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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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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这地界过了立春,便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起来,尤其今日一大早的阳光就洒进了酒楼大堂,或明或暗的光影映在了程六水依旧满是笑容的脸上,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
“阿茂自是不知的,想当年京城一别,倒也有个三年了,不知他近来可好?”程六水温和道。
“阿茂?六水你与白承茂白小侯爷认识?”还不等白婉瑜开口,张清寒一反常态地按捺不住性子问道。
“幼时相熟,只是后来阿茂回京了,这联系就愈发难了,要不我怎会今日头回见着阿茂的胞妹呢。”程六水弯起眉眼,笑眯眯地解释道,仿佛真是在安抚无端吃醋的郎君。
张清寒听了这话,方才立起的剑眉才微微放下,勉强恢复成体面样子道,“原是这样,怪不得不曾听你说起过。”
白婉瑜见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却也沉得住气道,“是了,今日确实是头回见着六水,果然如兄长所说,灵秀婉清好似那天地灵气都聚在六水身上了。我当时听兄长说还不信,也是在他房中见了六水的画像才信了五分,如今见了真人才知兄长所言不虚。”
这回张清寒的立着的眉毛是彻底下不来了,他拉着六水的那只手依旧温温柔柔,而另一只手则没那么体面了,藏在身后差点就要将那衣摆搓成绸絮了。
画像?还是放在自己房中的画像?白承茂这厮到底想做什么?在外作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如此可恶可憎,张清寒愈想愈气,本就是假夫妻没真心,再被这么一催,那陈年老醋缸怕是真要打翻了。
“阿茂总是这般和善,谁在他嘴里都只有个好字,说起画像想必是当年在庐州所作的药园图吧,这么多年了难为他还一直放在心上。”程六水语笑晏晏,纤细手指自然而然地回握住了张清寒。
“兄长自程门出事急得不行,他心里是极挂念你的,可惜找遍了庐州都未寻到你。去岁承袭爵位便愈发忙碌了,我每每见他,他总是郁郁在怀眉头紧锁,他要是知道你就在这江陵,定然放下手中事来找你。”白婉瑜打眼一瞧那张大人的脸色,半点没有顾忌继续说道。
“阿茂向来重情,都怪我当年出事颠沛流离了几年,直到遇到清寒我才安顿下来。”程六水说着便含情脉脉地望向张清寒,一双圆溜溜的眸子万千柔情中还带着些许感激。
她接着说道,“阿茂如今事多繁重,国家大事理当为先不可耽误了,待他何时来江陵公干,我们相见才好。”
张清寒冷着一张脸,半句话都不愿多说,幸亏他天生冷脸,不然这烈火烹心再大卸八块的苦楚就得露出来了,昨夜六水一顿忽悠,忽悠得他真觉着她与白承茂间不过尔尔,可如今看来那白承茂定然是同他一样,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偏偏遇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程六水,真是伤透了脑筋。
“好都依六水的,兄长这等公干的机会不少,说不定过两月便来了。”白婉瑜不再痴缠,转头说道,“张大人,我这舟车劳顿的,不知可有空房接我借宿一二?”
“方知府曾与我言,你此次前来是带了皇后娘娘的圣令的,这等御史身份在我这小小酒楼怎行?想必方知府早就备好宅邸了。”张清寒这回连笑都不笑了,直截了当道。
“张大人说笑了,你皇城司使住得,我怎就住不得,常年在京中宅院里待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住宅邸实在是无趣得很,倒不如你这儿市井人家更为贴近百姓生活,这不也合了皇后娘娘察访江陵人政的御令吗?”白婉瑜在御前行走多时,说话办事是滴水不漏,这番话不软不硬有理有据,甚至最后还搬出了皇后,实在是一座大山压过来。
“那正好,若是你不嫌弃便在这里住下,我们这啊可热闹了,邻里邻居极为捧场生意好得很,伙计们也是有意思得很呢。”程六水完美假笑面具下已然摇摇欲坠了,老天爷啊谁能告诉她,白承茂的妹妹怎么这么难缠,那白承茂没生出来的九曲回肠是不是全给他妹妹了。
“哪里会嫌弃呢,我这人最喜欢热闹了,你莫要把我当成什么御史,只将我当作白承茂的妹妹,你与我兄长是青梅竹马,这么算来你我也是姐妹情谊了。”白婉瑜说罢,更是亲亲热热地挎过程六水,将那张清寒甩在了一边。
程六水自然无有不应,半个眼色都没留给张清寒,自顾自地引着白婉瑜去了二楼空着的厢房。
