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化装师》无才

2、第 2 章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为某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总会想，如果当时小心一点，如果当时仔细一点，事情就会迥然不同。

　　那天，我稍微迟了点上班。本来应该由我来接手的案子，因此转到另外一个同事，张敬的房里。

　　这并不是一件好案子。死者是位年轻的少女，死因是车祸。对我们这些身为死人化妆师，因为职业而已习惯面对死亡的各种面目的我们来说，她的死状依然造成一定的冲击。因为车祸关系，她的头部受到严重撞击而凹陷，整个脸因此变形。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会建议死者的亲属采用全部密封的寿材。但是，这一次，死者的母亲却坚持使用部分透明的棺盖。

　　我抵达时，张敬正拍胸口对丧家保证一定可以让死者的面貌恢复旧观。或修复到适合观瞻遗容的状态。

　　看到在一旁协调的父亲样子十分不以为然，我也禁不住皱眉。张敬也是这行的老行尊了，技艺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他毫无根据的自信，常让人头疼不已。虽然理论上来说，这不是做不到的技术，但如果照丧家的坚持，准备在组屋空地停棺七天的话，化妆师所使用的填充材质一定会因为气温而产生不良的变化。

　　“陈太太，你如果坚持要使用这副寿材的话，我建议你租下一个冷气礼厅来举行丧礼。本地天气太热，会对我们使用的化妆材料产生一定影响。”我忍不住插口对丧家说。

　　张敬因此不高兴了。“陈太太，你放心，凭我多年经验，我保证一定不会有问题。”并瞪了我一眼：“年轻人不懂别装懂。”

　　我无话可说，便转身走回我的房间。边拿下眼镜擦拭，抬眼时，只见一条怯生生，半透明的人影，正无助的在停尸房及会客厅间飘荡。我皱皱眉，赶忙戴上眼镜回房去深呼吸。这案子，比我想象中还辣手，张叔真的成吗？

　　三天后，负责协办这件案子的助手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报信，化妆材质开始溶解，死者面部有点变形。丧家陈太太要求我们赶快派人下去解决。

　　接到通知后，我、父亲和张敬便立刻赶到丧礼的地点。

　　当时是清晨，但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被围起来的帐篷中，空气并不是十分的流通，加上正在焚烧着的冥纸所产生的热度，让我们一踏入停棺处便立刻冒出一身热汗。

　　父亲仔细察看后，摇摇头走了出去。张敬也涨红了脸，出不了声。我稍微向下挪了挪眼镜，果然在棺旁看到与棺内躺着的尸身对照的半透明人影。

　　张敬根据陈太太提供的照片，用蜡混合部分其他材料修复的脸开始软化，其中并产生气泡，造成平滑的轮廓变形。可以预见的是，这种情况会继续恶化下去，直到……

　　我走了出来，听到陈太太正在炮轰父亲和张敬。张敬正奋力的为自己开脱，并推托责任。如这是陈太太本身的意愿，没有人勉强她之类。

　　父亲干咳了一声：“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不如立刻盖棺吧！”

　　陈太太红着眼睛，脸上充满不舍。她大概还想多看自己辛苦拉拔大的女儿几眼吧！

　　我低声说：“最好别在棺头附近烧冥纸。还有，爸，找人在停棺处多安装几架风扇吧！只能尽量降低周围的温度，防止化妆材料溶化。”想到刚才看到的状况而觉得有些恶心。即使如此，只怕也济不了什么事。想象四天后那半透明人影的面貌，我开始觉得有些昏眩。

　　那少女出殡时，我特地去送她一程。这是我欠她的吧？如果那天，我没有迟到，如果那天，我肯据理力争，那么…那么…

　　但是一切已无法挽回了。一直到今天，只要我在经过张敬的房间时拿下眼镜，就能够看到那缕半透明的身形，静静的跟在他的后面。如果冻般晃动的半边脸庞，气泡制造出凹凸不平的半边轮廓，半张充满讥诮恨意的面孔。

　　这一切都是他的自傲造成的后果，但是，却只有我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