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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壹·百宗宴 ...


  •   时间一打眼溜到冬至。

      今冬天凉,她动用邪术时候又放了半身血,所以格外畏寒。

      阴沉的天持续半月有余,明明是白日却昏昏暗暗,让人分不清时辰。

      炼丹炉里的火照在脸上,姜念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缩了缩。

      门吱呀一响,冷风还没来得及钻进来就被挡在外面。

      不一会儿,陆白端着食盘绕过屏风,走到床边屈膝半跪:“我让人煲了乌鸡汤,起来喝点?”

      “……不用这么照顾我。”姜念披着被子坐起来,迅速伸出胳膊拍了拍床,示意他坐,“我就是有点虚,又不是快死了。”

      陆白舀了一碗汤到碗里,试了下温度后喂到她嘴边。

      姜念顺从的喝了。

      说是那么说,但有人伺候的感觉还是非常享受的。

      尤其伺候的人长得还好看。

      姜念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拢了拢被子:“你怎么又来了?龙渊的事忙完了?”

      “快到年节了,再忙的事也该放一放。”陆白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她喝汤,熟练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他之前从未做过这种事。

      “都快过年了吗?”

      “嗯,今天冬至,再有差不多一个月就到年节。”

      姜念嫌喂的麻烦,咬牙从被子里伸出手,自己端碗喝。

      陆白把食盘往里推了推,靠在床柱上,一条腿伸展搭在床边,看着她懒散地问道:“念念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姜念:“想你离我远点。”

      陆白:“说个我能办得到的。”

      姜念:“那没有了。”

      陆白:“我想和念念双修。”

      姜念:“……办不到。”

      陆白:“那我也没有了。”

      姜念:“我也没问你啊。”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

      “念念……”陆白手撑床上,倾身靠近,“我想要个项圈,你亲手做的。”

      “项圈?”姜念痴呆住了,不懂他又抽哪门子风,“那不是灵宠戴的?”

      “嗯,告诉别人我是有主的人了。”陆白骄傲道。

      炼丹炉里的火苗突然涨大又缩小,摇晃了两下才恢复稳定。

      抖掉鸡皮疙瘩,她白了他一眼,叼着碗沿囫囵骂道:“不如我亲手给你看看脑子。”

      指定有点病。

      “那也好。”陆白凑上来和她额头相抵,“我好想你,念念。”

      “我不就在这儿吗?”姜念扶着碗倒扣在脸上,不让他靠近。

      “想你进来。”说着,陆白蹭了蹭,额心开始微微发烫。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脑门上将人推开:“……时辰不早了,快回家吧。”

      回去洗洗睡比什么都强。

      陆白抿嘴憋笑,看了一眼空碗,问:“还喝吗?”

      姜念:“有就喝。”

      陆白又给她舀了一碗,看着她双手捧碗的样子问:“好喝吗?”

      姜念:“好喝。”

      固气补血的药材没少放,应该熬了很长时间。

      陆白:“明天再给你带?”

      “不用了,怪费时间的,不要麻烦人家了。”姜念一口一口喝汤,眼睛不忘盯着炼丹炉里的火。

      两碗汤下去,身上热乎不少。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了眼小砂锅:“还有这么多啊!那先放我这儿吧,回头给你送过去。”

      陆白把她按回去,收拾食盘到窗下的长案上后扑到床上巴巴抱住她:“念念,我今天……能不能留下?”

      姜念干脆拒绝:“不能。”

      陆白正欲继续争取,外面响起敲门声。

      “谁呀?”姜念扬声问道。一把掀开被子,边穿鞋边小声安顿他:“你待在这里别动别出声。千万!别出声!最好最好就跟不在一样。”

      怕他不听话,关上门之后又落一道锁术,姜念才去开院门。

      “小黎师弟?”

      黎映枫应声抬头:“师姐!”