待到程六水再下来时,只见那张清寒铁青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指挥着卫侯夫人的侍从们一趟一趟的搬箱笼。
“怎么了?我的张大人。”程六水撑着一张笑脸,脚底却虚浮得很,就差要一头栽倒在板凳上了。
张清寒见状哪里还敢摆脸色,忙不迭地端茶倒水伺候着,“无事,只是今日怕是要一顿忙活,想必生意是做不成了。”
“御史亲临少做一天生意没什么的,瞅着也是快日上三竿了,不如你随我去看看为卫侯夫人做些什么吃食?”程六水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一下子就瞧着了白婉瑜的侍女仍在大堂逗留着,看着低眉顺意实则怕不是在监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张清寒也瞧见了,顺从地道了句“好。”两人恩恩爱爱地就离了大堂,一到了后院,程六水半点端庄也不顾了,拉着张清寒就往自己房里跑啊,不知道以为后面有奥运冠军追她呢。
进了门还不算,程六水蹑手蹑脚地关紧了所有门窗,提着小襦裙贼头贼脑地趴着墙听屋外有没有人在监听。
那一本正经的做贼模样,瞧得张清寒头不痛心不气了,不禁轻笑道,“放心吧,他们要是在屋外,我能听到他们的呼吸。”
“这么厉害?!”程六水一听就惊着了,蹙着弯眉在张清寒身边打起了转,真是连连称奇啊,这人放现代不就是人肉雷达侦测系统嘛,现成的牛马不去当办案可惜了了。
张清寒这下子被看得颇有些不自在,六水眼神怎么怪怪的,自己仿佛成了砧板上的肉,“咳咳,这白婉瑜住下来,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得劳烦你再多忍耐些时日。”
“哎呀不要这么客气嘛,这假扮女友的活我既然接了,肯定是让东家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程六水如奸商般笑得那叫一个狡猾,接着又问道,“咱是一天算一天的钱吧?”
“。。。是。”张清寒咬着牙道,六水也别叫六水了,改名叫钱串子吧。
“那演得好有没有提成啊?我刚才演得多好,我现在想起都不得不为自己拍案叫绝,不亚于戏班子专业出身的。”程六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宫斗剧宅斗剧里的人都这么说话,随便一句话都能让观众分析个百八十遍。
“呵确实不错,真情实感得很,我看不像演的,句句都是你的肺腑之言。”张清寒一想到方才,嘴里的酸话就不自觉地往外冒,半点都是控制不住的。
程六水一抬头,只见眼前东家冷着一张脸,眼刀子仿佛正朝着自己飞来,这祖宗是又怎么了?按理说青春期早过了啊,怎么一会儿笑呵呵一会儿皱巴巴的,喜怒阴晴十分不定。
要是往常,程六水闲着没事总还是愿意说些俏皮话逗逗金主东家的,可今日起得早又费了许多脑子,实在是懒得管了,她假装压根没听出来张东家的阴阳怪气,抓起方桌上的零食筐子就吃了起来。
这零食筐子是她最近刚寻摸的,自从手头宽裕不少,筐子里牛舌饼金丝蜜枣梨脯,瓜子花生应有尽有,程六水想着大早上吃些甜腻蜜饯对牙不好,拣了块牛舌饼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层层叠叠的酥皮下椒盐咸香,难得的咸口里又掺着丝丝缕缕的甜,瞬间舒缓了程六水一早上的疲惫,做厨子难做演员更难,做没有台词临场发挥的演员真是难上加难。
张清寒眼瞅着程六水吃得欢天喜地,一块牛舌饼不够还要接着吃第二块,他这边气得要死,她倒好吃得香睡得好,半点事也不耽误啊。
实在气不过,一只宽大的手说时迟那时快,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第二块牛舌饼入口前的前一瞬硬生生被夺下,张清寒恶狠狠地一口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吹胡子瞪眼睛的吓人得很。
到嘴的牛舌饼飞了,飞到了程六水打不过的人嘴里,程六水心中立时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愤怒到她直接上前捏住了张清寒吃得鼓鼓囊囊的脸,使劲揉搓了起来。
“吃吃吃!我叫你吃,我捏死你!”向来护食的程六水咆哮道。
单方面的扭打下,张清寒极白的脸迅速绯红一片,嘴角的酥皮渣子都没擦干净,委屈巴巴的眼睛里甚至生出了湿润之意。
好不容易咽下牛舌饼的张清寒,默不作声低头停滞了几瞬,才眼角殷红道,“到我这,就是要捏死我了,别人那里却都是些什么重情和善。”
“???”程六水正享受着胜利的喜悦,金丝蜜枣的清甜将将在嘴里炸开便卡住了,什么重情和善?他们不是在抢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