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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壹·百宗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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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走?”陆白低声问道。
胳膊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姜念挣开他的钳制,反身关门:“我以为你知道。”
陆白略一思忖,烦恼地啧了一声,往门窗上甩了几道隔音符后问道:“念念,你和皇家到底什么关系?”
“别问了。”姜念走到书架前拿了本书,转身看到他挡在过道,便改主意坐到书架旁边的榻上。
她不过去,陆白就过来。
手撑上小桌,陆白居高临下问道:“你离开凌云宗后打算去哪?”
“不知道。”姜念手持书翻过一页,随口敷衍道。
陆白轻笑:“知道也不会告诉我吧?”
姜念假装看书,没应他话。
沉默一阵儿。
手指从衣领下挑起一根红线,陆白毫不犹豫一扽。
“戴好,不许弄丢。”他垂着眼眸给姜念戴上。
“这是什么?”她摸上还温热的骨片,想摘下来还给他。
“陆氏家令,商会的人都认得,会与你行方便。”陆白拉住她的手,蹲下,“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在此之前,照顾好自己。”
金陵陆氏,此家族把控东洲海业及东湟境商会,东境内陆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东境之外也是商线遍地,只要是有人做生意的地方,就有陆氏的镇海伏波族徽。
而家令比族令则更高一级,代表家主及继承人,持家令者可以调动陆氏一切资源。
把书一放,姜念垂眼,满腹猜疑地审视他:“陆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白漫不经心一笑,轻吻了一下她指尖,眼睛紧紧锁着她:“当然是你的行踪啊,念念。人能逃得过虎狼追捕,却很难摆脱鼠蚁纠缠。我非君子之流,除非哪天对你没了兴趣,否则会一直缠着你。”
“……我要是一直不用这枚家令,你也无从知晓我下落。”掩住眼底冷色,姜念嘴硬道。
“你会用的,念念。”陆白自信地笑了,眉眼熠熠,俊朗疏然,“在你走投无路或想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就会想到它。”
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令姜念感到气恼,她掐住陆白下巴,冷笑道:“是吗?那让我们拭目以待,陆少爷。”
陆白被迫后仰头,下巴上传来的痛意让他忍不住颤栗。
他兴奋而痴迷地看着姜念,勉力压下疯狂,轻声问道:“若真如我所言,念念有什么奖励?”
“奖励你去死。”
姜念厌恶地甩开他,被他反捉住手吻上腕脉。
身体一轻,人被抱怀里。
姜念不想靠近他,扒住小桌拼命往外拔自己身子。
然而扑腾半天还是被抱得死死的,反倒让陆白更起兴。
她筋疲力尽地往后一靠,叹道:“陆白,你不觉得这样死缠烂打特别不符合你身份吗?”
“身份?念念觉得怎么样才符合我的……‘身份’?”陆白亲昵地蹭着她脸颊,笑声打在她圆润饱满的耳垂上,热乎乎的。
姜念要死不活地回答道:“比如我刚才那么对你,你就该留下一句不知好歹,然后扬长而去。”
陆白头埋在她肩上吃吃的笑:“这么做是挺不知好歹的。”
“别笑了!”姜念气闷,肩膀一抬把他打起来,扯过小桌上的书继续读。
她拿的这本是讲匿形移物法术的书,晦涩难懂,半天过去也只翻了一页。
忽然,一只手贴上她额头,把她往后拨:“离远点,脑袋都快埋进去了。”
余光里,讯玉呼吸般闪烁着。
陆白打了两个响指,小榻两边的灯台随之亮了起来。
原来是她看得太入神,都没发现天黑了。
“你的讯玉亮了。”姜念提醒了一句,放下书,闭目养神。
陆白身体暖烘烘的,像个超大汤婆子,暖和却不烫人。姜念靠在他怀里,舒服得有些犯困。
“无极宗要开秘境。”陆白看了两眼讯玉里的消息,若有所思。又见她打瞌睡,没忍住蹭了蹭她额角,低声问道:“困了?我抱你去睡觉?”
“嗯?秘境?”姜念睁开眼,晃了晃头强打起精神,去找自己的讯玉,“是百宗宴的消息吗?说是什么秘境了吗?”