      “你怎么有空过来?”说着,姜念脸上笑意一僵,目光定格在他身后戴软脚幞头的人身上,“这是?”

      黎映枫似乎才想起还有个人,侧身介绍道:“上京关心龙妖一事,派特使来协助调查,顺便核查东境各宗门在籍弟子。”

      “核查?核查什么?”姜念怀疑又防备地和黎映枫对视一眼,伸头去看特使手里的纸笔。

      “简单询问一些身份信息。”特使貌近中年,口气却老成持重,说话时须髭一颤一颤。

      收回打量的目光,姜念扶着门侧身,客气道:“请进。”

      请两人落座后,她又备了些茶点。

      “不必费心,小吏问完便走。”
      特使一手持书册,一手执笔,问道:“姓名?”
      “姜念。”

      “年龄?”
      “……百五十。”

      “灵根?”
      “火灵根。”

      “籍贯?”
      “杭州府江平县鱼桥村。”

      “可还有亲人?”
      “没了,就我一个。”

      特使笔走龙蛇的手顿了一下,抬眼一瞥:“姑娘年纪不大,怎的就自己一人了?”

      “海盗劫掠,家人都没什么修为,惨遭毒手。”

      “抱歉。”胡子礼貌性的安静了一下,又颤抖起来,“听闻姜姑娘是第一个看见龙的人?”

      “不算第一个吧,但应该是当时离得最近的。”

      “是什么感觉?”

      姜念深吸几口气,挣扎着回忆道:“恐惧……头像要炸开一样……能感觉到它的愤怒和……怨恨?然后被陆白救走,之后的事记不清了,再回过神就在自己床上了。”

      “好的。”特使记录完一切,合上书册,起身略略行礼:“公事已了,小吏就不打扰两位了,告辞。”

      姜念:“慢走。”
      黎映枫:“慢走。”

      目送他离开,姜念若有所思地坐下。

      “师姐?可是不舒服?”黎映枫仔细瞧着她,关心道。

      姜念摇头,略略笑了下:“没有,就是觉得在宗门里看到官家人有点奇怪。”

      黎映枫认同地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芥子袋递给她:“冬至了,今年天冷,师父特地拨了些银丝炭让我给你送来。”

      姜念接过袋子,手里心里都沉甸甸的。

      她愧疚地低下头:“给师父添麻烦了。”

      从茶楼回来第二日,姜念叫了栖慧和黎映枫作证人去找茯支自请谢罪。茯支听完并未苛责,只是罚她禁足至年节——既保护她免受他人指点,又让她能专心将养身体。

      “讯玉审批也下来了,正好今日一并给你。”
      半指长的红玉躺在黎映枫掌心,姜念伸手去拿,被猝不及防抓住手。

      黎映枫攥着她手,紧张又羞赧:“师、师姐……”

      “砰——!”

      身后突然传来巨响,把两人吓一跳,姜念趁机抖掉黎映枫的手。

      “怎么了?”

      黎映枫立刻起身去看,她赶忙拦住。

      “啊、啊,那个,那个……哎呀!我炼着丹呢,差点忘了。今天就不留师弟了,改天,改天请你喝茶。”姜念慌乱地推他到门外,生怕晚一点陆白就冲出来。

      “哐啷!”

      脆弱门板又一震,她打发走黎映枫,忙提起裙子跑去开门。

      门开的亮光里,陆白侧身站着,瞥了她一眼后扭头故作大度地抛接手里的小球。

      姜念扶住门板仔细看了看,确定没坏,才关上门小声嗔道:“你干嘛?”

      说完,她又走到炼丹炉跟前,扒住盖子上面棕色琉璃片往里看。

      呲呲啦啦的声音一步步靠近。

      越来越大。

      隐隐有雷声霹雳。

      姜念心虚地瞟了他一眼,反应过来后清了清嗓子:“没什么事你也回吧。”

      “念念这么急着赶我走是因为要和你的小心肝喝茶吗?”收起珠子,陆白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出钱我就去。”
      懒得理他。
      姜念偷偷瞟着他脚边细沙堆成的小山。如果她没看错,那颗蓄雷珠有杏儿大了,保守估计都值二十金铢,就这么被挫骨扬灰……真真败家子!

