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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苏母离世 ...

  •   苏梦的母亲苏晓荷是在苏梦18岁那年被送进医院的,苏梦记得那年自己刚高考完,跟同学在外面聚餐,还没结束,就接到了邻居打来的电话,说她母亲又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拿着把刀四处砍人,把周围人都吓到了。苏梦赶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周围人把她的手脚捆了起来,扔在了屋子里一个墙角处,大门上有很多处刀痕,屋子的正中央躺着一把刀,周围四处散落着碎掉的酒瓶子还有打倒的花瓶和翻倒的椅子和杂物,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谨慎的看着墙角处试图挣开绳子的苏晓荷,还时不时调侃两句,见苏梦进门,几个人才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瓜子壳。
      “你终于回来了,你妈疯了,到处拿刀砍人,要不是我们,早就出大事了。”一个黑衣服的男人站在人群里,试图引起苏梦的注意,苏梦看见母亲像个犯人一样被人看管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冲过去抱住正在傻笑的母亲,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拥在怀里,滚烫的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她又不是犯人……”苏梦发了疯的对身后的那群男人咆哮,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逐渐沙哑,带着哭腔,“你妈就是个疯子,她拿刀到处砍,我们也是没办法,只能把她绑起来。”,男人辩解道,见苏梦没搭理他们,身后的男人说了句”一家的疯子“就起身离开了。苏晓荷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处有一大块淤青,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方怀远,方怀远……”头上的头发非常凌乱。
      “妈,你怎么了,怎么了……我回来了,你不认识我了嘛,我是阿梦啊,你醒醒,醒醒,好不好……”苏梦发了疯的哭泣,苏晓荷见到苏梦倒是也不挣扎了,只是傻笑着,眼里闪着泪光,头一摇一晃的,眼神痴傻的看着苏梦,嘴里念着“阿梦,阿梦……,阿梦不哭不哭。妈妈给你擦擦,乖。”苏梦抹了把眼泪,看着苏晓荷,努起嘴角,假装微笑“好,我不哭不哭。”
      “是不是很疼啊,妈,我给你解开,解开……”苏梦把绑着母亲的绳子温柔的解开,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污渍,苏晓荷安静的坐着,不哭也不闹,像个几岁大的孩子,苏梦知道母亲这次大约是真的疯了,她把母亲扶到沙发上,捡起地上的刀,又打了盆水,拿出毛巾给母亲擦脸,“妈,我一会儿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那里老安全了,还有人陪你玩,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好不好。”,苏晓荷一脸的抗拒“不去,不去,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她的眼神四处躲闪,一把推开了苏梦,蜷缩在了沙发的一角,双手环抱着双腿,浑身瑟瑟发抖着,苏梦小心的靠近母亲,用手抚摸着母亲发抖的后背,头靠在母亲的怀里,“妈,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分开,我保证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有空就来好不好”,好长时间后,苏晓荷才安静下来。
      苏梦给苏晓荷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是一身白色的很干净的裙装,苏梦记得母亲以前很喜欢那套裙子,老是放在衣柜里,总是拿出来看,苏梦没见母亲穿过,可她知道母亲很喜欢这条裙子,所以就找了出来,给苏晓荷穿上。苏梦不知道的是,这条裙子是方怀远跟苏晓荷在一起时,方怀远最喜欢的一条裙子,方怀远走后,苏晓荷扔掉了关于方怀远的所有东西,却唯独留下了这条裙子,她有时间就会拿出来看看,一个人喝酒的时候也喜欢把裙子放旁边,只是这么多年,苏晓荷再也没有穿过这条裙子。
