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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灭族的宣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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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第一,还是那个问题,怀安,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
“第二,”
苏晏安向前逼近一步,周身凛冽的杀意几乎要将空气撕裂,“当年打入阿兰体内灵力的还有一个人是谁?”
苏晏安有预感,怀安没有那庇佑苍生的道心,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极有可能和刚刚那个画面里面的人有关。
怀安看向了那座门窗半掩、能隐约瞧见榻上人影的屋子。
良久,他才哑着声开口,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她认识的……只不过她忘记了……她身上有一个法术是他教的。”
怀安自嘲了一声:“那个法术,她可能也忘了……忘了好啊……至少不用和我一样了。”
“不,就算她记起来,也不会有一点点伤心的,她真的很无情……”
但她这样,和我多多少少脱不了关系。
苏晏安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怀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浑话!?”
“如果阿兰无情当年那妖兽大狂潮她就不会去守结界!如果阿兰无情,她就不会和那个人走,导致魂魄破碎!如果阿兰无情,她就不会一次次来我这里‘偷’灵草丹药去救你!如果她无情……她活的至少比现在快乐。”
我宁可希望她活的无情一点。
怀安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一片沉寂的荒芜:“那是因为,她在你面前控制的很好,你没有见过她的第二面。”
怀安压低了声音:“你看见过她杀人吗?”
“要么不杀,要么不留一条活路。”
苏晏安的眼神冷了下来,周身的凛冽杀意却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维护:“她应该来找我的……”
他虽然没有看见过苏悠兰杀人,但是他了解苏悠兰,若非有人背叛她,想置于死地或者把她逼急了,她不会去费那个精力去杀他们,毕竟……苏悠兰是个嫌麻烦的人。
“怀安!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无情!”
怀安突然觉得,她和他实在太像了,都偏执而疯狂。
正常人来说,听到自己的妹妹杀人,可能会震惊,他居然还想着帮她杀。
“如果不是她留的那一缕情丝,你肯定会见到她那个样子……很多很多次。”
“淮安那个地方,你也别再去了,也别告诉她,那里面……是当年宣氏拼死也要守护的东西,不能让它出现。”
苏晏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逼近怀安,语气带着极致的冰冷:“宣氏?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事!”
怀安不打算和他们兄妹继续耗了,该说的也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好多,自己来岚雪国还有重要的事情。
准备离开的时候,那间屋子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悠兰走了出来,她身着一袭浅青色襦裙,赤着双脚,肌肤在天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眉眼清淡得如同水墨画。
“宣氏……所以,那里就是有一层空间?”
怀安原本踉跄离去的身影猛地顿住,他骤然回头,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你……你怎么会这么快醒?”
怀安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他明明下了足以让她沉睡半日的咒语。
苏晏安的目光骤然一凝——苏悠兰赤着的脚尖在地面上极轻地打了个晃,像小孩困极了站不稳。
她抬手捋鬓边碎发时,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眼角,眼尾那点自然的粉晕被揉得更软,连带着原本带点灵气的眉眼,都蒙了层困出来的朦胧。
可下一秒,她又飞快地挺直脊背,嘴角扯出抹浅淡的弧度,只是那笑意没撑住片刻,就被强压下去,只剩眼底藏不住的倦意。
怀安还攥着袖角怔愣,满脑子都是咒语失效的疑惑,压根没察觉她这转瞬即逝的软态。
“所以,那是有一片空间的,对吗?”
苏悠兰再问了一遍。
苏悠兰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怀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是。”
“不是刻意隐瞒,”怀安叹了口气,“只是宣氏到死都要守护的秘密不简单。”
“宣氏……”
苏悠兰低念着这两个字,指腹无意识地蹭过腕间一缕碎发,脑海中却突兀地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冲天的火光吞噬了村落的轮廓,焦黑的断壁残垣间,满地的尸体以扭曲的姿态堆叠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与血腥气。
这画面刚一浮现,一阵尖锐的刺痛便猛地从她太阳穴炸开,疼得她瞬间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双手死死的抱住头,眉头紧紧蹙成一团,还莫名其妙的泛起了恶心,脸色在刹那间褪去所有血色,身形都因剧痛晃了晃。
“这是什么,头好痛!”
“阿兰!”苏晏安见状心脏猛地一缩,快步上前,扶住了她,语气里满是焦灼,“怎么了?”
