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十三章 ...
-
自打玄叶的“男女弟子对半开”美好意愿彻底浮云，光阴流逝已不知几许。
玄宗弟子一拨又一拨韭菜似地成长起来，以苍金赭为代表的一辈弟子早过了被称作“师公”的年纪。
有时秋蝉孤会躺在食堂后山草地里饮着小酒感慨“岁月不饶人”。你看这日升月落星汉灿烂交替不休，你看那谁家少年稚气未脱却仿若一夜间变得英姿勃发能干可靠。
再看看自己，脸还是那张脸，功体雄厚大约再维持个千八百年也不大变样，原本乌黑的一头乱发间竟也悄然冒出几缕白发，正是不可抗拒的岁月痕迹。
就这几缕白发，还被玄叶拿来说事儿。
秋蝉孤淡定地回敬他：“你这种不靠谱的娃娃脸永远也体会不到最美夕阳红。”
“耶，吾徒赭杉不就很红么？”
“请不要忽略‘不靠谱’三个字，注意我的口型：不—靠—谱，每年招生都等不到新来的主动叫你宗主，瞎得瑟什么劲儿。”
“好友啊，这句话实在是……醍醐灌顶。”
“我不介意你说一戳见血。”
“……”
天高云淡，岁月静好，封云山首席掌厨与宗主之间不定时唇枪舌剑互戳痛处仍然时常上演。
闲人有闲人的野趣，忙人们则在贯彻“大道无形”的道路上奔波劳碌。
道境玄宗最出色最抢眼的十位弟子，无疑是宗主门下六弦四奇。
玄叶挑弟子一向眼光毒辣好运连连，十道子天资不休说，后天的勤勉也有目共睹，旁人难说闲话。
这名号乍一听挺响亮的，但没少被秋蝉孤吐槽。
宗主座下总共就十名弟子，六个入弦部，四个入奇部，能想出“六弦四奇”这种一目了然毫无技术含量的名号，得有多能偷懒……还不如叫玄宗颜料天团呢（自重啊喂）。
道境封云山以玄宗总坛为中心形成了一大繁华地带。
任何妖魔鬼怪只要一踏入该地带兴风作浪便会沦落为玄宗弟子维护苍生顺便刷怪练级对象，老百姓因此得以安居乐业，故而玄宗道长们下山总能收获许多善意。
六弦四奇由于名声大，做的事情多，曝光率更高，于是万众瞩目。
君不见封云山下孩童们口口相传的童谣十之八|九跟六弦四奇光辉事迹有关么……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最受群众欢迎的居然是无时不刻散发沛然气场的赭杉军。
秋蝉孤一开始以为这是道境反差萌同好众多的缘故，然而当他听紫荆衣描述山下有关赭杉军的各种传闻后，瞬间明了。
某年某月某日，某村某户，婆媳吵架，赭杉路过，劝解之：“二位皆身兼妻子与母亲身份，个中艰难滋味应深有同感，何必相互为难？家宅不宁，难免使后辈惶恐无措。”
婆媳二人看了看旁边被吓得嘤嘤哭泣的俩孩子，暗自惭愧，和好之。
……
某年某月某日，某村某男子，沉迷赌博，被债主追杀。赭杉出手相助，慷慨解囊，劝导之：“万法有道，贫富兴衰亦依循天道，若每一人皆一夜富贵，必乱天道。何不坦然处之，诚实劳作，天道酬勤，自当有所收获。”
半年后，该失足青年痛改前非。
……
……赭杉同志哟你这是要兼任居委会大妈吗！
秋蝉孤不必听人详述都能想象出红木青年一本正经说教的场景。
不过真是个好青年就对了，虽然管得宽……如果好人卡可以具现化的话，赭杉军一年的收入大概可以堆成体积10x10x30（立方米）的立方体。
玄叶对此煞有介事地点评道：“赭杉满腔正气，碧血丹心，但他之‘道’仍需艰苦试炼方可得证。”
秋蝉孤打了个哈哈：“是啊是啊人间正道是沧桑嘛。”
玄叶双目炯炯有神地看了他一眼：“好友，此言甚是精辟，恭喜好友悟道了。是否需要吾为你行入道仪式？”
“你我同辈，休想趁机占我便宜。”
“唉……那友情馈赠好友一道号如何？”
“免，顺说难道你还能想出其他颜色给我命名吗？”
“耶，赤橙黄绿青靛紫，尚有橙字未用，好友俗名秋蝉孤，道号就叫‘橙蝉子’怎样？”
