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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归人 ...

  •   一
      苏杭两地交道繁多,水有京杭运河相承,陆有大道小径互通,两地百姓往来众多,从未殒减。而其人流之中,多为富贾商贩,取东物易于西,所得之财,数以万计。因而引来各色山贼草寇,劫财劫色之事,时有发生。贾商不满,愤然报官,苏杭官员为之头痛,便派重兵守道,但山寇你消我涨,东退西进,甚是难治。当官的无计可施,又是重兵耗财耗精甚多,油水难捞,最后官儿们干脆紧闭府门,置之不管。商贾们没法子,只能挑水路和大道走,故而苏杭小径渐无问津。时过数年,事情却也不解自解,但苏杭的各小道也渐成枯径,杂草丛生。在苏杭最南的一条小道边,坐落着一个村,村上已无人住,这里的人家本以卖茶水为生,生意一直不错,但自从几年前的那次变故,村民们没了收入,迫于生计,只能弃村而走。在距离村不远处,有座山,名曰青鸾山,原为村里的神山,巫师们称此山能聚灵,有仙气。村民们笃信万分,故每逢除夕夜,便携老带小,上山拜祭,但他们只在北山做祭拜之事,从不去南山,相传南山有鬼火出没,更有悚闻流世,曾有一柴夫夜上南山砍木,却再也未归,直到来年的除夕之夜,家人们居然在自家门口发现一具手持血斧的干尸,那尸赫然就是那柴夫……自那以后,村里不管是要命的还是不要命的都不会上南山,却是怕惊扰了鬼神,挨天谴……但自从这个村庄落殁后,悚闻渐淡,世上也在无人听闻此事,甚至连知晓这座山的,也是屈指可数。不过,在南山的深处,却赫然坐落着一座山寨,但此寨隐蔽异常,当世无几人知晓。这到底是什么寨?住着什么人?他们是干什么的?更是无人可知。
      寨门俨然紧闭,却没有上锁,面上已有一层灰土,似是好旧未开,又似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门上刻着一浮雕——一只被羽箭射死的燕子,箭大燕小,甚是鲜明。
      突然,门口不知何时冒出一个人,一个特别的人,一个骨子里透着某种独特气质的人。
      他推开门,缓缓走进寨中,环顾四周,这里,已好久没人打理,草已枯,树将死,廊上结了厚厚的蛛网,地上铺了重重的灰尘……他感到惊讶、凝重,这里的一切,他很熟悉,为何有如此变故?他很讶异。继续走进,迎面是个大厅堂,门上挂一方正牌匾,匾上俨然刻着三个鎏金大字——忠义堂,厅门两边各挂一牌,上刻对联一幅——十年风雨,共舟济,忠义不朽;四岁乾坤,同根生,骨肉相残。他注视着对联,许久,没有出声,只深叹一口气,低下头,徐徐跨过门槛,走进厅堂。
      他细顾厅堂,这儿比外面干净,似乎常有人打扫,他顺手摸了下一侧的茶桌,确无半点灰尘,心中突然警惕:“难道还有人?”这时,厅外传来一阵脚步,他猛一回头,走进了一个人,他和那人的目光对接,时间停了一下,但听那人激动地喊道:“当!当家的!大当家的!!”“徐~军~师!”他缓缓道,有丝讶异,有丝冷淡。但见那人疯子一般冲上去,紧紧抱住他,似乎恨不得将他的骨头捏的粉碎。
      徐军师激动道:“我还以为……哈哈,当家的,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们呢?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寨中为何落破如此?”他问道。“这……嗨,说来话长啊~”徐军师摇头继道:“自传当家的惨遭不测,寨中上下慌恐不安,四、五当家决定让弟兄们四处寻找你的下落,但刘当家坚持要先推一个头儿,三当家自然跟着刘当家,两家意见不一,四、五当家一气之下带着一帮弟兄独自去找你,刘当家的却是带着另一帮兄弟到临山自立为王,这里现在就只剩老朽一人打理。”徐军师黯然道。“呵呵,好个刘暄,他倒还是个人物。”他的手突然握紧,发出阵阵闷响。“你速去招回几个当家的,就说大当家已回,有要事商谈。”大当家说道。“四当家的,五当家的,他们!他们都…”说到此,徐军师忽地哽咽。“什么?死了!谁干的?”他惊讶,但语气却异常冷静。世上有些人能跟着自己的思维来变表情,但这类人很少,却也往往不是寻常人。“是张铁鹰。”军师回道。“哦?又是张铁鹰。”他的脸上忽闪过一丝阴森。“不过他已经死了。”军师回道。“死了?”他不由一惊,但一下又冷静下来,“谁杀的?”他问道。“一个少年。”军师回道。“一个少年?”大当家反问道。“是的,一个少年。”徐军师再强调了一遍,但眼神中却也露出几丝怀疑。“是个什么人物?”大当家问道。“不清楚,但是,他不仅杀了张铁鹰,也杀了五当家。”说到这,军师又哽咽了。“什么?是他杀了五当家?”大当家反问道,嘴角猛地抽动。军师点点头,默不作声。“少年!少年!”大当家顿了下,似在思索什么,“方儿……”大当家望着厅外,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一丝阴森,但瞬间即过,无人能觉。“望当家的节哀,以大局为重,刘当家那里……”军师问道。“照做就是。”他回道。“可是…”徐军师欲言,但大当家已不再说话,只是静望着窗外枯死的老树,当下继道: “……是,大当家”转身离开。
      厅内一下子静下来,静的可怕,像片荒冢,厅里现在只剩一人,一个静立的人,像具尸体,像棵死树……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丝阴笑,很低,很冷,或许根本就是幻觉,或许真是这个人发出的……
      二

