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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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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幽微光影晃动,或明或暗地打在了赵玉雨的脸上,眼睫轻颤久久未语,方才蹙起的眉始终也没舒展。
小小的一间屋子静得吓人,掉根针都能听见,众人皆屏住呼吸看着赵玉雨,白御使所说无疑是个两全之策,既全了当初赵玉雨所求,又放了白御使自己一条生路。
可当初所求便是如今想要的了吗?程六水紧张地望向玉雨,若她是玉雨,她定不会跟着这个卫侯回京,守着个如此狂妄自大的男人有何用?都不如她做的梨脯有用呢,起码梨脯甜滋滋得好吃,还能润喉止咳。
但她不是赵玉雨,未经他人苦,就莫劝他人善,没人能替玉雨决定接下来的一生该如何走。
“我只是一介弱质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在侯府也只学会了些伺候人的本领,我起先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能耐在这世上活下去。故而我离开侯府之时,是下了死心的,我本就被爹娘卖了的人,连至亲骨血都能如此对待,如此吃人血肉的世道,我是极怕的。而卫侯比之旁人待我确实好了许多,衣食无忧四季三餐,我虽不知他是否有些许真心,但我的真心是十成十的。”赵玉雨终于开口,眼眸闪动娓娓道来。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白婉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差拉着赵玉雨的手送到卫侯手上,来个手牵手心连心。
而马陶陶宛如一只上蹿下跳的猹,挤眉弄眼地都快鼻歪眼斜了,一个劲地给程六水使眼神,全是要阻止赵玉雨不让走的眼色。
她身后的乔四方不知从哪变出了条绳子,这绳子一看就是江湖人使的,粗得吓人要是捆上了怕是半点都动不得的。
程六水接收到了两人的信号,转头龇牙咧嘴了起来,竟玩起了唇语这一招,给张清寒看得一愣愣的。
张清寒要不是在外想着注意形象,脸都得皱巴成大包子了,这说啥呢?拿绳子绑谁?绑卫侯?直接做掉卫侯???
幸亏张清寒是坐着的,不然都跌到地上,那卫侯可是过了明路出公差来的江陵,要真是出了事上面一定是要问责的,但他转念一想,如果做成铁案也不是不成,京中公侯死在江陵,方知府想要自保必得与他这个皇城司使上下一条心。而眼前这位白御史巴不得离了卫侯呢,和离于名声多少有些不好,但丧偶则不然,新婚夫婿死了,京中少不得多加安抚,简直是百利无一害。
况且山高皇帝远,待到陛下再派人来查,哪里还能查到什么,张清寒三五瞬间朝着程六水郑重地点了点头,难度虽大但能做,自己办事六水放心。
程六水不知所措地瞅着张清寒异常认真的脸,她不是只是让张清寒用这绳子吓唬吓唬卫侯,给这么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吓跑,这样玉雨就算想跟着走也走不成了,怎么东家这般吓坏人的神情。
在酒楼几人眼神中生了死死了生的卫侯激动得更是不知所以,只待推开门带着玉雨回京,先前是他的不是,如今他当真知错了,定要好好待玉雨。
“可惜我终究离了侯府数月,圈养惯了的鸟儿当然觉着哪都没有金丝笼舒坦,可只有飞了出去才知这世道也是能活上一活的,无需卫侯庇佑我仍能自食其力地活着,靠着我的手脚衣食丰足。他当初能给我的,我自己也能给,至于他的真心我要那东西着实没什么用……”
赵玉雨温和笑道,说到着看向程六水接着道,“都不如六水做得梨脯有用。”
!!!程六水顿时腰板做得溜直儿,就是个儿不够高,不然都得顶破房顶几片瓦,不是她自夸,她就知道自己这手艺公侯都不换,小手嗖嗖几下,咧着嘴笑得大板牙都露出来,递了个小筐子给赵玉雨。
赵玉雨正在那儿劝白婉瑜呢,低头一瞧梨脯???