苏悠兰借着苏晏安扶着她的力气,缓缓靠在他臂弯里,大口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闭着眼,试图抓住那火烧村落、尸横遍野画面到底是什么,可残留的恶心感与头痛如同潮水退去,那些画面也跟着模糊、消散,只余下一片空茫,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我没事。”
“哥哥,我发现我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我之前是不在乎的,可我最近发现,那段记忆对我是重要的。”
苏晏安沉默了,怀安听到她这句话后,眼神骤然变得深邃,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悠兰,你那段记忆忘掉了就忘掉吧,它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不要去寻找答案。”
她愣了一下,往前一步,直视着怀安的眼睛:“怀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或者说……我忘记那部分记忆,有你的手笔。”苏悠兰微笑的问他,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怀安也算是看着苏悠兰长大的,他很清楚,这是她已经动怒的表现,如果不给她个信服的解释,以苏悠兰的性子,怕是真的会瞬间布下杀阵,让他尝尝阵术与阵术交织,阵爆的滋味。
她的指尖却已飞快地在虚空勾勒出复杂的阵法轨迹,他喉结猛地滚动,因为阵术和阵术的挤压引起的爆炸,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毫发无损。
“悠兰,你冷静点。”
阵光在苏悠兰体内翻涌,她捂住心口的动作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是反噬。
她自己刺伤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但独自扛下的禁阵的反噬,还没有完全消失,血腥味直往喉咙口涌。
怀安不敢靠近她,一个阵法的雏形已经形成了,第二个阵法的雏形也形成了一半,他怕他靠近苏悠兰,苏悠兰会不管身边的苏晏安,直接用那半个阵引发阵爆。
他现在有点懊悔,他当初为什么不阻止她研究这玩意……
不,不对,怀安觉得自己被骗了,她当时和他说的是,想要研究一个可攻可防的阵法,试试攻击阵法和防御阵法融合在一起可不可以实现,谁能想到她想出了个这么个逆天的玩意。
“阿兰!收了灵力!”
苏晏安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去搞那个禁阵。
他有的时候真的很希望苏悠兰像苏梓墨多一点。
她是他养大的,苏悠兰就算隐藏的再好,也多多少少会像他一样暴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但苏晏安很清楚的知道他是触碰到他心底的逆鳞而疯狂,但苏悠兰不一样,她是有种阴晴不定的感觉。
有的时候,惹她再多,她也只会笑眯眯的当场报复回去,但有的时候,只是一句话,她就可以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里面的原因,苏晏安猜测还是多多少少和剑心有关,心结不结,终会入魔。
“悠兰,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对你有什么好处?我都不能保证可以从你这个阵爆里面毫发无伤,你就能保证苏晏安一点事情都没有吗?”
听到这句话的苏悠兰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苏晏安掌心虚拢着柔和的灵力,避开阵法的锐利边缘,稳稳扣住苏悠兰悬在阵眼处的手腕。
指腹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苏悠兰猛地抬眼,撞进他满是担忧的眸子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哥哥,我不会让你受伤的,玉佩中还储存着我的空间神力,只要隔离空间就……
便见苏晏安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凝着淡金色的符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方缓缓划过一个‘封’字。
金色‘封’字触到皮肤的瞬间,便化作细碎的光粒渗入肌理。
苏悠兰只觉体内翻腾的灵力骤然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住,顺着经脉缓缓沉降,最后尽数锁在丹田深处。
她下意识想催灵力反抗,却发现丹田像是被覆了层薄冰,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出。
苏悠兰僵在原地,眸中翻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取代。
她试图再调动一丝神力,丹田深处却只传来刺骨的滞涩感,那枚金色“封”字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她所有的力量都禁锢在了深渊之下。
而手上那两团支撑阵法的灵光,也随着修为被封,如同燃尽的烛火般倏地消散,只余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灵力气息。
苏悠兰在心底骂了几句:又来?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封我修为。
怀安见状,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低声道:“没想到苏晏安还有这本事。”
苏晏安没有回头,他握着苏悠兰手腕的手微微收紧,指腹反复摩挲着她冰凉的皮肤,声音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兰,冷静点。”
苏悠兰猛地回神,用力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苏晏安,放开我!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一个两个的,封我修为封上瘾了是吧!”
苏晏安听到苏悠兰说的这句话,他沉默着,指腹却又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腕骨,表面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幼兽:“是你现在这个状况要好好修养。”
实际上是将一丝灵力注入她的丹田,想知道苏悠兰刚刚说封印修为是怎么一回事。
但那灵力在她体内游走,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岚雪国三公主的生辰宴我替你去办,阿兰这下可以和我回去了吗?”
苏悠兰沉默了一下:“我不喜欢自找麻烦,这生辰宴只不过是为了我进岚雪国国库打的一个谎言。”
苏晏安听后神色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反倒是怀安眸色微变:“进国库?苏悠兰,你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进岚雪国国库?”