      六月,钟山很热,热到发烧,连夏日惯听的蝉鸣也开始匿迹,这里一惯是安静,但今日,却是死寂,因为这里多了个人,一个少年,一个背着破旧剑匣的少年,他俨然就是那个杀死张铁鹰的少年,此刻,少年手里拽着个黑布包,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他默对着一座石碑,一座无字的石碑,一座长得酷似坟墓的石碑,的确,它就是一座坟墓!一座葬着一个女人的坟墓…墓上为何无字,没人知道,也没人去猜。-

      少年沉默了片刻,将黑布包放在墓边,静静打开,包里装着一个球,一个血色的、模糊不清的球,这赫然就是张铁鹰的头颅,很滑稽,很闹剧,张铁鹰生前一定猜不到,他死后会是这样——丑陋,令人作呕。难怪说有的人生得好看死得就不一定好看,张铁鹰就是个好例。此刻,少年没有言语,只是右手轻抚着光滑的碑体,像是在抚摸自己深爱的女人。少年的眼神变得柔和,伤感,似乎还融着几滴眼泪,这是个冰一样的少年,但此刻,他是一滩水,一滩温热的水。记忆也是水,是一淌缓缓流动的水,少年的水融入记忆的水,思绪在流走……泛黄的画面像丝丝飘渺的风,拂过脑海,没有伤感,没有欢乐,很平淡……是的,他已完成使命,现在,他已经真正属于他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少年不清楚,也没想过,就像身旁的林风,没有方向,只有淡淡的吹拂,或许,他也应该这样。少年渐渐起身,又柔抚了墓碑,于是,转身,走向前方,没有停顿,前方是哪,没有人知道,或许,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

      临山脚下,一片宁静,忽然,一匹黑马闪过,继而听到一阵马蹄声,马背上似乎坐着一个人,但早已看不清背影。-

      临山顶上坐落着一座山寨,寨主便是当年青鸾峰上的二当家刘暄,自从与四、五当家闹分之后,他便与三当家迁占临山,平日以打劫过路商贩和镖车为生,日子过的也算不错。这时,寨外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继而一匹骠肥黑马出现,那马赫然就是刚才山脚下的那匹快马,马上坐着个人,慧眼细胡,俨然就是青鸾山上的徐军师。寨内的偻喽不明实情,一下子提高警惕,但听一哨卫喊道:“谁?干什么的?”“在下徐慧,要找刘当家,有要事商谈,还烦速报。”徐军师回道。众人一听是徐军师,戒备顿消。“徐军师!好、好!您老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哨卫回道。-

