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灭绝传》笺上墨

5、第五章

　　那领头人朝这个方向扫了一眼，足下轻点风一般地转到了杨逍背后。
　　“你是杨逍？”那人问，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哪里听过。
　　杨逍握紧了拳头瞪着他，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仇恨。
　　“你也不必动手，以你现在的功力，连近我一片衣衫都难，更何况要杀我？”他轻蔑地笑着，看着微微发抖的杨逍说，即刻双臂伸展，向后滑开数步，宽袖舒展衣襟带风。
　　“我不杀你，等你学好了功夫，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哈哈！”他说着，向身边的人招手示意点火。
　　杨逍大喊了一声抢过一名黑衣人的剑，朝着那领头人刺了过去。
　　领头人也不闪躲，一手握剑，一手背在身后，直直的站立着。眼见杨逍的剑就要刺到他的胸上了，他背在身后的手忽然翻出掌，迎了上来。剑刺到了他的掌心，登时折断了！
　　他的掌心平净如初，而杨逍却被他的掌力震得后退跌倒。
　　他看着杨逍，摇了摇头，抓住缰绳跃上马。
　　“走！”
　　庭院里烟尘纵横，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杨逍紧紧地握着那把残剑，撑着地站立了起来，挪步到了双亲的睡房。火舌已经侵蚀到了房间内，桌椅帘幔燃烧时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他含着泪将母亲父亲的尸体并排列在一起，然后跪下，左手依然握着那把残剑。
　　“逍儿不孝……”他仰天说了一句，忽然将那把残剑猛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莺儿躲在角落里，听着外面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心好像是要跳出来了。细细的火舌已经侵吞了过来，烟尘呛得她不停地咳嗽。
　　少爷还没有回来，少爷还没有回来……莺儿心里想着，他大概是不会回来吧？可是……
　　莺儿猫着腰趁着火势尚未汹涌，打开里间的窗户踩在凳子上跳了出去。她见庭院里烟火缭绕，并没有先前那些蒙面之人，于是捂着口鼻在着偌大的宅子里转了大半天，却没有见杨逍的踪影。
　　只见火势越来越大，莺儿无奈匆匆跑向了后花园。
　　竟然连后花园里都零零星星散满了小火堆，她左闪右跳冲到后门处拉开后门便跑掉了，回头只见大火已经将整个前院吞噬了。
　　莺儿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望，生怕会有什么人追过来。杨府没有了，钱也赚不成了，还是先去找刘叔叔吧，莺儿想着。她凭着印象，不停地向刘书业的家奔跑。
　　夜入丑时，街道上空无一人，夜色如黑缎，笼罩这个世界。莺儿奔跑的脚步声如锦裂的声音，不断撕扯着静谧的夜。
　　“哟！哪里来的小姑娘啊？”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看莺儿笑着说，这女子脸若桃花娇艳无比，可她的身后却跟随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莺儿见她和蔼可亲，停住了脚步看着她。
　　“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会还在外面呢？”她弯下身子，拿出锦帕替莺儿擦拭脸上的灰尘，“还弄得这么脏的。”
　　莺儿转动着大眼睛，看着这个美如天仙的女人，顿时忘记先前的恐怖。
　　“不如跟我回去吧，让姐姐来照顾你，好不好？”女子说着，低眼对身后的汉子点了点头。
　　那几个汉子也点了点头，朝着莺儿围了过来。
　　莺儿意识到不对了，慌忙地想冲出汉子的围困，却被其中一个一把箍住了，另一个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帕，朝莺儿鼻子上捂了过来。
　　一句救命还没有喊出口，莺儿便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们至于吗？”一个清朗的声音飘了过来，旋即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自天而降，缓缓落地。年轻男子剑眉外挑，眼神温和，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腰间悬着一柄古檀木剑。
