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春梦已阑》桃花缘记

40、新 初入王府

　　今日是个好天气，天朗气清，微风和畅。而十阿哥胤俄与自己的贴身小厮正在京城有名的人市闲逛。所谓人市就是贩卖人口的地方，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明码标价。这些“商品”大多都是穷苦无依的人，尤其是那些年龄较小的孩子，大多是女孩，都是因为家里实在拮据，抚养不起，才被父母送在此处贱卖。不过这些人中也有不法商人连哄带骗拐带来的，多为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她们日后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是青楼为妓，二是被大户人家相中，纳为妻妾。

　　龄娣此时就与一群二八年华的女孩一起，身着素服，跪在地上。而她的脖子上则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清楚写着“一百两”，这是她作为“商品”的价格。

　　当然，这只是她与十阿哥一起策划的计谋。她的身份如此特殊，就算珍贵妃之死已然昭告天下，但若她风风光光进十阿哥府，必定还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甚至揣测她是珍贵妃，她只能是一个酷似珍贵妃却无依无靠、身份卑贱的女孩。

　　胤俄与小厮在龄娣面前驻足，龄娣看着他的靴子，知道是胤俄来了。但她却依旧垂首，没有抬头看他。
　　见胤俄打量龄娣已久，一旁的老板说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位姑娘是今天才到的货，且长相甜美，公子带她回去，一定不会后悔。”说罢，他又转头看着龄娣，道：“新儿，快把头抬起来让公子看看。”
　　龄娣听罢，这才缓缓抬起头。胤俄带着满足的笑意，问老板道：“方才听你唤了她的名字，她叫什么名字？ ”
　　“她叫新儿，新旧的新。”老板答道。
　　胤俄点点头，对着龄娣道：“新儿，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希望你忘记你以前的人生，你的生活，将会重新开始。”然后他又转首对小厮说道：“给老板一百两。”
　　小厮掏出银票，递给老板，老板笑得合不拢嘴。他娶下龄娣脖子上的牌子，说道：“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这位公子。”
　　龄娣点点头，与老板告辞后，便与胤俄一道走了。

　　人市依旧热闹非凡，并不会因为二人这出戏剧的落幕而显得冷静。
　　“我知道我一定会做的很顺利，但我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胤俄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我把人市这个地方想的太恐怖了。我还以为会有流氓出来和你争我，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你揍一顿。”龄娣说道。
　　胤俄无奈摇摇头：“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开玩笑。”
　　“谁说我是开玩笑，”龄娣指着不远处一幕闹剧，说道：“那边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胤俄顺着龄娣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几个彪形大汉在欺负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
　　“我没有想到，所谓太平盛世、天子脚下，竟然会有如此仗势欺人之事。”龄娣凑了过去，胤俄也跟上前去。

　　只见那几名男子疯狂拖拽着那个女孩，女孩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头发也凌乱不堪。她扯着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不去那种地方，我死也不会去！”
　　旁边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说道：“你父母把你卖到这里，你就是我的货物。而你又遇上了新的买主，你去哪里早已不是你自己能决定，要怪就怪你父母，怪你家贫穷吧！”
　　女孩拼命摇头、拼命反抗，但那几名男子丝毫没有放手之意，反而加重力道，细看之下，女孩的手腕已有些乌青。

　　“要不要管闲事？”胤俄问龄娣。
　　“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反正对你也不是难事。”
　　“我看那姑娘长的白白净净，给你当个丫鬟也挺好。你进了我府里，总是需要个服侍的人。再说，我府里那些丫鬟都是我家那位的眼线，服侍你肯定不会周到到哪去，干脆就把这姑娘带进府算了。”胤俄道。
　　“原来我还有人服侍啊。”龄娣苦笑道：“素琬嫁给了十四阿哥，言蕾儿被皇上秘密处死，我的丫鬟一个个离开了我。你救了她，我一定不会把她当丫鬟使唤，我会待她如亲姐妹，因为，我已经没有使唤丫鬟的命了。”

　　胤饿轻叹了一声，然后便从怀中掏出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侧身对身旁小厮道：“去把这个给那些人看。”小厮颔首接过令牌，快步走上前去同那伙人交涉。果然，那伙人一见令牌，闻风丧胆，忙对老板说不要这个姑娘，然后拔腿就跑。
　　胤俄和龄娣走上前去，龄娣扶起跌在地上的姑娘，拿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对她说道：“人各有命，我也和你一样身陷困境。我们同病相怜，我愿与你在一起，今后无论生活有多痛苦有多艰难，我愿与你一起承担。但是你也不要忘记，无论身处何种环境，千万不要对人屈服，更不要妄自嗟叹、可怜兮兮。擦干眼泪，我们要好好活着，这样才不会辜负父母赐予我们的生命。”
　　这名女子似懂非懂的看着龄娣，见她虽然年纪轻轻，但眼里却折射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决心，这样与生俱来的光芒使自己有些望而生畏，但却又不敢也不愿拒她与千里之外。
　　女子点点头，残泪的泪水也被龄娣擦拭干净。