      屋内,刘暄和三当家正聚神下棋,一只雪白的波斯猫静静蹲在桌下,眯着眼,安逸,舒适。忽一哨卫走进,说道;“刘当家的,外面有人求见。”“没看见我在下棋?不见不见!”刘暄不耐烦地回道。“刘当家的,是徐军师。”哨卫补充道。“徐~慧!”刘暄放下棋子,直直盯着哨卫。“军师说有要事商量,求速见。”哨卫回道。“要事,什么要事?”刘暄问。“军师没说。”哨卫回道。“到底会是什么事?”刘暄看了看身旁的三当家,突然,他的手抽搐了下,眼光变得恐怖阴森,“难道他没死!”刘暄思索,但转眼又变镇定“去,请徐军师进屋”他说道。“是”哨卫转身离去。-

      “你看……”刘暄转身看着三当家。“你我离寨已有一年,徐老从未过问,今日不告而来,可能是……”三当家欲言又止,“难道他又回来了?”刘暄自问,瞳孔瞬间收缩,三当家点头不语。-

      “哈哈哈,二当家,三当家,久违,久违。”门外传入人声,宏震满厅,波斯猫猛的惊醒,低吼了两声,不情愿地跳开了去。但见徐慧飞步走来,刘暄的不安瞬逝,满脸堆笑,快步迎上:“哈哈哈,是什么风把徐老您吹来了,鄙室生辉,鄙室生辉啊!哈哈哈!”两人互拥,甚是亲热。徐慧环顾四周,一眼便注意到那只雪色地波斯猫,笑道:“二当家好是闲情,居然在自家养起猫来。”“诶!这畜生是一好……好地方偶得,甚讨喜欢,就留了下来。”“好地方?”“是啊,能捡得如此良猫,难道不算好地方吗?”刘暄道。“哦!哈哈哈哈……那的确是个好地方。”徐慧回道。“且不说这个,来来来!徐老,你我久未蒙面,今天定要痛饮几坛,不醉不休!”刘暄牵着徐慧的手,直往屋里拽。“哎~!无事不蹬三宝店,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告,饮酒之事,另择它日吧。”徐慧说道。“那怎么行,徐老千里而来看望老友,路途劳累,我自当尽地主之宜。”说着,刘暄又狠拽徐慧,甚是亲热。“谢过刘当家盛情,但此事非同一般,定要相告。”徐慧严肃道。刘暄无法,眼角闪过一丝杀机,但转瞬即逝,他环视四周,试意左右退下,左右遂退。“敢问徐老所谓何事?”三当家道。“大当家回来了!”徐慧的声音忽调大好几倍,似乎想要让整座山的人都能听见,桌底下,波斯猫竖起直毛,拱起身,低吼几声,似在表示不满。“什么?大当家回来了!是真的!上苍保佑!大当家回来了!他没……哈哈哈!”刘暄紧紧抱住身旁的三当家,兴奋地叫着,眼角闪过一丝阴森。“快快快!我要大摆酒宴,恭贺大当家归来!”刘暄兴奋地喊道。“酒宴就不必了,大当家此次派我前来,是让我转告二、三当家,大当家有要事需谈,还请速回青鸾山。”徐慧道。“大当家有事,我等定当快马而来,可是……可是今日已晚,徐老又旅途劳累,还请先去后房小憩,此事明日再谈。”刘暄说道,未等徐慧回答,速招左右,说道:“带徐军师去后房休息。”左右欲引,徐慧刚要开口,三当家挡前说道:“徐军师,请~”徐慧无法,只能离开。-

