这就是乾坤大挪移的心法口诀了,杨逍将信笺又折好放回了信封中,心中想道,阳大哥待我真如手足,不仅将毕生的武学尽传与我,连这人人觊觎的无上心法都尽系传授与我,阳大哥待我,实在是……我杨逍今生无以为报,中原之行,一定不能辜负了阳大哥的期望才是。杨逍想到此处,便将信封压到了一本书下,洗漱睡去了。
孤鸿子倚剑伫立,望着水池中的明月幻影,心中痴痴念念。
蓦地四周忽然阴暗了下来,池中的明月隐隐消失了,一颗冰凉的雨珠滴落眉心,然后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池中,晕开一朵朵涟漪。
孤鸿子忽然意识到,夜已深如此,自己早该回去了,于是收剑回鞘,最后望了一眼大坪峰的方向,裹紧了衣衫大步的往回赶了。
雨点如珠,下得又紧密,不消一刻钟,孤鸿子的浑身便已湿透。山高夜凉,雨亦冰凉,恰如孤鸿子此刻的心绪。
“师兄!师兄!”一个焦急的女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这呼喊声夹杂在雨声中竟然依旧清晰,可见这声音的主人内力也不了得。这位女子正是峨眉派的大师姐净空,她自知孤鸿子一大早就陪莺儿上大坪峰去了,心中暗喜,孤鸿子终于可以摆脱这丫头的纠缠了!实则是暗喜,自己终于有机会和孤鸿子单独相处了。有莺儿在,孤鸿子的目光永远都停住在莺儿身上,这次可好了。于是净空自打用过午膳,便什么也不做了,等在孤鸿子回峨眉金顶的必经之路上。
风陵师太大多时间都在自己的禅室里入定,峨眉派里大小事务一向是大师姐净空处理,因此在峨眉基本就是净空说一不二了,众师姐妹见她也不练功,也不做事,就只坐在那个亭子里发呆,心中不免生出疑问,却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只是私下里,流言满天飞。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自从净空上了峨眉山,在她的眼里、心中便只剩孤鸿子一人了,可是,天意弄人,偏偏这净空自小就剃了度出了家,就算心中再有情义,却也不得不随时压抑克制。净空本来想,这一生在峨眉,有孤鸿子相伴,这番心意言不言明的,倒也不甚重要了。可不想自打孤鸿子将莺儿带了回来,他的眼里却便只有她了,对自己则视若惘闻了。趁着这次莺儿不在,净空暗自告诉自己要努力将孤鸿子争取过来。
从日中到日落,都不见孤鸿子的身影,眼见月上柳梢,夜色渐浓,却仍旧不见孤鸿子回来。净空的心里又开始暗暗担忧了,这野丫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又将师兄纠缠住了!净空心里不停地咒骂莺儿,却又不停地盼望着孤鸿子的出现,直到刚才乌云四合,雨滴倾洒而落,都不肯回去!
“净空师妹,你怎么在这儿!”孤鸿子见净空也浑身湿漉漉的站立在风雨中,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满脸惊讶的问。
“我见你都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心下不放心,救出来接应你一下。”净空自知身为大师姐,(孤鸿子乃大师兄,净空仍是其师妹)无论何时在他人面前都得保持好了形象,当下便定了心神朗声说道,“师父总教导我们要关心同门师兄弟姐妹,我自然要尽心尽力,做好典范。”
“多谢净空师妹关心。”孤鸿子的心思仍旧留在大坪峰山,对净空的心思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礼貌地躬了一躬手。
“这会儿雨正下得正紧呢!”净空双手搭在眼前,挡住了细密的雨望着怅然若失的孤鸿子,心里心疼的说道,“师兄,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的亭子里避一下雨吧?”
孤鸿子应了一声,就随净空疾步向那亭子走了过去。
进了亭子,孤鸿子这才终于定下了心绪,却忽然发现净空浑身湿漉漉的,便眼睛直直的望着净空,似乎是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见净空黄色的袍子紧紧贴在身上,身体的线条饱满而流畅。这净空原也不丑,只是经常黑着一张脸,动不动就骂人打人的,结果使得她那一张原本十分俏丽的脸,着实不让人觉得可人。
净空见孤鸿子如此眼神呆呆地望着自己,心里一动,脸颊刹时间红了,心里暗道,师兄怎么忽然对自己这般?难不成他终于发现,自己实则是在这儿等待了他五六个时辰?想到此处,只见净空眼波流转嘴角浮现出难得的笑容,也痴痴地望着孤鸿子。谁知净空的秋波刚一遇到孤鸿子的眼神,孤鸿子愣了一下马上便扭开了头。
“净空师妹,你……”孤鸿子低声说道,言语间已是明白了净空的心思,却大有不解、拒绝之意。
净空见他躲开,背着身子望着亭外潇潇夜雨,便心知孤鸿子对自己这份心意毫不领情,尴尬的立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收场。
“师兄,我……”夜寒雨凉,净空不禁抱紧了双臂,身体却依旧微微颤抖。
“等雨小些,我们便立刻回去吧。”孤鸿子自然明白女儿心思,当下也不再说些什么,直道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罢了。
净空那一刻,也忽的明白了孤鸿子每每看到了莺儿的心情了,世事多艰,就算两情相悦也未必可以修得同床共枕,更何况是单恋如斯?不求此生能够在一起,只求能够留在彼此身边,只求我想你的时候,你肯让我看你一眼,足矣!
峨眉大坪峰,夜雨忽然潇潇而下,惊醒了睡梦中的莺儿。莺儿披了衣衫关紧了窗户,心中却开始莫名的不安,忽然之间有生之年的往事历历在目;忽然之间睡意全无,闲听窗外雨打山林的声音,兀自发呆。十年未曾离开过峨眉,却不知这天下有何变化?
枕边的阮惜云微微发出鼾声,正沉沉的睡着。
“惜云,惜云。”莺儿转过身子轻轻地叫了她几声,见她毫无反应,这才穿好了衣衫,摸出被褥底下的秘笈,点了灯仔细研读。
峨眉拳法和峨眉剑法莺儿已熟稔于心,只是略略翻看了秘笈,将以前未记完整的的心法口诀又认认真真的背诵了一遍。飘雪穿云掌孤鸿子前些日子才开始教授莺儿,这套掌法打起来如行云流水,十分飘逸,虽看似招式简单,却每一招都含有十分精妙的技法,这非要等到练了有些时日方可领悟。
至于峨眉九阳功,莺儿以前也只是听孤鸿子言语谈到过,又因风陵师太性不喜斗,也未传授与孤鸿子和其他弟子,因而莺儿从未见过这种神功的威力,只知道是很厉害的内功心法了。此刻,这样一本是高无上的心法秘笈摆放在莺儿眼前,莺儿的手抚摸着封皮,却迟迟没有翻开。
常听师姐们说,有些武功,一个人底子不够是练不得的,虽然自我入峨眉,师父都夸我天资聪颖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却也不知是否到了可以修炼如此至高武学经典的地步,我万不可心急才是。莺儿望着封皮上“九阳神功”这四字,内心念道,又将这几本秘笈包好,放回了被褥底下,吹灭了灯,和衣便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