      当天晚上,苏梦就把母亲送到了疗养院,这里有很多精神出现问题的病人,里面有专门的护士和医生负责照顾,苏梦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给母亲交了疗养费,然后一个人走回了家,那天夜里下起大雨,苏梦住的地方离医院还有段距离,她没有打车,也没有躲雨,就这样一个人在雨里走着,泪水从眼眶滑落,和雨水融为一体,她静静地感受着,沉默着,心里的痛也慢慢变得麻木起来。她知道,那一刻起,她必须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了。
      而此时的苏梦正拎着两大包的东西,走在疗养院前面的小步道里,这两袋东西都是她给母亲带的,苏晓荷年纪大了,除了日渐不清楚的神志外,身体也大不如前,苏梦之前专门找过中医,开了方子,说这药可以帮母亲调理身体,还有一些药是苏梦在各处看的专家号,说是吃了能够帮母亲恢复神志,其实多年前医生就下过诊断,说苏晓荷积郁已久,加上常年饮酒,大概率是好不了了,可苏梦就是不想放弃,总是四处搜罗方子,想让母亲有一天能好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抱有这么高的期待,可现在,除了让母亲好起来,苏梦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她努力赚钱,只是想维持住母亲现在的生活,而心里的那份期待,是支持她走到现在唯一的动力。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半个月前,这条路苏梦已经走了无数次,院里的护士医生还有一些病人家属,甚至连修剪枝叶的修理工人,都认识苏梦,她一路走过来,路上的行人都在跟苏梦打招呼“哟,姑娘,又来看你妈妈了。”“嗯嗯,有段时间没来了,想她了。”一个正带着草帽修剪绿植的中年女人站在小路一丛花草的旁边,头从宽阔的帽檐下探出来,正盯着苏梦四下打量“又带这么多东西啊,你妈真是好福气,我在这医院这么多年,就你来得最勤,还每次总是大包小包的……”苏梦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微笑着跟女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前台登记处,苏梦按例在登记簿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她晃眼看到了上面的第一排,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李梦茹”,苏梦对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陌生,从她知晓自己的父亲是方怀远那天起,她就私下把方氏集团调查了个底朝天,这个人正是方怀远现在的妻子,他们还有个女儿方玉柔,可是自从方怀远走后,他们两家就断了联系,李梦茹怎么会知道这里呢。
      不排除有人撞名字,可苏梦却不敢心存侥幸,她拿着登记本,找到了前台的护士“李姐,这人你还有印象嘛”,“怎么了,你亲戚啊”,“不是,我就是看这名字有点眼熟,你还想得起来她当天来的时候长什么样嘛?”,“这个啊,你让我想想,……”,护士把头偏向一边,左手摩挲着脑袋,努力回忆着,苏梦立刻打开了搜索网站,查到了李梦茹的照片,她举起手机递给了护士“啊啊啊对,就是这个人,我想起来了,她当时穿了双恨天高,还拎了个爱马仕的包包,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哪个名人来我们医院拍剧呢。后来这女的说自己是来找人的,留了个名字就进去了,我当时还问她找谁来着,她说找院长,我就放她进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李姐,谢谢啊,我先去看我妈了。”,“没事,大家都老熟人了,对了,你妈这两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经常不吃饭,还老是发呆,嘴里还老是嘟嘟囔囔喊着个人名,我凑近听,也听不清她说啥,你快去看看她吧,我看她人都快瘦脱相了。”,苏梦心里一惊,莫非真的是李梦茹找来了嘛,她飞速冲向电梯间,看了眼电梯,在7楼还没下来,便推开一旁的防火门,从楼梯处爬上了苏晓荷所在的4楼,心里一直默念着,妈,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她穿着双白色平底鞋,两步两步的往上跨,手里拎着带给母亲的东西,快到四楼的时候,苏梦离门还差几步的距离,隔着厚厚的防火安全门就听到了外面走廊的声音“医生,医生,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自杀了。”走廊里脚步声杂乱,有人大喊大叫,有推车快速经过的声音,苏梦火速推开门,走了出去,奔向了苏晓荷所在的406,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绝望了。
      苏晓荷穿着白色花纹的病服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失去了意识,侧靠在椅背上,双腿上放着条白裙子,左手搭在裙子上,右手手腕处鲜血淋漓,止不住的红色血液汩汩的往外冒着,地上是一把还带着鲜红血迹的水果刀,周围围了一圈的人,有护士有医生,他们试图用止血纱给苏晓荷止血,各种仪器轮番上阵,屋外看热闹的人群被遣散,苏梦看着母亲被搬到了病床上,架起了呼吸机,旁边的心率仪不停的闪烁着,她看见母亲发白的唇瓣和紧闭的双眼,医生一遍遍的在她的胸口按压着。