      “你看这事怎么办?”刘暄的语气忽变阴沉,全无刚才的亲热。“哼!这老东西,我可不想再回那个狗屁地方当什么狗屁三当家,咱在这儿的日子多逍遥。”三当家道。“你我虽是如此,但手下的弟兄……”刘暄欲言又止。“哼!那些不长脑的,他们要是知道老东西回来了,定是死活都要回去的!这事绝不能传出去。只怕……”三当家眉头紧皱。“只怕什么?”刘暄问道。“只怕有人在这,夜长梦多。”三当家回道。“如果~没有人~呢?”刘暄向三当家使了个眼色,语气忽异常阴毒。“你是说……”三当家突然全身紧绷,嘴角为搐,道:“呵呵、呵呵、好办法、好办法。”……-
      三
      又是一个夜晚,宁静的夜晚,人这辈子能有很多个夜晚,但像今晚这么静,或许很少。不过越是稀少,或许就越脆弱……-

      寨内,弟兄们都已入睡。这里,很黑,该灭的都灭了,没有一丝光,不,还会有光,几粒萤光,他们聚在一起,扑闪着,很静,很冷。突然,光团一下子散开,一个黑物忽从中闪过,很快,没有一丝动静,不过多时,冷光又聚在一起。-

      徐慧的厢房,一片漆黑,他似已熟睡,是该好好睡一觉了,这几日无休止的奔波,就连年轻小伙都受不了,何况是个近六旬的老头。突然,厢房外闪出一个人影,夜,很黑,影,更黑,黑到更本看不清到底是谁,只是一个轮廓,阴森、恐怖的轮廓。但见那人影飘到门口,鬼魂一般,无声无息。他从背后掏出一个细细的管状物,轻轻刺进纸窗,微微一吹,一股幽香瞬从屋内飘出,令人仙醉,令人昏睡。那人悄悄推开门,像晚风一般飘到徐慧床前,黑暗中突然冒出两阵光点,很冷,很阴的光点,这赫然就是一双人眼,一双像夜狼般的人眼,这双眼死死盯着被子,贪婪,恐怖,血腥。被中传出丝丝酣睡声,很甜,很熟。突然,那人从背后掏出一件东西,一件长长的,闪着寒光的东西,那赫然是一柄开锋的刀,说时迟那时快,那刀像是疯了般,朝被子一顿狂砍,刹那间,被中发出一丝微吼,但转瞬即逝,银光下,粒粒鲜血像火山喷涌般,飞舞、乱溅,顿时,一股血腥溢起。黑暗中,寒光波动,映着那丝狞笑,很低,很阴。他慢慢揭开被子,从头到脚,缓缓的,像是在陶醉于一门艺术——死亡艺术。突然,他的身体完全僵硬,双手冷不禁颤抖,被子里,睡的确实不是徐慧,而是一只猫,一只死猫,一只血肉模糊的死猫,这全然就是刘暄甚爱的那只波斯猫。徐慧在哪?一丝不安闪过,难道在我背后?他想,背后忽的一道阴冷,直透骨髓。他猛回头一看,屋外,一丝冷风扫过,发出鬼魅般的呻吟……-

