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回》唐福

9、好想法

　　小南也纳闷：“刚刚还在呢，可能去卫生间了吧......丁总您先坐，临时办公室有点小，还请多多包容哈。”

　　“没事，挺好的。”

　　丁原刚坐上沙发，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姜禾今天没当职场精致丽人，她戴着棕茶色框架眼镜，只涂了个口红，扎低马尾。穿着米白色连帽卫衣套装，脚上穿了一双粉红色洞洞鞋。

　　她开口打招呼：“丁总来了啊。”

　　“嗯，我来了，姜总监。”

　　姜禾顺路从办公桌旁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丁原对面：“小南，把目前整理好的设计图都拿过来。”

　　丁原看着面前这个打扮随意的姜禾，熟悉感涌上心头。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总喜欢穿的舒服没有拘束，就像一只慵懒的猫，每天最喜欢的就是晒太阳，吃好吃的，睡觉。

　　“你近视了？”丁原问她。

　　“没有。”姜禾摘下眼镜，朝他晃了晃，“这可是我素颜上班ootd中的一环。”

　　她也问：“你不近视了？”

　　“嗯，前几年做了手术。”

　　“哦，这样啊。”

　　话题中止，陷入沉默。

　　姜禾看着他仍有些淡淡的唇色，问：“你这么快出院，今天就工作，身体能行吗？”

　　“能行......”丁原顿了顿，又道：“虽然上午还头晕了好久，但工作要紧，我没事的。”

　　姜禾有些不认同，但还是道：“好吧，你自己多注意。”

　　她将图纸放在丁原面前，介绍道：“设计稿包括结构、美学设计和功能布局。根据之前Nexa提到的需求与未来预期发展方向，结合申城城市特点和地皮位置，大楼整体采用框架核心筒结构，其中外筒部分与建筑主体以连廊连接，可以保证大面积、完整、开阔的办公空间......”

　　丁原听姜禾讲解着，时不时还点点头，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他的眼睛盯着设计稿，可心思却全在姜禾身上。

　　她喷的什么香水，好好闻......她好像比以前更瘦了，手的骨节好明显......她今天没戴戒指......今天晚上该怎么约她一起吃饭呢？

　　姜禾讲完，见丁原还在凝神思考，她问道：“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和不满意的地方吗？”

　　丁原收回目光，点点头：“不错，没有什么大变动意见，就是希望能够有更多员工休闲娱乐的区域，因为目前公司加班严重，接下来要着重调整这方面。”

　　接着，丁原用手指点点大楼外墙面：“还有，如果能再温暖一点就好了，就比如......”

　　他的目光移至窗台上，“增加点植物？”

　　姜禾盯着绿色叶片上折射的夕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个好想法。”

　　她转回头，带了些笑意：“我还以为科技公司都喜欢冰冷金属感呢，倒是刻板印象了。”

　　丁原也勾起了嘴角，凝视着姜禾，眸子清亮。

　　“受你启发。”

　　“荣幸备至。”

　　姜禾推了推眼镜，蹲在地上，趴在小茶几前，将丁原说的标记在设计稿旁，准备明天着手修改。

　　小南背着包走到姜禾旁边：“姜总监，丁总，到五点下班啦。”

　　另外几名员工也都收拾好准备出门了，姜禾站起身朝他们挥挥手：“拜拜，明天见。”

　　丁原也起身向他们告别：“路上小心。”

　　姜禾转头，顿了一下。

　　又剩下他们俩了，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的丁原看起来正常多了。

　　身体健康与心理健康相辅相成，人在生病时会更加脆弱也正常。

　　天一亮，黑夜里想不通的事儿就都能想通了。

　　她相信丁原也是这样。

　　姜禾背上她的黑色香奈儿斜跨包包，对他道：“走吧丁总，我们kunst可是从不加班的。”

　　丁原笑笑：“良心企业。”

　　他跟上姜禾，却在快走出办公室时踉跄一下。

　　姜禾连忙回头搀扶他，“什么情况啊！你哪不舒服？”

　　“......可能是中午没吃饭，有点低血糖，我缓一下就好了。”

　　“你刚出院就中午不吃饭？回沙发上坐会儿去。”姜禾扶着丁原回到办公室，然后掏出手机：“给你点个外卖，你在这吃完，然后回家？”

　　丁原乖乖的坐在沙发上，虚弱的问：“你和我一起吗？”