“白小姐,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京城太大侯府太空,不是我能待得地方。”赵玉雨捧着个小筐子劝道。
“青天大老爷啊,那我可如何是好?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这侯府谁爱待谁待吧,我就算不和离我也要回哥哥那儿住。”白婉瑜天塌了般哀嚎道。
“哼还说我天天哥哥的,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去。”马陶陶撇着嘴走到白婉瑜身旁道,说着便塞了个梨脯到白婉瑜嘴里,“心里苦就多吃点甜的,吵死了你。”
“既然玉雨不能同卫侯回去,你可以给卫侯安排别人啊,最好多安排几个花魁做个局,到时候那卫侯流连烟花柳巷的名声一传扬开,不就成了吗?”程六水目光清澈道,果然穿越前的宅斗宫斗文没白看,缺德招儿全记脑子里了。
“对啊,你说得对啊!”白婉瑜一拍大腿,这招好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咳咳。”张清寒早就察觉到屋外有人,眼见这几人说话越来越跑偏,赶忙出言提醒道。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一下子推开,只见来人面色苍白桃花眼中瞧着仍是柔情万分,却暗含三分狠厉,显然是听了赵玉雨的决绝,终是按捺不住本性了。
“卫侯别来无恙。”张清寒面色如常开口道。
“不想京中一别,竟能在江陵这小小酒楼见着张大人,还真是本侯的荣幸。”卫侯薄唇轻启,倨傲挑眉道,目光越过众人,毫不掩饰地看向赵玉雨,鹰眼狼顾般圈住了她。
“实则不敢当,侯爷言过了。”张清寒直截了当地站在了众人身前,阻挡住了卫侯。
“呵,昔日京中大人手伸得就长,满朝文武皆在你监视之下,如今隐居于此,手竟然还这么长,怎的连本侯的家事也要管吗?”卫侯上前一步,扬着头毫不避讳地与张清寒对峙起来。
“侯爷,我如今与侯府毫无瓜葛,属实是说不上什么家事。”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赵玉雨笑道。
此言一出,本来趾高气昂心高气傲的卫侯瞬间如丧家之犬般塌了脊梁,他勉强撑起脸皮,声音颤抖道,“……玉雨,你说你我毫无瓜葛?”
如此一张楚楚可怜的桃花面,只此一眼赵玉雨便险些站不住,侧脸愣了几瞬才道,“诸位,我想与卫侯单独谈谈。”
“好好好!”酒楼众人十分配合地拽着个泪眼懵懵的白小姐就往外跑,还不忘关上门,然后又开始扒起了门缝……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乔四方挠了挠脑袋小小声道。
“是不太好,但万一卫侯这老小子趁我们不在,把玉雨掳走了怎么办?”马陶陶振振有词道。
“说得有道理。”程六水听完甚觉有理,不禁点了点头,十分安心地听了起来。
屋内起初静悄悄的,一双男女执手相看泪眼,皆是悲痛从心来,只听那卫侯道,“玉雨跟我回去吧,莫说是妾室,待我与那白婉瑜和离,那正妻之位都是你的,你便做这侯府唯一的女主人可好?”
赵玉雨着实惊到了,忍不住后退几步,怔愣片刻才苦笑道,“从前你连个妾室的名分都不愿给我,你我分离几月,却能忤逆祖宗,要迎我这庶民入门?”
她看着卫无平眼里的一丝闪烁躲避,了然于胸道,“你做不到的,你惯会哄骗我,先前拿你的真心哄骗我,如今拿着名分哄骗我,你于我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
“玉雨,我于你从来都是十分真,我是不能忤逆祖宗礼法,大不了我不娶正妻了,唯你一个妾室,你想要的真心名分我都予你,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方知我不能没了你啊。”卫侯眼角微红,殷红的唇狠狠抿起,高大的身影牢牢地困住了赵玉雨,嘴上说着讨饶的软话却强势地欲占据赵玉雨的心神。
赵玉雨坐在圈椅里,无视着卫无平的癫狂,伸出手从小筐子里拿出了一个梨脯,一入口便是砀山梨的清甜润弹,用野蜂蜜腌煎过的,槐花蜜的花香裹着梨子,轻嚼两下便是直达心坎里的幸福。
“你需要娶正妻,当初你娶白小姐便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巩固长安侯府在朝中的权势声望,没了白小姐定还会有张小姐李小姐的。但其实我并不在意你娶谁,不是因为我不爱拈酸吃醋,而是因为我不爱你了卫无平。
方才你眼角微红的求我,放在数月前我见你难受,我定是比你还难受百倍,可方才我只是在想你当真是生了张好面孔,亏得白小姐见多识广没着了你的道。
未见你时,我说了许多话,说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说我不求你真心不愿回京。唯独没说,我不再心悦于你,可现下见到你,我才知我的心比我想得狠多了,它早就不爱你了。”赵玉雨浅浅回道,古井无波的杏眼里只剩下怜悯。
卫无平听罢面目狰狞,不禁冷笑起来,“你不爱我?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三年五年十年一辈子,就算你永远不爱我,你也只能装出那副爱我欲生欲死的模样。玉雨,这世上没人在意你,你爹娘不要你了,只有我还要你,你不爱我你去爱谁?”
赵玉雨还未说话,屋外扒门缝的程六水就已经气得咬牙切齿的,手里比蛇还粗的绳子都准备好了,这个卫侯简直就是个老登!!!活该被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