　　“你是谁？满花楼的事儿，我劝阁下还是不要插手为妙。”女子柳眉微蹙，“一个野丫头罢了，我收了她，那是她的造化呢。”
　　“衣衫一天一件，男人一夜一换。这种事儿，还是留着你自己去做吧！”男子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一袭轻纱，你就不觉得冷吗？”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红色轻纱下自己若隐若现的亵衣，娇嗲地说，“原来公子也食人间烟火。”
　　“在下并不想做姑娘的枕边人，只是这个小妹妹，我劝姑娘还是放过吧。”男子轻笑，走过来就要去抱汉子臂弯中的莺儿。
　　那几个汉子见那女子并没有点头，于是便挥起拳头朝着男子砸了过去。
　　男子衣袖轻扬将莺儿卷到了怀中，旋即又回首，身形如秋叶飘舞于那几个汉子之间，不等他们动手就已一一点了他们的风府穴。
　　女子见莺儿被抢走了，也不恼怒，竟娇笑着拍着手叫好。
　　“多行不系必自毙，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劝姑娘还是收手为好。”男子抱着莺儿，正欲走开。
　　“嗳！你要了人就想走啊？”女子轻移莲步，走到了男子面前，“至少告诉我你是谁，也好叫我回话。”
　　“姑娘请自重！”男子说着，飞步上了房檐，缓缓念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女子颔首微笑，心里暗自念说，原来那人便是峨嵋派的孤鸿子。
　　“着火了！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啊……”打更的巡夜敲着铜锣急声呼喊，他看见了这女子弯腰说道，“红簌姑娘，那边不知谁家着火了，还请姑娘赶快回去吧！”
　　红簌微微一福身，笑语嫣然的谢过巡夜，伸出纤纤玉指解开了那几个大汉的穴道，向街巷深处走了去。
　　巡夜的铜锣声和呼喊声引来了不少附近的百姓，个个人端盆拿壶的前来救火，只是杨府这么大的宅子怎么救得过来！
　　杨逍颤抖的手握着那把残剑，它刺破了一层单衣，刚刚触碰到肌肤，渗出了丝丝血迹。
　　“母亲，原谅逍儿不可以就这么随您而去！杨家灭族之仇，我一定要报！”他含泪说着，扔下那把残剑，最后看了一眼杨将军夫妇的尸体，跃步跳了出去。
　　大火直至次日未时才渐渐熄灭，惊动了半个洛阳城的百姓，甚至连官府都出动了军队，火是扑灭了，可人却无生还者。
　　杨逍逃了出来，只是已经间接被人无视掉了，没有杨将军，杨逍也只不过是一个姓杨名逍的普通人罢了。
　　烟火的熏烧使得他洁净俊秀的脸沾满了火灰和尘埃，青白色绣袍上满是火烧的痕迹，胸上还有一个剑划裂的撕口，撕口周围斑斑血迹隐隐可见，如不仔细观看，还真看不出这就是那昔日光彩照人的杨家少爷。杨逍就这样子失魂落魄地穿过街巷的时候，引来无数行人的侧目，这是谁啊？不会是一个疯子吧？
　　一个小乞丐狠狠地撞了他一下，顺手抓走了他腰间那块龙凤呈祥的玉佩。
　　杨逍就这样子在街巷间游走，毫无生气，漫无目的。日渐入夜，行人渐渐散去，空旷的街巷，只剩杨逍一人踽踽独行。
　　弯月如钩，悬在西天，星星点点散落各处。寒鸦细柳，苍凉凄婉。
　　“少爷，您慢点儿。满花楼就在前面了，您不要着急。”一个书童搀扶着一个酒醉的男子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走了过来，在他们身后跟随着七八个身着统一灰布短衫的家丁。
　　“红簌，红簌……你等着，小爷就来了哦。”酒醉的男子胡乱伸着胳膊吼叫着，不时发出几声□□。
　　杨逍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与这一切熟视无睹。
　　“闪开！”书童朝着杨逍喊叫。
　　杨逍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举着步子缓缓地向前移挪。
　　“喂！叫花子，快闪开！”书童眼见他越走越近，又加大了嗓门喊道。
　　杨逍依旧不理不睬，连头也不抬，兀自向前挪步。
　　书童无奈，转头向那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个家丁快速走了过去，一人架起杨逍的一只胳膊，将他凌空提了起来。他如行尸走肉一般，不躲避，也不反抗。
　　醉酒的男子斜着眼看了一眼杨逍，忽然挣脱开书童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走到杨逍跟前，指着杨逍说：“你！给小爷跪下来，说‘少爷是最帅的！’，我就叫他们放了你。”
　　杨逍抬眼看了一眼他，什么也没说，就又耷拉下了脑袋。
　　“红簌姑娘嫌本少爷长得不够帅，你竟然也敢嫌弃本少爷！”男子涨红的双眼怒瞪着杨逍，忽然翻手给了他一巴掌，“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少爷……”书童低声叫了一句，像是想要阻止他。
