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灭绝传》笺上墨

4、第四章

　　“逍儿，不可胡闹！快放开莺儿。”杨夫人迎面走了过来。
　　杨逍见是母亲，慌忙丢开了莺儿的手。
　　“我叫了裁缝，给莺儿做几身衣裳，你也一起去吧。”杨夫人慈爱地说，“你最近可要乖乖的啊，你父亲就要从大都回来了。”
　　“父亲要回来了吗？”杨逍扬起俊秀的脸欣喜地问，“父亲会给我带礼物吗？”
　　“只要你听话，父亲一定会给你带回大都最好的礼物。”杨夫人亲昵的抚摸了一下杨逍的额头说，“你父亲去见了圣上，圣上定会有赏赐的。”
　　“我长大了也要像父亲一样，做个大将军，效忠圣上！”杨逍忽然郑重其事地说。
　　杨夫人听了甚是高兴，满意的点了点头。
　　裁缝正给莺儿量着尺寸呢，就听见外面仆人喊道：“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杨逍听到了竟没有像先前那般欣喜，反而轻蔑地笑了下，继续看着裁缝给莺儿量尺寸。
　　“少爷，你不要去接将军吗？”莺儿轻声问道。
　　“我才不会去呢！”杨逍说着，心里不禁想起了父亲离开洛阳之前与丫鬟小菊做的苟且之事，母亲明明都知道的，却什么都不说。若不是不想让母亲担心，杨逍才不想隐藏对父亲的讨厌呢。杨逍也并不想做什么将军，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博得母亲一笑，仅此而已。
　　“少爷，夫人请您去大厅呢。将军回来了，想见您。”小兰进来问杨逍。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杨逍不屑的朝她摆了摆手，小兰知趣地走开了。
　　“莺儿，一会儿你就先回房间吧。”杨逍看着开心地挑衣料的莺儿笑着说，“一会儿小兰会送你回去。”然后他又对站在门外的小兰说：“你就在这儿等着莺儿，一会儿送她到我的房间里。”
　　小兰心里一愣，奇怪了，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对这个新来的小丫头这么上心？
　　大厅里灯火明亮，杨将军正与夫人喝茶闲聊，见杨逍进来了，放下茶盏，笑着迎了过来，拍着杨逍的肩膀说：“好逍儿，可曾想爹爹？”
　　“逍儿自是十分思念父亲，连日来一直盼望父亲早日归来与母亲相聚。”杨逍微微施了一礼，看着这个线条俊朗，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说。
　　杨将军尴尬的笑了笑，想起那日被杨逍撞见的不雅之事。
　　“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顿饭了，你们爷俩赶快过来吧。”杨夫人在饭桌边一边摆碗筷一边微笑着说。
　　“是，夫人。”杨将军抱拳对着杨夫人行了一礼特别正式的说。
　　杨夫人微微摇了摇笑着说：“都是将军了，做事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杨逍压制着对杨将军难以掩饰的厌恶，然后又不得不笑着看着杨夫人，乖乖地坐了过去。
　　小兰带着莺儿在厨房随意吃了点儿东西，就将她送到了杨逍的房间。
　　少爷就是少爷，有钱人间的少爷就更不一样了，单一个睡房，就够得上莺儿之前的那个家好几倍之大了。房间里精致雅丽，非为内外两间，内间是杨逍的睡房，一架屏风将床与外间隔开，檀木做的架子散发着幽幽清香。外间是丫鬟的睡房，只有一张简易的床，搁在博古架后面，就这样，这张床白天还是要收起来的，免得影响房间内的摆设布局。
　　莺儿正在房间里乱转呢，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杨逍进来了。
　　“少爷，您回来了。我这就去给你倒茶。”莺儿低了头，恭敬地说道。
　　“不用了。”杨逍关了门，亲昵的抚摸着莺儿的头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莺儿嘟了嘟嘴，不解地问：“我不是要来伺候少爷的吗？”
　　“不，你就这样子坐着，让我看着你就好了。”杨逍将她按在椅子上，自己蹲在她身边，扬起俊秀的脸庞看着她说，“你嘟起嘴的样子可真像玥儿。”
　　“玥儿？”莺儿歪着小脑袋傻傻地问。
　　“没什么，今天你也累吧，早点儿睡。”杨逍的神色忽然黯淡了，轻轻地刮一下莺儿的鼻梁说。
　　玥儿不是别人，却是杨逍的妹妹，已入土近五年的妹妹。