      “人呢!人去哪了!都他妈的给我滚出来!”一大早,三当家就站在厢房门口大吼。刘暄也站在门口,但一言不发,表情异常凝重。这时,但见几个弟兄睡眼惺忪地晃过来,悠悠道:“二当家,有什么吩咐,弟兄们都在睡呢!”“什么!还睡!全他妈的给我起来!”三当家吼道。“三当家,这个时候弟兄们是都在睡的,这你是知道的啊?”那人一脸茫然,委屈道。“顶嘴!你他妈的不想活了!”三当家举手欲打。“住手!”站在一旁默语的刘暄突然吼道,像山崩雷鸣,三当家的手瞬间瘫软。“徐~军~师去哪了?”刘暄冷冷地问。“他……他说有要事缠身,所……所以昨天就走了。”那人颤道。“什么事?”刘暄冷问。“军…军师没说”“为何不告诉我?”刘暄又问。“是军师要求的,他……他怕当家的挽留,盛情难推,所…所以吩咐小的先别告诉当家的。”“什——么——?蠢货!”三当家暴跳如雷,拽着那人又欲打,但却迟迟下不去,一看,刘暄两指不知何时夹住他的手,两眼锐锥一般直刺三当家,三当家遂止,但那人却已像一滩死水一般跪在地上,惊恐不已。“徐慧还说了什么?”刘暄又冷冷问。“他……他……”那人颤抖着看了看三当家,欲言又止。“说吧。”刘暄温柔道,右手轻拍那人肩膀。“他说大当家回来了,他老人家盼着弟兄们早点回青鸾山,而且让我逐一转告其他弟兄。”那人回道。“你~说~了!”刘暄淡然问道。那人点头。“呵呵!很~好!很~好!”刘暄大笑,右手又轻拍了那人肩膀,甩袖离开。“哼!”三当家狠狠瞪了那人,跟风而去。他滩倒在地,深深吸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一脸茫然地望着,思索着……或许,他死也想不透,今天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后到底隐藏着如何玄机……-

      “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嗨~”三当家一脸焦虑。“徐慧!呵呵,倒是小瞧了!”刘暄眼中杀机重重。“那接下来怎么办?”三当家问。“去青鸾山。”刘暄淡道。“什么?去……!”三当家瞪大眼,“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当那狗屁三当家,跟着他吃屎。”“不去!死,去!还有活路!”刘暄冷道,眼角闪过寒光。“为什么?”三当家一脸茫然。刘暄不语,心中思量:“我倒要看看那老东西能玩什么招。”……-
      四
      夜,是死的,月,是活的,活着就有心,明月照人,也照人心,谁的心会被照?孤独人的心……-

      大当家静立高台,默望雪月,若有所思。这时,徐慧匆步而上,轻声道:“大当家。”他依旧望着明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何事?”“二当家的事已办妥了。”徐慧道。“几天?”“三日必到。”徐慧自信回到。“好!没事就下去吧。”大当家甩了甩手。“是。”徐慧欲退,忽忆起一事,转身说:“大当家,那少年~我已派人察过了。”“哦?”大当家微露好奇之色。“居探报,少年杀张铁鹰实为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脸上好奇之色愈烈,这的确令人费解,这个比动物还冷血的少年居然也会是个性情中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问道。“一个在十年前便已去逝的女人,没人知道她是谁。”徐慧道。“十年?那的确很长,她可能是死于战乱吧,那时的确不怎么太平…”他缓缓抬头,望着明月,若有所思。片刻,又回头问道:“然后呢?”“就这么多。”徐慧道。“就这些?”他不禁怀疑。“是的,就这些。”徐慧又重复一遍。大当家沉默,片刻,忽大笑道:“哈哈!有趣,真有趣,他果然不是寻常人。”他若有所思……“没其他吩咐,那我先下去了。”徐慧道。大当家点头不语,他转回身,依旧抬起头,静望着天边那轮明月,晚风席过,轻拂他沧桑的脸庞,很柔,很美,他又想起那个人,那个每晚都在他脑海浮现的人,那人是谁,他没有说,或许,只是一个活在他心里的人,一个除了他没人会知道的人……-

      “禀告军师,山下有一簇人马正往此处赶来。”一哨卫喊。“他果然来了。”徐慧思量着,吩咐道:“无妨,是二、三当家回来了,你们开门迎接,切勿怠慢,我这便告于大当家。”徐慧匆然离开。-

      厅堂内,大当家正静坐凝神。徐慧悄然走进,轻声道:“当家的,他们到了。”“哦?”他缓缓睁开眼,一脸悠闲。“那接下来……”徐慧问。“叫他们进来吧。”大当家淡淡道,又缓缓合起眼。“是”徐慧拱手退下。-