“找什么?”她在怀里扑腾,陆白以为又要赶自己走,嘴上配合她演戏,手却暗暗用力搂得更紧。
从芥子袋里翻出讯玉后姜念长松一口气,差点又要去申请一个。
她握住讯玉,感受到灵力的讯玉投射出消息界面。
信函不多,姜念打开标题最简洁的那封,密密麻麻的字浮现眼前。
一目十行地看完,脑子也清醒过来。
思索片刻,她在指尖掐出一点血,用灵力蕴住,在空中划拉几下后打在玉牌上。
讯玉立马涌进一堆消息,她先点开茯支的,信里内容很简单,大意是她上次百宗宴没去,所以这次直接默认参加,不用参与宗内选拔。
看完之后信函消失不见,再看不了第二次——暂时绑定就是这样,定向发送的消息只能看一次,看过后自动销毁。
姜念有些不解,又点开宗门的消息。
“秘境选拔?”仔细看过一遍,她大概明白了。
一般情况下百宗宴推举各宗门金丹以下的年轻弟子们相互比试,实力欠缺的宗门以交流学习为主,实力强悍的宗门会借此机会彰显自己的统治力——比如每届的前十名争夺、前三名争夺,基本都是三大宗门弟子相互较量。
上届百宗宴在天下第一宗天衍宗举办,陆白夺魁,可是让他们掌门相长庚在天衍宗掌门面前威风大涨,这百年间都得意得不得了。
而例外情况中多以秘境夺宝形式进行较量,这种方式比起只有前几名有丰厚嘉奖,受益人更多,相对来说更平等——只要进入秘境参加比赛,多少都能收获些秘宝。
也正因如此,很少会举办如此耗财耗力的形式。毕竟比起给很多人准备奖品,还是给少数几个人准备更划算。
没有资历要求,就会对人数做限制。
无极宗的信函里明确各宗门参加人数——三宗限五十人,五岳百人,十二门百五十人,其余宗门教派二百人。
所以就要各宗门内部先选出参宴的人。
姜念沉吟半晌,偏头问身后的人:“你参加吗?”
陆白嗯了一声,随即想到什么,问她:“念念上次为何没参加?”
上届百宗宴,她和陆白刚入宗门不久,按理必须参加。
“元庆七十二年,我家人遇害,忘了吗?我向师父告了假,去处理家事。”姜念收起讯玉,抚平被身后人弄皱的衣裳。
那年她四处奔波寻找杀人凶手时,陆白力压东道主天衍宗新秀花倦问鼎百宗榜首,一朝闻名天下,风光无限。
“……抱歉。”长久沉默后,陆白轻声道歉。
顿了顿,他问道:“我记得你家人是在年初遇害,百宗宴在夏天,这事要处理半年吗?”
“鱼桥村近海,遭逢海匪已是家常便饭。多年下来官匪一家,指望他们捉匪不如指望自己。”回忆着摇晃的甲板和飞溅的鲜血,姜念的声音毫无起伏,“处理完……后事,我混到他们船队里,在他们行驶到离陆地最远的时候把他们都杀了。”
其实没有全杀,放过了手无寸铁的妇人和孩子。
“念念竟然还杀过人。”陆白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平静,略有些惊讶,却不意外。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神色怪异地笑了一下,很快,转瞬即逝。
“陆白。”姜念垂下眼,认真地思考措辞,“我并非全然良善正派之人,我会杀人,擅长邪咒,很多时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你想象中的清风明月。和你相配的人有很多,肯定不会是我。”
陆白歪头看着她:“那你说说谁和我相配?”
“……很多啊,双修榜上那么多人选你呢。”
作为蝉联数届最想双修榜第一的人,只要他愿意,追求者必能把凌云宗的门槛踏破。
陆白气笑了,掐住她脸颊肉又揉又捏:“我是种马吗?是个人就跟我配?”
“我的意思是……”
“姜念。我承认,你跟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陆白捏着她的脸往中间一挤,打断她的话,“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更吸引我。我现在只后悔没早点出现在你身边。”
他手指一挤一挤,字也跟着一个一个往外蹦:“我现在确信,咱俩就是天、作、之、合。”
合你个大头鬼。
打掉他的手,姜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别合了,赶快走吧你。”
陆白靠在她肩上赖着不起,一身牛劲拱着她:“不走,念念在哪我在哪。”
姜念无奈,加上疲惫侵身,疑惑又抱怨道:“明明之前都快死了,怎么你这么快就生龙活虎。”
陆白眼中精光一闪,蹭着她脖子,边嗅闻她身上味道边诱哄:“我院子里有一池汤泉,念念要试试吗?”
“汤泉?”姜念愣住,转念一想他的背景又理解,继而愤愤,“不去!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可像这般温养,得养到几时?且不说百宗宴,就说你之后离开凌云宗,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还要用咒术强行拔高修为去应付吗?”陆白握住她手腕按在她心口,垂眸对上她泠然的眼,刚冷硬起来的语调不由自主绕了几个圈,软下来,“况且,你心脉受损如此严重,还能用几次咒术?”
姜念抽回手,避开他的目光:“我的身体我清楚,用不着你操心。”
“那不行,怎么说你也救了我两次,我怎么能置恩人于不顾呢?”说着,他忽然一副渲染欲泣的模样,抹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好以身相……”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念捂住了嘴:“停止。停止。”
一张脸都不够他演的。
陆白按着她手亲了一口才扯下来,愉悦道:“去我那里,或者我来照顾你,二选一。”
“……陆白。”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人?”
“嗯——没有。”
姜念不信,但懒得跟他斗嘴,疲倦地摆了摆手,道:“我不去你那里。”
那就是他搬过来!
“好。”
陆白绷直嘴角,忍住不让开心表现得太明显。
姜念瞟了他一眼,嫌弃地撇过头,独自默默叹气。
她还是太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