　　杨逍躺在床上眼前满是玥儿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在花园里扑赶蝴蝶的情景，粉嫩可爱的脸颊，嘟嘟的嘴，脸上永远挂着无邪的笑容。
　　“逍哥哥，你看！蝴蝶……”玥儿呼唤着他。
　　“玥儿，玥儿……”迷迷糊糊中，杨逍在睡梦中喊道。
　　玥儿是杨逍同父异母的妹妹，却因她的母亲只是府中的一个丫鬟，生来便没有得到父亲的认可，一直只当她是备用的丫鬟，与下人住在一起。在玥儿才两岁的时候，她的母亲为了争取杨将军的认同，在府门口悬梁自尽了，闹的外人皆知，满城风雨。不得已，杨将军便对外宣称这个丫鬟与府内的仆人有了私情，生了女儿，那仆人却不认账了，于是便想以死来要挟。这话不假，可是“仆人”是谁？却是杨将军本人了。
　　经过了这件事儿，更是再也没有合适的时机承认玥儿了。
　　杨逍与这个小妹妹甚是缘深，自幼一起玩乐，对玥儿感情更是日益深厚。
　　在玥儿五岁的那年春天的一个下午，她忽然问杨逍：“为什么逍哥哥有爹娘，我却没有呢？”
　　“玥儿怎么没有！玥儿的爹娘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玥儿长大了，就可以去找他们了。”杨逍抱着玥儿坐在花园的草地上，轻轻的说。
　　“可是，为什么柳姐姐和我说，我的爹爹就是逍哥哥的爹爹呢？”玥儿在杨逍的怀里，仰着头嘟着嘴眨着大眼睛问。
　　“这……”杨逍不忍心欺骗玥儿，踌躇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好久之后，他终于说，“玥儿，我带你去问爹爹吧？你亲自问他，问他你是不是他的女儿，好不好？”
　　“嗯，逍哥哥。”玥儿跳了起来，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去找爹爹。”杨逍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说，然后拉着她的小手，朝着杨将军的书房走去。
　　“爹爹，我进来了哦。”杨逍也不敲门，推开了门就进来了。
　　“哦，是逍儿还有玥儿啊，有什么事儿吗？”杨将军放下手中的书卷，望着站在门口的杨逍问。
　　“爹爹，玥儿有件事儿想问您。”杨逍攥着玥儿的手，掌心溢出了细密的汗。
　　“哦？小玥儿有什么事儿啊？”杨将军笑着，起身问玥儿。
　　“将军，我是你的女儿吗？”玥儿眨着大眼睛望着杨将军，热切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你逍哥哥说的吗？胡闹！”杨将军忽然阴沉了脸，看着杨逍狠狠地说。杨逍也没有辩解，只是低了头不敢看他。
　　“你是我的爹爹！他们都这样说！”玥儿忽然挣脱掉了杨逍的手，拽住了杨将军的衣袖哭喊着说。
　　“胡闹！”杨将军大袖一甩，将玥儿甩出了很远，跌到了门框上。他低估了自己练了几十年的功力，也忘记了玥儿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
　　玥儿的头狠狠地撞到了门框，转瞬间鲜血就流了满地。
　　“你是我爹爹，是不是……”玥儿强睁着双眼，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问。
　　杨逍赫然呆立，想动却又动弹不得，玥儿，他只有在心里默喊。
　　闻声而来的夫人以及众人，看着倒在门边血滩里的玥儿，还有呆然而立的杨逍，不知发生了什么。
　　“孩子们胡闹，逍儿不小心推了玥儿，却没想到……”杨将军看着众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多可爱的孩子呢，可惜了。”
　　杨逍只是呆立着，眼前还是玥儿在花园里扑蝴蝶的情景。为什么要带玥儿过来，为什么？他在心里自责的问。
　　杨夫人走了过来，抱住杨逍，轻轻的安慰着。
　　那天以后，他赶走了身边所有的丫鬟，不再与人亲近。他怕，有一天她的丫鬟有了身孕，父亲会说，那时逍儿年轻气盛惹的祸。他怕，有一天再有一个玥儿，他将无力承担。
　　所谓父亲，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睡梦中，杨逍的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清泪。
　　莺儿在外间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杨逍的呓语，于是穿了衣服进了里间，看看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少爷，少爷……”莺儿趴在床边看到了他眼角的泪痕，轻声呼唤着他。
