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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亲 父子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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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内,康熙正在批阅奏章,而胤礽就跪在他面前,已跪了半个时辰。赵元玉立在一旁,还是第一次看这对父子陷入如此尴尬境地,因而害怕不已,大气不敢出一声。
“皇阿玛,”胤礽实在觉得膝盖有一丝酸疼,便唤了声康熙。可是康熙不知是佯装未听见,还是工作过于全神贯注,并没有搭理胤礽。
胤礽知晓这次康熙必然不会轻饶他,也不敢再唤,只安静跪在原地,想些其他事情,以分散自己注意力,减轻痛苦。不知为何,他没有想起令他魂牵梦引的龄娣,也没有想起与鸢儿的那段甜蜜回忆,而是想起了曾经为他罚跪了一天一宿的胤禩。胤礽觉得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罚跪已然令他痛苦不已,胤禩又是怎么顶着炎炎烈日熬过去的呢?思及此,他的内心不禁泛起一丝同情和钦佩。
又过了好长时间,康熙终于搁下御笔,对着胤礽说道:“这跪着的滋味可好受?”
“回皇阿玛,”胤礽倒也老实:“并不好受。”
“你可曾记得以前你犯了错,胤禩替你受罚,一跪就是一天一夜,朕记得他那时才八岁。”
“儿臣没忘,儿臣由衷佩服八弟的毅力和忍耐。”胤礽道。
“那你认为是你优秀,还是他优秀?”
“八弟文武双全,平易近人又颇得人心,连二皇叔也对他称赞有加,儿臣自愧弗如。”
“你错了!”康熙起身,指着胤礽呵斥道:“真乃愚子也!”
胤礽不解,康熙又道:“你是朕与孝诚皇后的儿子,天命所受的太子,未来的九五至尊,在朕心中,你必须,也只能是最强大的!可你居然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又有何信心能威震大清,振兴大清?”
“是,儿臣知错。”
“你错的还不止这些,”康熙令胤礽起来,胤礽因下跪已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险些摔倒,望着胤礽窘迫的模样,康熙怒道:“昨夜朕召幸了珍妃,可谁料,珍妃竟然不是处子!这又是你干的好事吧!”
胤礽大惊,又欲跪下,却被康熙拦住,胤礽引袖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说道:“在八弟府上,儿臣与珍妃娘娘一见钟情,儿臣也向皇阿玛阐明过自己的心意,可儿臣不曾想到她竟会被皇阿玛纳为妃啊!”
“即便你心系于她,但你身为太子,理应知道她是秀女,不是可以轻易触碰的!这有违礼法祖制的事,亏你做的出来!珍妃看上去美丽动人,纯洁无暇,是你对她步步紧逼,时时诱惑,最终强迫她做出自己不愿做的事,是不是?”
“不是!”胤礽急于阐述事实:“是她心甘情愿的,皇阿玛,儿臣与珍妃娘娘真的是两情相悦啊!如皇阿玛能成全儿臣,儿臣愿将储位拱手相让,从此带着珍妃娘娘桃源避世,远离尘嚣!”胤礽哭着跪下,向康熙重重一叩首:“ 为了她,儿臣什么都可以不要!”
“孽子!没用的东西!”康熙狠狠踹向胤礽,气急败坏,说道:“你知道为何朕明知你喜爱她却纳了她么?就是因为你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她虽年幼,却把你迷得鬼迷心窍,神魂颠倒,这样的女人如果留在你身边,岂不是害了你,害了大清的未来!朕不能让你重蹈周幽王、唐明皇的覆辙!而你知道朕为什么没有把她赐给其他阿哥而是纳她为妃么?因为只有她是朕的女人,你才能死了这条心!”
“儿臣真的喜欢她,皇阿玛您一向疼爱儿臣,从小到大儿臣犯错无数你却从不忍责罚。儿臣可以明显看出,您看儿臣时那溺爱的眼神明显和其他兄弟不一样。所以,这次皇阿玛你再偏疼儿臣一回吧,以后不会了,永远不会了!”胤礽抓着康熙龙袍的下摆,苦苦哀求道。
“保成!”康熙怒火燃烧正盛,道:“你不要逼朕杀了她!”
胤礽一听,又惊又怕,呆在原地,不敢再言。
“保成啊,”康熙亲自拉胤礽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是扇玥留给朕最后的礼物,扇玥在朕心中比生命还珍贵,因而你在朕的心中也是超越生命的存在。你两岁时朕就立你为太子,表面上是为了安定人心,平三藩之乱,实际上你的的确确是朕心里唯一的继承人,朕一心想将这延绵万里的大好河山留给你享用,留给你继续开疆拓土,将我大清基业打的更深更牢。即便后来有了文学造诣极高的老三,有了干练能干,做事雷厉风行的老四,有了深得人心,人人夸赞的老八,机智聪明的老九,侠义心肠的十三和武功一流颇具将才的十四,也从未动摇过你在朕心中的分量和地位,你懂吗?懂吗?”