“……滚！我还金龟子呢！”
金鎏影听到两位长辈穷极无聊的每日一唠嗑，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为老不尊啊……
近几年师兄弟们的任务都很繁重，赤云染白雪飘往灭境历练，黄商子九方墀在道境各处玄宗分坛熟悉事务，紫荆衣墨尘音结伴跑去苦境协助青霄道人，偌大玄宗总坛目前只剩下金鎏影和翠山行支撑大局。
至于苍？
唉。
想到苍，金鎏影就忍不住叹气。
身为玄宗首席大弟子随随便便扔了句“吾要闭关”便不知所踪好几年——弄得秋蝉孤每每提起这件事就捧腹大笑——其实大家都懂的，何必呢苍。
大家都知道，你是想躲云溪村的如花姑娘。
关于苍和如花姑娘的故事非常之狗血和老掉牙，无非就是云溪村某天“嘭嚓”冒出几只妖怪四处祸害村民，员外千金如花姑娘眼看要惨遭毒手，闻讯赶到的苍“啪叽”两下拍飞了妖魔。从小养在深闺的如花姑娘瞬间被他的眯眯眼瓜子脸梳妆台衣带飘飞似醒似梦神棍气质俘获芳心，迷恋如痴，最后居然得了相思病，整天跑到弦部山头下观望。苍自然不会去见她，她便在那儿站一天，痴痴呆呆，偶尔还背几句黛玉词。
如花姑娘的未婚夫则跟在她后头，同样痴痴呆呆地等，等她抒情完毕把人送回家。
赭杉军去弦部找苍，见了这场面，不禁屡屡暗叹“情之一字误人深”。
后来苍卷包袱皮跑路，事情小范围传开，正等着在玄宗论道会上跟苍较量较量的金鎏影郁闷得差点一口老血。
虽然金鎏影真心不懂为何秋蝉孤听到“如花”这名字就笑到打跌还满口念叨“不能直视不能直视”，但他的郁闷实在不能一言以蔽之。
苍成名虽早，但个性低调，这些年金鎏影和翠山行出面主持玄宗事务的次数又多一些，所以不少香客乃至玄宗弟子对他反倒不很熟悉。
也正因他低调，金鎏影对他的实力更有一探的想法。
晃着金灿灿的脑袋，金鎏影走过双仪凌台。
玄叶秋蝉孤二人不动声色看着他走过，待人走得远了，对视一眼。
“鎏影越发老成，可惜仍未至心如止水之境。”
“没有童年年少轻狂过的孩子真可怜。”秋蝉孤像看着失足少年一样看着金鎏影的背影。
“好友，你吾之关注点好似相去甚远。”
秋蝉孤神情不变：“多少年前他从荆衣枕头底下搜出《房|中术》明明脸红还故作镇定的事情我会告诉你吗？”
“……”
“话说我真没想到玄门化外之术里还包含如此不和谐的东西，你以前都没跟他交流这些事？”
那么纯情，居然脸红了，惹得紫荆衣和墨尘音笑到内伤。
“我们似乎跑题了啊哈哈……”玄叶扭开娃娃脸盯住天上的浮云，道门黑历史不堪回首不足与外人道，咳咳咳。
“敏|感话题不要逃避嘛宗主大人，知道我跟荆衣和小墨怎么说的么？‘房|中之术，循万物繁衍之道，目的在于提高繁衍数量质量，淡定淡定’——所以他们才会本着学术精神去翻阅，倒是金鎏影，啧啧……好奇心好胜心人皆有之，压抑过度可不好。赭杉那是真老实，我看金鎏影是强迫自己老实。”
“嗯……鎏影确实要强了些。”
处处严于律己固然是好事，但若以背离本心为手段，又恐过犹不及。
身为师长，玄叶自然能感觉出金鎏影不同于老成表面的“丰富”内在，只是悟道一事，必得靠一己之力突破心结，走出困境。师长所能做的，不过适时点拨引导。
而他相信——金鎏影这个不逊色于任何一名玄宗弟子的徒弟，定能发现症结所在，走出迷障，领悟自己的“道”。
苍走得很慢。
许是因功体的缘故，他对海有种别样的喜好。
脚下是莹白沙滩，散落着贝壳海螺，不远处一波又一波浪花反复席卷滩头，又迅速退回一望无际的深蓝中。
道境之海与山脉一般，灵气充沛。
提到山脉，便忆起封云山这个时节特有的凉爽。
算算看已有好几年光景不曾回去，好在总坛有赭杉军金鎏影两人，翠山行与墨尘音这些年也常共事，颇有默契，一切事务必能顺利。