　　“玥儿，玥儿……”杨逍睁开眼，蓦地抱住莺儿低语着，“逍哥哥害了你，逍哥哥对不起你。”
　　“少爷，我是莺儿。”莺儿挣脱开杨逍的怀抱，嗔怨地说。
　　他愣住了，看了莺儿好久才缓缓的回过神来，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哦，是莺儿……”
　　“咦！什么声音？”莺儿忽然转动着眼珠四处张望寻觅着。
　　杨逍忽然警醒了，赶忙捂住莺儿的嘴，也四处寻觅着声音的源头。只见窗户上开了一个小孔，一根竹管伸了进来，滋滋地冒着白烟。
　　杨逍先前曾有过一个江湖术士的师父，教过他一些武功，还和他讲过一些江湖上的掌故。莫非这就是迷魂散了？他在心里暗道，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莺儿，憋住气儿，不要呼吸，懂吗？”他慌忙穿好衣服，在莺儿耳边低声说，“你在这儿不要乱动，我出去看一下。”
　　莺儿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点了点头，缩到了墙角的阴暗处。
　　杨逍见有人抽走了那根竹管，自己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透过那个小孔，只见庭院里来来往往穿梭着数十个身着黑衣，脸蒙面巾的男子。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为何要夜闯杨府？要不要先去通知父亲？
　　“每个房间都去过了吧？”一个带头模样的男子握着一柄长剑压低了声音说，“记得将姓杨的头带过来，否则王爷是不会放心的。”
　　“是。”众人应礼，又四散开了，慌忙地往各处堆放柴火。
　　莫非他们要放火烧了这儿？杨逍心里一惊暗想着，可是父亲、母亲，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莺儿，总要把她就出去吧。
　　莺儿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缩在角落里，睁着大眼睛向这边张望着。
　　“莺儿，乖。一会儿外面要是有什么动静了，你就跳窗，然后从后门逃出去，知道吗？”杨逍握住莺儿纤弱的肩膀说，“我先去看看娘，要是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赶快走！”
　　“嗯。”莺儿应声，望着杨逍说，“莺儿什么都不怕。”
　　杨逍笑了，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转身出去了。
　　杨逍有些功夫底子，于是很容易的躲过了庭院里的那些黑衣人，刚到杨将军的睡房外，便听见了里面低低地言语声。不是父亲与母亲，却是刚才那个领头之人！
　　他舔了舔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孔，眯着眼睛朝里望着。
　　杨夫人的脖颈上一道新鲜的剑痕，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溢，杨逍见此，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杨将军被刚才那领头人用剑架着，脸上毫无惧怕之色。
　　“杨将军果然不容小觑，我用的独门秘药竟然都没能将你迷倒，不过，你也是逃不过了。哈哈！”那人用力压了压剑刃，杨将军的脖颈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哼！”杨将军鄙夷的看了那人一眼，说：“要杀便杀，休在此浪费时间！”
　　“我若刚才在多用一份力，你此刻早已命丧黄泉，如何还说得出这句话？”那人将剑送回鞘中，接着说：“杨将军您这是何苦呢？答应了七王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你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不必罗嗦，快动手吧！”杨将军大袖一挥，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好！不要怪我不念旧情！”那人说着，闪电一般的速度抽出剑削下了他的头颅，有闪电一般将剑插回鞘中。
　　顷刻间，鲜血喷洒的到处都是。
　　杨逍在窗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