　　“你叫什么名字？”龄娣问道。
　　女子摇头道：“我没有名字，我很早就被父母遗弃了，被卖过多少次我自己也记不清。”
　　“好可怜的人，”龄娣叹了一声，说道：“以后你就叫忘怜吧，你要忘记你以前的楚楚可怜，好好过上新的生活。”
　　“忘怜谢谢小姐，”她欠了欠身：“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我可不是什么小姐，”龄娣带着苦涩的笑意看着胤俄，问道：“十爷，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呢？”
　　胤俄想了想，说道：“新儿，我觉得这名字挺好的，以后你就叫新儿了。”
　　龄娣听罢点了点头，看着忘怜，说道：“我叫新儿，我希望以后的一切都是新的。”
　　忘怜并不大明白龄娣之意，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胤俄突然说道：“我们回府吧，回府之后面对那些个女人，肯定又有一番恶战。”
　　“尤其是面对她。”龄娣又是一抹苦笑：“我真怕她会认出我，虽然她自小在草原长大，但毕竟也是我的亲姐姐。”
　　“算了吧，她们姐妹俩一向对你没有给予多少关心，对你定然不甚了解。再说了，我纳一个酷似珍贵妃的侍妾又如何？你身上又没有胎记，她是不会起疑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敢妄自猜测你是郭络罗龄娣。”胤俄说道。
　　“是吗？希望如此吧。”

　　回到十阿哥府，忘怜不禁在心中暗叹，早就看出这名衣着光鲜的公子贵不可言，但没想到竟是皇帝之子。而她的主子新儿也是如此倾城，定然也非一般孤女。自己从残酷的人市来到这王府大院，究竟是喜是悲，是运，还是劫？不得而知。

　　十福晋郭络罗龄姒此时正与侧福晋王氏在花苑内攀谈，听闻胤俄回府，且还从人市上带回两名女子，俱是一惊，忙带着婢女向前厅赶去。

　　“来的正好，”胤俄见二人前来，说道：“也省得新儿一一拜访你们，这是新儿，是我从人市上买回来的姑娘，我已准备纳她为妾。这是她的丫鬟，忘怜。”
　　“爷，你是什么身份？这人市上的姑娘如此肮脏，岂不是玷污了爷的声誉？”福晋龄姒说道。
　　“你怕什么？只不过是个妾，又不会入爱新觉罗家的族谱。再说了，九哥府上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还少吗？我也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说罢，胤俄牵起龄娣的手：“新儿，快向嫡福晋、侧福晋请安。”
　　龄娣和忘怜向龄姒和王氏恭然一福：“奴婢给嫡福晋、侧福晋请安。”
　　龄姒抬首示意二人平身，却在龄娣抬头的那一刹那，面上的表情变得惊恐万分。

　　“你是……龄娣……”龄姒惊慌失措，而王氏也在家宴上匆匆见过龄娣几面，也有些惊慌说道：“这不是……仙逝的珍贵妃娘娘吗……”

　　“你们休要胡言乱语，”胤俄十分镇静说道：“皇阿玛早已将珍贵妃娘娘之死昭告天下，她焉能死而复生？我今天在人市上看见新儿，发现她竟与龄娣长的一模一样，我以前喜欢龄娣你也是知道的，我得不到她，难道连个替身也不配拥有吗？”
　　见龄姒依旧惊魂未定，胤俄又道：“你放心，新儿永远也不会踏出府中半步。我希望你也不要在外面到处乱说，尤其是那些阿哥们的福晋、侧福晋，那些女人没事就爱乱嚼舌根子。毕竟她长相如此特殊，太多人知道还是不好。”
　　龄姒顿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当初皇阿玛为你指婚，你毫不反对，也许也是因为我是龄娣姐姐，有那么几分酷似龄娣吧。”
　　“谁说的，你与八嫂一母同胞，自然是像八嫂多些，龄娣福薄，没你们两个那样好的命。”
　　龄姒苦笑着点点头，然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向胤俄告辞。临走前她回头狠狠瞪了龄娣一眼，而胤俄却没有看到。

　　“说真的，你当初娶她，有没有一点原因是因为她是我姐姐？”龄娣颇感兴趣问道。
　　“没有，我只是不敢忤逆皇阿玛之意罢了。再说了，龄姒出身好、相貌好，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胤俄答道。
　　“很好，你对我这样就很好了，我只需要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你以后也要像此时这样，千万不要对我用情太深。”龄娣说道。
　　忘怜听了二人的对话，感到莫名其妙，尤其是方才嫡福晋的言语和表情，更是令自己疑惑不解。但她自知身份低贱，因而没有多问。

　　“今夜你想让我陪你么？”胤俄问龄娣道。
　　“我还没有准备好……”龄娣小脸有些微微泛红，胤俄见状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说罢，他的目光转向忘怜：“扶小姐回后院休息吧，我会差人替你打点好，你以后还是少来前厅为妙。”
　　忘怜点点头，朝胤俄福身之后，便搀着龄娣走了。

　　望着二人的背影，胤俄不禁在心中暗叹，真不知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龄娣是个炸药，无人敢接纳，生怕引火自燃。而自己却如此痴愚可笑，对她趋之若鹜。这究竟是什么在作祟？是自己胆大包天、毫不怕事，还是认为她有助于八哥夺得帝位？抑或，只是心中那无法抑制的情，蠢蠢欲动，触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