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风》九舰空

7、第 7 章

　　虽然说的承诺的哪里也不去，但之后几日，蒋旭风每日趁着陈雨和睡着之后，偷偷跑出去，日上三竿后才回到胡同。

　　陈雨和每次问他去了哪里，他都避而不答。

　　陈雨和没办法，只好假装睡着，趁着蒋旭风再次偷偷出去，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

　　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摸清了蒋旭风的心性，所有的事情都要问上好几遍，非要等人发了好大火气才会勉强说出口。
　　陈雨和并不爱生气，他对蒋旭风的行为总是抱着好奇态度。

　　蒋旭风平日里总会去垃圾场或者街边的垃圾桶里翻找，一般会出现在郊外，陈雨和跟着他，心里泛起嘀咕。

　　——那个方向，分明是镇上唯一一所学校的地点。

　　“他去学校做什么？”

　　镇上的小学和初中是连在一起的，里面的学生并不多，早早辍学的也都有不少，镇上教学水平落后，和他之前城里上的学并不是一个水平。
　　但蒋旭风不一样，他或许并没有进过校门，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难怪他总让我去学校。”陈雨和想，“是他想进去吧？”

　　陈雨和不清楚蒋旭风多大年龄，他估算了下蒋旭风的身高，觉得应该也和自己是个差不多的学龄。

　　——之后有机会，自己跟他讲讲吧。
　　学校的事情，课本上的文章，只要他想听，陈雨和都可以讲给他听。

　　陈雨和只在学校对面的路上观察了一会，他便回了胡同巷里，缩在箱子里，悄悄合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真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看见蒋旭风背着手，脸上有一抹绯色。

　　难得见蒋旭风不好意思的模样，陈雨和托腮道：“哥哥，你在藏什么？”

　　蒋旭风一惊，慌乱中，他手里的东西一松，稀里哗啦的砸在地上。
　　这次陈雨和倒是看清楚了，但他怔住了。

　　白花花的纸张散落在一地，里面有一两本标注着初中课程的书本，陈雨和上前去，刚翻开一页，里面写着一个潦草的名字。
　　那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名字旁边还有一个贴画和画着的笑脸。

　　“……”蒋旭风叹口气，“我问了好多人，有没有旧书，只有这个人毕业了，说把家里的旧书拿过来卖了，还搬来了些练习卷子，虽然是做过的，但应该也有点用吧……”

　　陈雨和一言不发，他翻着那些试卷，有些写过，有些还空白着，后面还贴心的附赠了答案模板，有些纸业泛黄，留着从初中整个年级的痕迹。

　　“然后我就说，如果他非要卖钱，还不如卖我捡的那些纸箱子，我把之前的那些跟他换了，他说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诚心，我就给你吧……”
　　蒋旭风还在解释，他边说边模仿那人跟他说的话，让陈雨和忽然一笑。

　　“谢谢哥哥。”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小，让蒋旭风一时听不清。
　　“你说什么？”

　　陈雨和呼出一口气，大声道：“谢谢哥哥！哥哥你最好了。”

　　蒋旭风笑道：“光口头奖励可不行。”

　　陈雨和头一歪，对他满肚子坏水感到不满：“那哥哥想要什么？”

　　蒋旭风想了半天，坐了下来：“那—你给我捶捶背吧，忙这么多天，我哪哪都疼。”

　　陈雨和点点头，飞快的跑到他身后，手掌锤上锤下，让蒋旭风满意的闭上眼睛。
　　“手法越来越好了。”

　　陈雨和一笑：“你教我的，我都能学会。”

　　“也是，在家没干过这活吧。”蒋旭风道，“不知道你家什么样，非逼着你离家出走，不过你动静是不是小了点，不然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也没人露面找你。”

　　“他们巴不得我丢了。”陈雨和不屑道，家里那些乱事，他都没脸跟别人提，现在是安宁还是腥风血雨，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看着蒋旭风，忽然问道：“哥哥你呢？”

　　“什么？”蒋旭风含糊问道。

　　“为什么没有人找你？”陈雨和紧张问道。
　　这么长时间，蒋旭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为什么会流落街头，以前陈雨和会顾及他的颜面，不会提及。
　　但陈雨和不希望日益相处的哥哥，实际上与自己距离那么远，他的心里并没有真正接纳自己。

　　蒋旭风睁开眼睛，仰着头，看着倒过来的陈雨和的半张脸，原本凝重的神情忽然放松下来，与陈雨和对视一笑。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那么紧张。”蒋旭风说道，“其实算下来，你也是我第二个认识这么长时间的人。”

　　他的眼里早就没有了同期孩子的稚嫩，看谁的眼神都带着麻木不仁。
　　“我一出生，就被丢在了垃圾桶里。”他自嘲道，“说起来，这也算预示着我本来就该捡垃圾吧。”

　　“一个同样捡垃圾的爷爷，发现了我，把我抱起来，养我到八岁。”蒋旭风看着陈雨和，摸了摸他头，“跟你现在差不多大，他身体不大好，那个冬天没撑过去。”

　　“从那之后到现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是一个人。”他轻描淡写的略过了那四年，好像不曾经历过那些风霜雨雪。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是谁的孩子，不过我并不想找他们，他们生了我，也丢了我，说到底也扯平了。”蒋旭风指了指自己，“爷爷姓蒋，他翻了好多书，说旭和风是好字，他希望我像太阳一样明亮，像风一样自由。”

　　他似乎在看陈雨和，又好像没在看他，眼里闪烁着透明的泪光，眨眨眼后又消失不见。

　　“哥哥…”
　　陈雨和脑子飞速旋转，想为之前的无理道歉时，蒋旭风一把揽过他，将他压在自己怀里，坏笑道。
　　“你真好骗——”

　　陈雨和一愣：“你在编故事？”

　　蒋旭风问道：“你希望是故事吗？”

　　陈雨和诚实的点点头。

　　“那就是。”蒋旭风眼珠一转，笑道，“我宣布，将这个故事列为安徒生童话最新一讲！”

　　他话音刚落，一阵微风略过小巷，地上的课本自动被掀起，卷过几页后，最终停在了一则童话故事上。
　　【木偶奇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