苏悠兰唇角勾起一抹冷弧:“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愤怒?怀安哥哥你,还和岚雪国有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怀安哥哥你若是有心保全岚雪国,那么淮安灾,你就要放弃追查了。”
“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还是怀安哥哥你教我的。”
怀安每次听到她叫他‘怀安哥哥’,顿时一股冷意,他听到一回就后悔一次,当年他干了哪些蠢事。
他指尖微微蜷缩,看着苏悠兰那双清澈却藏着利刃的眼眸,喉咙像是被无形的阵纹扼住。
“这不一样,悠兰,你不能混淆概念。”
“怀安,淮安,你和它关系真不简单。”
怀安指尖的蜷缩幅度又深了几分,他死死盯着苏悠兰,声音因克制而微微发颤:“你讲点道理吧,你这脾气真的要好好改一改了。”
苏悠兰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意从眼底蔓延至唇角,却未达分毫温度:“改?我不想改,你又耐我何?”
“怀安,我话就放这了,岚雪国我还真不乐意‘放’了它,苏氏淮安若是也给我造成什么威胁,我照样灭了它。”
“怀安,我很感谢你,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但是你若是在越界……就别惯我不念旧情了。”苏悠兰的声音陡然转厉,字字斩钉截铁。
苏晏安觉得他们两个可能会吵很久,就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面拿出苏晏安拿出一双绣着金线凌云纹的软底靴,蹲下身给苏悠兰穿了上去,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鞋子大小也正好合适。
苏悠兰没有什么反应,就这样随苏晏安摆弄,一切都是那么的习以为常。
苏悠兰和别人吵架或者切磋他是不管的,只有苏悠兰吵不过或者打不过对方的时候,他才会上前把人怼的哑口无言,或者干脆利落的把人拉开。
而且,多听点她和别人吵架的内容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毕竟……他眼前的这个妹妹,什么东西都不愿意和他说,就算和他说事,都是那种半真半假。
怀安看着苏晏安着一系列动作,包括苏悠兰那神情也在他的眼中,心头五味杂陈:“长月呢?你让她出来,我和她谈。”
“痴心妄想。”
“你非动岚雪国不可了吗?”
“对。”
“给我一个理由,不阻止你的理由。”
苏悠兰抬眸,眼中寒光凛冽:“理由?岚雪国那位昏君,荒淫无度、残暴嗜血,朝堂之上奸佞当道,民间更是怨声载道。”
“一个德不配位的君主,你真的要阻止我?”
“人家昏庸无能,德不配位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向不愿意去管这些,怎么会突然想要世道安宁。”
苏悠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啊,和我没有关系,那淮安你就不管了吗?”
“沙河燕是个好东西,我到时候引入一点去淮安卖一下看看。”
“苏悠兰!沙河燕可是个会让人上瘾的毒品!你……”
怀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断的嘀咕:“沙河燕……沙河燕……”
苏悠兰看到怀安嘀咕,踮起脚尖在苏晏安耳边道:“我口渴了。”
吵架确实挺费口舌的。
苏晏安闻言,自然地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玉质水囊,递给苏悠兰。
苏悠兰接过水囊,仰头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
“还吵吗?”
苏悠兰摇了摇头,毕竟自己还真的不是因为那个国君昏庸无能去动的岚雪国,她动岚雪国可是因为国师府的东西。
如果再和怀安吵下去,被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可能还会被怀安阻止。
苏悠兰将水囊还给苏晏安,目光重新落在怀安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硬:“怀安,我觉得我们这段时间都需要冷静一下,在我们都想明白我们到底在做什么,还是不要见面了。”
怀安猛地回神,看着她转身欲走的姿态,急忙道:“等等!”
“淮安那个河水里面是否有沙河燕?”
苏悠兰脚步一顿,并未回头:“是。”
听到答案的怀安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但……他不能就这样任凭苏悠兰把岚雪国搞的乌烟瘴气。
“岚雪国君王昏庸无能,奸佞当道,但岚雪国气运不应该绝,悠兰,手下留情,留皇室宗亲一段活路。”
“还有沙河燕,你……”
怀安欲言又止,但苏悠兰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她发现,自己和怀安之间的信任仿佛所剩无几,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岚雪国的气运本该绝断了,但我插手了。”
“至于沙河燕,放心,我不会真的让那东西流入淮安,我只是想看看,在苏氏的利益或者生死攸关之时,你会怎么选。”
“但如今看来……算了,我也没有指望你后期可以在苏氏的权力上面帮助我,而且我现在怀疑,你或许不是苏氏之人。”
“哥哥,麻烦你帮我送客。”说完,苏悠兰转身进了房间。
苏晏安看了眼怀安,又看了看苏悠兰紧闭的房门:呵,阿兰啊,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还会有这么多秘密。
罢了,你开心就好。
“请。”
怀安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他看着那扇门,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转身离去。
待怀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苏晏安的眼中,他才抬手叩了叩房门:“悠兰,我们谈谈?”
门内沉默片刻,苏晏安也十分有耐心的等她回答。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