      “啊~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但见三当家哭丧着,像狗一样,跌跌撞撞地爬进来,一头栽在地上,抱着大当家的腿便哭。后面,二当家缓缓走进,一脸激动,但却一言不发。“您老这些日子到哪里仙游去了,我每天茶不思,饭不香,担忧您老的安危啊。”三当家哭丧着脸,痛不欲生。二当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嗨~老骨头了,能去哪啊!呵呵。”大当家轻拍三当家的肩膀,脸上闪过一丝无声的冷笑。“大当家,您老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兄弟们也不活了,阎王老子啊,我这条贱命不要也罢,咱当家的一定要长命百岁啊。”三当家抱得更紧,哭声越发浓烈。“好了,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起来吧。”大当家笑道。他的目光忽扫到刘暄身上。刘暄不语,以目相对。“刘当家近日可好!”大当家道。“蒙当家的关心,一切安顺,只是久日未见当家的,心中实有挂念。”刘暄道。“呵呵,刘当家多虑了。”“不敢,不敢!”刘暄微微低下头,似在害怕着什么,但忽地又抬起头,一脸镇定。“呵呵,二当家,三当家,辛苦,辛苦啊!”但见徐慧揖手迎来。“哈哈,徐老劳心了。”刘暄笑回。“当日忽有急事,故没能和当家们道别,心中实过不去,还望刘当家海涵啊!”徐慧道。“哪里,哪里,是我照顾不周,未能尽地主之宜,还望徐老海涵才是。”刘暄道。“呵呵,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拘礼吧。”大当家忽开口。“当家的说的是,当家的说的是。”一旁,三当家附和道。“刘当家,府上贵猫可好?”徐慧忽问。刘暄心中一震,“贵!”但转眼镇定,笑道:“欸~区区一畜生还劳烦徐老挂念,惭愧,惭愧,托徐老的福,鄙猫一切安好。”“哦!那我也放心了。”徐慧道。“敢问大当家此招我们有何事。”刘暄问。“也无大事,只是好奇一件事。”大当家道。“何事?”刘暄问。“是刘当家自立门户之事。”大当家忽盯着刘暄淡淡道。“这……大当家,我们这是形势所逼啊,是……”刘暄还未开口,三当家抢话道,刘暄立马继道:“我们这么做,仅想稳定帮心,尽快找到大当家,绝无他想,望当家明鉴。”“哦,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呵呵,徐军师,看来你多虑了。”大当家道。“当家的说的是。”徐慧拱手回道。大当家又回身望着刘暄,道:“那你可知鳌当家、方当家丧命之事?”“他们死了?”刘暄回道,脸上微露惊讶。“你可知杀他们的是张铁鹰?”大当家又问。“好个张铁鹰,我定要找他算账。”刘暄咬牙道。“可是张铁鹰也死了?”“死了?”刘暄惊讶更盛,“谁杀的?”“一个少年。”大当家淡道。“一个少年?”刘暄更加惊讶。“是的,一个少年。”大当家重复道。“哦!杀死张铁鹰,他的确不是个普通的少年。”刘暄表情镇定,但眼中忽闪过一丝红光,愤怒,血腥,但迅速散去,几乎没人能觉,甚至是他自己。但大当家却看出了这一细微变化。“刘当家,你很不安?”大当家悠悠道。“嗯?”刘暄惊讶。“让我猜猜看。”大当家悠然道,“”你应该在想,难怪最近没有张铁鹰口信了,是吧!嗯?”突然,他的眼睁得巨大,像头饿虎,死死盯着刘暄。刘暄眼中流过一丝不安,但转而镇定,道:“大当家,您这可冤枉我了,我和老贼素无相识,何来口信之说。”“是吗?”大当家走到刘暄身边,继道:“你应该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我这一年倒底去哪了吧!“这!”刘暄沉默,表情更加惊讶。“我的行踪,向来隐密,除帮中几位当家,无人能知,而今险遭不测,定是帮内有内奸,而且就在你们之中。”大当家悠然道,“至于是谁,当时,我还不清楚,直到四五当家相继被杀,我才知道内奸原来就是……”突然,大当家直指刘暄,嗓门一下提高几倍,道:“你!刘——大——当——家”那声像晴天霹雳,刘暄犹如被电击,心中大震,但转而镇定,道:“大当家,我对全帮,忠心耿耿,天地可知,请当家的明鉴。”