“我懂了,皇阿玛!”胤礽一抹眼中泛滥的泪,道:“儿臣会强迫自己不再想她的!但是,此事兹事体大,皇阿玛若不重罚儿臣,人心不服啊!”
“这是秘密,是丑闻,怎能让它传开来?朕这次还和往常一样,不会责罚你,你只要记住你今日所言,彻底与珍妃断绝往来,甚至连念想都要抹杀。”康熙道。
“是,是……”胤礽含泪叩谢皇恩。康熙也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玄烨,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她还好么,皇阿玛没有惩罚她么?”胤礽道。
“朕只是令人打了她三十棍,已派太医医治,应无大碍。”
“让儿臣去看看她好么?儿臣发誓,这是儿臣最后一次与她交集!”
“不行!”康熙态度坚决:“如果你看到她体无完肤、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会更加放不下她!莫说是你,就是朕,都不忍去钟粹宫探望她,怕自己也对她心生爱怜之心!”
“皇阿玛!”胤礽还想求他,却见康熙背身过去,一拂袖道:“你走吧!保成,愿你不要再错上加错!”
胤礽心怀不甘,但还是不敢忤逆康熙之意,何况康熙对自己这般偏疼,又对自己吐露真言,真心相待,他着实不愿再让康熙失望,于是便请安离开了上书房。
钟粹宫内,太医已医治完龄娣,开了几幅外抹的药,说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去了。太医走后,龄娣正欲小憩,却有一华服男子跨入内室。
龄娣定睛一看,如此的风度翩翩、潇洒俊逸,竟是四阿哥胤禛!
胤禛见龄娣表情错愕,便解释道:“是太子让我来看你的。”
龄娣点头笑笑,问胤禛道:“太子可好?”
“很好,劳娘娘费心。倒是有件事令胤禛不解,皇阿玛何以生这么大的气,竟对娘娘施以酷刑?”
龄娣苦笑:“若是你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你就会明白皇上对我有多好了。对了,你不是跟太子熟稔吗?你可以问问他。”
胤禛“嗯”了一声,望着眼前的龄娣,她头发凌乱,面色卡白,神情凄凉,即便始终扬着一抹淡笑也带着几分忧戚的颜色。这与他记忆中的龄娣有天壤之别,犹记得八贝勒府初遇,她扎着清纯的羊角小辫,小脸粉嫩,略带羞怯,那模样真是令自己毕生难忘。
“娘娘似乎变了很多。”胤禛道。
“是老了吧?”她头一偏,不再看胤禛。
她怎么会这样说自己?豆蔻年华,她的青春才刚刚起步,;妙龄少女,她的美丽才刚刚绽放。她还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儿,怎么会是历尽苍凉、风吹雨打的落花呢?
“娘娘与幼时相比,增添了几分成熟典雅,更加仪态万方,美艳绝伦。”
“是吗?”龄娣转过头,望着胤禛黑夜般的深眸:“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可这世上还是有人不会为美貌所倾倒。再艳丽的容貌终有一天会衰老,再窈窕的身姿终有一天不复存在,再白如凝脂的玉肤也会有皱纹密布的时候,我要的是那种无论长相如何、身世如何、归宿如何都无法击败的爱。”
胤禛不语,似在细细揣摩龄娣之言。龄娣又道:“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四阿哥你知道么,第一眼见你时我很怕你,因为你不论对谁都是一副冰冷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但我今日才发觉,我那时怕的其实是自卑的自己。”
胤禛一愣,旋即笑笑:“娘娘如今贵为皇妃,又拥有沉鱼落雁之容,根本无需自卑。”
“谢谢你,四阿哥。”龄娣说道。
胤禛颔首,道:“胤禛不便久留,愿娘娘凤体安康。”说罢拱手作揖,转身走了。
望着胤禛俊秀的背影,龄娣想起以前太子说过四阿哥韬光养晦、不问世事,潜心修佛、兄友弟恭之类的话,她冷道:“这个四阿哥,也绝非等闲之辈。”
一连数日龄娣都在钟粹宫养伤,而康熙也解除了禁令。不过龄娣养伤的同时也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变化,听说康熙与太子促膝长谈,龙心大悦,连连赏赐稀有物件予太子,又听说康熙即将携太子南巡,父子二人亲密无间,和和睦睦,令众皇子羡慕之极。还听说康熙贴身太监赵元玉不知为何犯了龙颜,被康熙下令杖弊,令人唏嘘不已。
龄娣好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这一局,她几乎是搏了性命,却输的如此可笑,如此凄惨。她只算准了康熙的公正不阿、严苛厉害,却没算准康熙对太子的无疆父爱,舐犊情深!
“我不会罢手的,胤禩,我一定会让你得到你最想得到的东西。”龄娣心中暗想,外面却有人通传良妃来访。
龄娣有些讶异,忙整理仪容,跨向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