      陆白却不管许多,听她这么说,展眉舒气,心又放晴。
      酸劲儿一收,没脸没皮地蹭到她跟前:“我请你喝茶啊?”

      “先别请了。”姜念实在心疼,忍不住掏出工具,蹲下铲灰,“好好的东西让你这么糟蹋。”

      小心翼翼把珠粉扫进盒子,她拿小刷子敲了敲陆白手背:“手里还有吗?”

      陆白乖顺张开手,碎块和粉末躺在手心。

      刷毛扫过掌心,手指瑟缩了一下。

      姜念下意识问:“痒?”

      陆白气音轻哼了一声,又道:“不痒。”

      “稍微忍一忍。”姜念快速扫了两下,又在盒子沿上磕了磕。葡萄大眼滴溜溜转了两圈,觉得气氛差不多安静下来了,才状似无意问道:“官家来的特使……有问你什么吗?”

      “问了挺多,你想知道什么?”
      没等她回答,陆白就自顾自往下说:“陆白,百五十六岁,火灵根,金陵人士,家世清白略有薄产,身无婚约半经人事,可求娶可入赘……”

      “停停停。”
      说什么东西。
      姜念抬头,对上那灿若桃李的脸又慌忙移开目光:“我是说有没有问你龙渊的事。”

      “问了。”陆白漫不经心道,手不老实地悄悄抚上姜念的腰。

      “问什么了?”

      “龙妖实力如何、真死还是假死、溃散后怎么聚灵塑身的……之类。”那人问了很多,陆白记不太清了,随便挑了几个感觉她关心的说。

      “你怎么说的?”刷子有一下没一下扫着他的手,姜念盯着他领口上的回字纹,紧张又镇定。
      她相信龙渊的情况陆白没告诉别人,但又难免害怕——毕竟用了邪咒,这足以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你问哪个?”

      “最后一个……”

      “请召神明,借神力降妖后神明垂怜,残余力量助我聚灵。”

      “……”真能胡扯。

      见她无语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陆白笑着打趣:“放心了?”

      “嗯。”把最后一点粉末扫进盒子,姜念忽地愣住,举着盒子进退两难。

      陆白马上意会,道:“你收着吧,碎成这样我也用不了。”

      她不好意思地清咳一下,盖上盖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你有什么需要的……”

      “我需要念念。”
      陆白不客气地牵起她手,引着指尖划过自己的喉结,话尾带钩地引诱道:“想让念念亲这里……”

      下移,到心口。

      “这里……”

      然后还要往下。

      被姜念抽出手打了一巴掌:“修道者需得清心寡欲,戒骄戒躁。”

      他现在快跟这八个字没有任何关系了。

      退了一步甩开他纠缠,姜念弯腰取出煅好的流刃,挥手将炼丹炉收进芥子袋。

      摸到芥子袋,她才想起来忘在院子里的东西,赶忙出去取。

      赤红的讯玉像一簇火,烫得姜念拿不住。

      想了许久,她握紧,释放灵力激活。

      “怎么不认主?”陆白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姜念一惊,回头,见他抱臂靠在门上,长睫微闪,遮掉眼底未褪去的情欲:“你要走,对吗?”

      “没有。”

      把装炭的芥子袋放进小厨房,她拿着新讯玉回屋,路过陆白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这院子还是冷冷清清,收拾好的行李只拆了一部分吧?
      行李不拆,讯玉不激活,你要离开凌云宗。
      多会儿走?年节?还是……”
      两句话的时间陆白便想明白,虽是问句但笃定道:“茯支长老让你百宗宴之后再走,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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