“哦!刘当家如此忠心,我若不嘉奖,岂非枉为帮主?”他拍了拍手,这时,一个手下捧着一个鲜血色的东西走上来,那东西全身毛绒绒,血腥浓重,腐味更盛,这赫然就是刘暄的那只波斯猫,那只被乱刀活活砍死的猫。刘暄顿时瞪大了眼。“刘当家,您的猫?”徐慧故露惊讶。刘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嗨!都怪老朽,对贵猫特爱之,私下好奇,便寻到底是何地所得,却不知老朽这一好奇却中了一个大人物——张铁鹰!看来老朽还真没这个福分,不过老朽没想到,刘当家却是这般不懂惜玉,让这猫这么惨死,嗨!那一刀刀下去,我看着都心疼啊!”“刘暄,你还有什么话说?”大当家冷问,刘暄手心微颤。“哈哈哈…”刘暄忽一阵狂笑,道:“没错,我就是那奸细,你说的很对,你很聪明,马近明!”,马近明是谁,赫然是大当家的名字,但寨内没人敢直呼,所有人都知道这后果是什么,但刘暄却破了这个戒,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会,一种是疯子,一种是死人,或许刘暄此刻就是个将死的疯子。他情绪突变,道:“不过你一定猜不到,张铁鹰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马近明。” “哦?”大当家悠然道。“我的心腹就在外面,只要我一有不测,他快马一飞,此事传扬出去,恐怕……”刘暄笑道,“识相的就放我走,我还是当我的山大王,你当你的大当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此事虽是两全,不过我倒想听听是何秘密?”大当家悠悠道。“看你是当真不怕了?好!很好!我便说出来,其实你并不叫马近民!”刘暄大声吼道。这让所有人震惊,马近明却又不叫马近明,那该叫什么。但大当家却是一脸淡定,他仿佛只是一个看戏的过客:“哦!有意思,那我应该叫什么?嗯~”眼中闪过一丝阴森,“你~便是~”刘暄把声音扩大了好些倍,却要让一切人听见,“建……建……”突然,他的喉间却如卡住一物,竟是说不出话来。“呵呵,刘当家,你怎么不说了。”大当家一阵冷笑,“这!这!为什么?为什么?你!你!”刘暄像只惊弓之鸟,碧珠爆出,“呵呵!刘当家,我再给你一个礼物,如何?”马近明悠悠道。左右忽呈上一物,打开一看,却是一个人头,这人赫然便是刘暄的心腹。“这!这!不可能!不可能!”刘暄大惊。突然,一丝鲜血竟从他口中缓缓流出,刘暄“啊”的一声低吼,竟直直的倒在地上,死了!他的喉咙上,不知何时插着一根银针,很细很长的银针……-

      周围一下死寂,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刘暄的惨状。许久,三当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啊!”三当家大叫:“当…当家饶命,这!这不关我的事,刘暄这狗东西,我早觉得他不对竟,只是没证据,不敢谎报,这……这真不管我事啊!大当家!”三当家霎时吓得直流冷汗,跌撞着爬到大当家脚跟,“哦?三当家,发生什么事了?”马近明惊讶地俯视着三当家,眼中闪过一丝冷峻。三当家愣愣地看着大当家,许久,道:“呵…呵呵…没…没什么事。”“哦,没事就好。”马近明环视下四周,悠悠道:“这厅堂~有些日子没打扫了吧?……该找个人扫扫了”“我来我来!”三当家使劲喊。“哦?三当家当真要干?我可是很爱干净的,留不得半点灰尘啊?”马近明道。“一定干净!一定干净!当家的放心,当家的放心!”三当家连声道。“那就劳烦三当家了。”马近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悠然离开。-

      屋内,只剩下一个人、一具尸体、一句重复的声音“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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