——完全没有大弟子自觉的甜食爱好者兼新生代神棍脸上露出淡淡的欣慰笑容。
“道长要走了吗？”
几个小童从附近渔村打打闹闹追至苍身后，见他一声不吭望着海上飘荡的渔船，立刻跑过来问。
“嗯，也该前往下一地了。”
“唉~~~还想跟道长学降妖除魔的本领呢~~~~”
“哈。若有机缘，也许你们将来会成为玄宗门人，届时自能学习。”
其中一名小童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飞身跑向村子的方向，边跑边回头喊：“道长要走了，我去给娘亲讲一声！”
渔民淳朴热情，若知晓他要走必少不了一番客气，苍本欲开口劝他不必，见人已跑得远了，便住了口。
这时，远处渔船陆续接近海岸，苍眯着眼，认出这是前几日村长带出的那批船。
“晦气！”
船一靠岸，便有一名壮汉跳下船头，满面不悦。
“不要再抱怨了，人都平安无事便好。”
村长毕竟阅历丰富，显得平静许多。
苍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老人家，请问你们遇到何事？”
“啊，是道长。”壮汉看见他，先接了话头：“讲来也怪，往年这个季节，那片海域都很平静，这次偏偏又是风暴又是蜃，水流变化也非常奇怪，害我们在那困了几日才找回方向。唉，这一趟算是白走了。”
“嗯？”苍的眼睛睁大了一丝丝。
陆续下船的其他渔民也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讨论着。
“是啊，水流完全乱了。”
“要我讲，最可怕的是那天出现的蜃景，啧啧，那种城堡真是从未见过！”
“对啊对啊，什么样的城堡能建在火里？”
苍心中莫名的不安又扩大了些。
由于对于未来之事的部分预知能力，他对危机的预感也非同常人，是以才会屡屡在三境论道会上摘得避险化凶能力的桂冠。
“各位，你们所说的那片海域距此大概多远？”
“不远，大概……咦，道长，莫非你要去？”
“嗯，听诸位所言，如此怪象，吾有些疑惑，欲前往查探。”
“这……难不成是妖魔作祟？”渔民们对这位法力高强的道长很是敬重，闻言立刻露出担忧的神情。
“也未必，一观之后方有定论。”
……
与此同时，灭、道二境通道出口。
白雪飘赤云染调理气息，慢慢适应了道境的空气，相视一笑。
“道境……真是久违了。”
“不知封云山情况如何？”
“想必如以往一般，说不定你吾名下又记了不少弟子。”
“又是一番忙碌啊。还是大师兄清闲……”白雪飘不无羡慕地轻叹。
“小白！”赤云染加重了语气。
“哈哈，开玩笑啦。我们还是赶紧回封云山吧。”
“也好……”
话音未落，忽闻身后通道发出刺耳怪音，竟引得二人胸腹间一阵气闷！
“何方魔物！”
三弦琴出，道音荡开魔氛。
怪音略一停滞，旋即，微弱的血色火苗从通道中缓缓蔓延而起。
赤云染见魔力似乎势弱，暗自松了口气，来不及细思这魔力从何而来，忙出招压制魔火，一时间火苗渐弱，眼看将要熄灭。
忽然，二人感应到另两股惊天魔力分别自道境东方、北方升起，连同眼前的魔力一道，形成三足之势。
微弱的魔火霍然猛窜，三股魔力互相激荡，一阵天旋地转中，燃烧的火焰城池景象，染红了道境天空。
封云山双仪凌台上，玄叶一向不正经的神色已然消失，一众长老无声瞪视这异象半晌，面面相觑。
那是什么？！
最为年长的玄清道人颤悠悠吐出一口气。
“会是‘它’吗？”
众人慢慢回味过来，勃然变色。
“看来是‘它’——魔皇后人，真正再临道境了！”
玄叶无比凝重地望着血色天空。
历代宗主口口相传，魔皇降世，毁天灭地。
——竟在他这一代，再次重现！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