　　醉酒的男子瞪了书童一眼，便对架着杨逍的家丁说：“给我打！知道他说出‘少爷是最帅的’这句话！”
　　那两个家丁对望了一眼，便将杨逍扔到了地上，恶狠狠地拳脚相加。
　　杨逍真如死尸一般，不说话，不反抗，甚至连呻吟都没有。鼻孔趟出了腥红的血，渗到了嘴里，触动了舌尖味蕾，咸咸涩涩。
　　“少爷，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书童拽了拽醉酒男子的衣袖说，“您不是还要去找红簌姑娘吗？”
　　“对！对！红簌。”醉酒男子蓦地傻笑了两声，指着瘫倒在地的杨逍说，“小爷今个儿没工夫理你，算你命大，走！”
　　杨逍抬起疼痛的手臂，擦拭着鼻际嘴边的血迹，冷冷的咳了几声。
　　“难道这个世界上竟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吗？”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杨逍耳中，“少年人如此任人殴打，可对得起你这躯身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杨逍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抬眼向四周望去，却不见人迹。
　　“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什么值得你为之活下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从街角缓步走来，他的容貌堂堂，国字四方脸，眼角细细的皱纹难以掩饰年龄的痕迹，“我看你很久了。”
　　杨逍挣扎着站立了起来，看着这个中年男子向自己走来，他白色长袍上绣着的红色火焰图案渐渐明晰。
　　“小兄弟，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仇恨吗？”他拍着杨逍的肩膀说，“仇恨，是活下去的最好动力！”
　　“仇恨……”杨逍重复着，与这个中年男子双目对视，见他眼神里冷静刚毅，气场高傲，心下不禁猜测，天下谁人竟有如此魄力！
　　“小兄弟，深夜独行不知所为何故？”白袍男子看着他华锦衣衫却甚是褴褛不堪，脸上也尽是火灰，胸前还有血迹伤痕，不禁问道，“莫不是小兄弟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杨逍只是看着白袍男子的眼睛说：“对！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七王爷！”
　　“七王爷？莫非就是当今圣上的弟弟的七王爷？”白袍男子惊异地问。
　　杨逍点了点头，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
　　“不瞒小兄弟，在下姓阳，草字顶天，正是明教中人。”阳顶天放开了他的肩膀，徐叹了一声，“驱除鞑子，恢复我汉家河山，正是我明教之宗旨大任也。”
　　杨逍暗暗想道，大元朝廷对我杨家不仁不义，也休怪我杨逍对大元无情无义，仅凭我一己之力，想要杀了七王爷替父母报仇，着实有难度，倒不如随了这阳顶天入了明教，有朝一日我夺得明教教主之位，也好合全教之力灭了这大元朝廷！
　　“阳大哥，我也不敢隐晦，我姓杨单名一个逍字，我杨家上下百余口都被那七王爷派手下暗地里毒杀了！”杨逍说着，心念及母亲，不禁红了眼眶。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怎可消沉萎靡？”阳顶天厉声说道。
　　“杨逍力薄，不知这仇如何才能报的，心里苦闷迷乱，竟险些……”杨逍看了一眼自己留给自己的伤痕，羞愧地说。
　　“杨逍兄弟，你若不嫌弃，不如随我入了明教吧！”阳顶天正是这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他见杨逍筋骨奇特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又得知他与大元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心下更喜，不忍心就此放过。
　　杨逍心下也正有此意，听阳顶天如此说，赶忙应了：“好！阳大哥，杨逍就追随阳大哥左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教你上层武功，总有一天，我们一起灭了鞑子！”阳顶天拍着杨逍的肩膀，哈哈大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