      周围有人在叫苏梦,苏梦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站在门口,双眼注视着心率仪,看着母亲的生机一点点消失,那条跳动的生命线慢慢失去了活力,变成了一条水平线,然后是一声尖锐刺耳的长鸣声,她整个人发抖着,周围人停下了动作,屋内再次变得安静,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朝苏梦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吧”。此刻仿佛苏梦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苏晓荷,而她此刻已经不在了,她走了过去,一旁围坐一圈的人都主动给她让道,她看着身形瘦弱的母亲静静躺在那,嘴唇泛白,双眼紧闭,全身了无生气,除了右手腕处被鲜血染红的那圈卷着的纱布,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表现出她前几秒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梦嘴角抽搐着,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滑落,但却听不见她哭泣的声音,她牙齿不禁在打颤,双手也止不住的发抖,她张开双手,半倚着身上扑在苏晓荷已经慢慢失温的身体上,“妈,妈……,你不要走,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来了,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是阿梦啊,我是阿梦啊,妈……”。任凭苏梦再怎么用力的摇晃,可这具身体却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妈……,妈……你醒醒,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苏梦发疯似的哭喊着,周围人伸出手,试图将苏梦拉开,苏梦用力抱着母亲,不让人分开自己和苏晓荷,但全身瘫软的她,还是被架到了一旁。眼看着护士给母亲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布,“妈……“她想要冲过去,却无奈被人用手拉着,动弹不得,在苏梦的哭喊声中,苏晓荷被人抬了出去,苏梦跟在后面,看着母亲被送进了冰冷的太平间。她不顾人的阻拦,一直坐在门外的空地上,头靠着金属做的门框,两眼无神的看着空荡荡的过道。
      季节已近深秋,地板上凉飕飕的,时不时吹来的过堂风更是一阵阵的宣告着冬天即将来临,苏梦似乎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她只是坐着,心情从难过崩溃绝望慢慢变得麻木,白昼缓缓褪去,黑夜降临了。“走吧,苏小姐,你母亲要是还在,肯定不想见到你这样的,快起来吧,夜里凉,你要是感冒生病了,你妈妈会心疼的。”一个捡瓶子的老奶奶拖着一个长长的塑料袋走了过来。
      这人苏梦认得,是医院里靠捡瓶子和废纸块为生的张奶奶,她也有个儿子在这里常年住着,张奶奶只有一点微薄的退休金,为了给儿子交住院费,就时不时卖点废品,她平常跟苏晓荷倒是挺亲近的,好几次苏梦见母亲的时候,张奶奶都在。她放下手里的袋子,几个瓶子滚落了出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扶着苏梦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用手轻拍着苏梦的后背,苏梦把头靠在张奶奶的肩膀上,早已风干的眼泪再次涌出“奶奶,我妈妈没了,……”,“孩子,你妈妈解脱了,起码现在她再也不用痛苦了,你要代替你妈妈,好好活着。”
      临走前,张奶奶给了苏梦一封信,说是苏晓荷交给她的。苏晓荷虽然常年疯疯癫癫,但有时也会突然清醒一小会儿,据张奶奶说,这封信是苏晓荷意识清醒的时候给她的,让她有机会交给苏梦。苏梦抱着信封,像是找到了最后一点跟母亲有关的东西,她起身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转身看了眼苏晓荷冰冷的尸体,转身走了出去。
      单从表情上,苏梦的脸此刻已经僵化,没有任何的表情,开心不开心都没有,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试图往前走,但双腿因为在地上坐了太久,现在有些酸痛和麻木,她怕自己摔倒,只能扶着一旁的墙壁,慢慢挪动着,走了好久,她才走到路口处,顺手打了个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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