　　姜禾刷着外卖，摇了摇头：“不，我和晴晴她们约好了，今天晚上聚餐。你一会吃完，走的时候记得给我锁门。”

　　“哦。”丁原的神色黯淡了瞬间，几秒钟后又昂起脑袋，用一双澄澈的眸子盯着姜禾：“你去哪？我送你。”

　　“你都这样了还送我，你敢开我可不敢坐......”姜禾抬头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在触及到他熠亮眼神时又立刻收回目光。

　　这么多年没见，好好的人怎么有点像小狗了呢？

　　“没事，你看我......”丁原腾得一下站了起来，笑眯眯着展示道：“我好好的呢。”

　　姜禾仰头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高一大截的男人，一时语塞：“额，行吧，你既然缓过劲儿来了，就快回家吃饭吧。”

　　都成年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她没必要过分关心他。

　　丁原道：“我送你吧，顺路回家。”

　　“你都不知道我去哪儿吃饭就顺路啊？”姜禾笑着拒绝：“甲方可没送乙方的义务昂，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丁原抿抿嘴，没再吭声，默默跟在姜禾身后出了门。

　　二人走到楼下时，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真是天公作美，丁原感到有些惊喜，他忙道：“下雨了，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诶，不用......”姜禾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丁原就已经跑走了。

　　将尾音化作叹气，她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屋檐下连成一串的雨滴，认命的留在原地等待。

　　刚刚还艳阳高照，这么快又下起了雨，淅沥淅沥的，简直吵的人心烦。

　　如果能选择天气，她一定要每时每刻都见到太阳。

　　很快，丁原将车停到姜禾面前。

　　他刚解开安全带，还没来得及拿伞去接姜禾，她便已经戴上卫衣帽子，小跑着坐进车里了。

　　丁原扭头看姜禾：“你怎么坐后面？”

　　“本来就麻烦你，还坐你副驾驶，不合适。”姜禾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给，擦擦水。”

　　丁原接过，道了声谢，又问道：“你们去哪吃饭？”

　　“金格广场，顶层新开了家露天烧烤......希望下着雨也能吃。”

　　“行，我送你过去。”

　　“谢了，甲方大佬。”

　　丁原启动车辆，从后视镜中观察着正在擦衣服的姜禾，寻找话题：“孙晴晴她们现在怎么样？”

　　“都挺好，晴晴刚跳槽去一家新媒体公司当部长。云朵和她男朋友是同事，俩人刚买了房子，准备明年结婚。木子考上了编制，在市一中当老师，就上个月，她和......”

　　姜禾犹豫了一下，没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嗯？和谁？”

　　“和一个男的，确定关系。”

　　丁原察觉到姜禾的欲言又止，没有再问，只点点头说：“大家都生活的挺不错。”

　　姜禾闻言笑了笑：“丁总你才是真不错吧，Nexa现在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互联网公司。”

　　丁原稳稳开车，像是随口道：“真的？那你想要吗？”

　　姜禾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疑惑的啊了一声。

　　“Nexa，你想要吗？”

　　姜禾摇头失笑：“不想。管理公司可比绘制设计图难上一百倍不止，太吓人了。”

　　丁原尝试着询问：“你回国是为了接手华隆集团？”

　　姜禾歪头想了想，说：“差不多，但我并不太确定我能管理好这么大的企业。”

　　丁原轻踏下刹车，专注的盯着前方正在闪烁的红灯。

　　“所以，你找了个未婚夫帮你？”

　　倒数的秒数与前窗雨刮器左右摇晃的频率节奏重合。

　　10，9，8，7......

　　姜禾摸出一颗柠檬味糖放进嘴里，酸的她直皱眉：“什么他帮我，明明是互相帮助。”

　　3，2，1......

　　绿灯乍然亮起。

　　丁原勾起唇角，再次启动汽车。

　　“原来如此。”

　　嗡嗡。

　　姜禾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晴晴：诸位到哪里了？】

　　【Cossia：半路呢，雨越下越大，今天这露天烧烤咱们还能吃上吗？】

　　【小云朵：我也半路呢，该死的天气，本来好好出着太阳，结果说下雨就下雨，还不停了。】

　　【晴晴：我已经到了，放心，能吃上，一点不漏雨（图片）（图片）】

　　【木子：我马上，五分钟。】

　　“给你，一会下车拿着用。”丁原单手从前面递给她一把雨伞，之后便没有再挑起话题。

　　二人就这样一路安安静静的达到了目的地。

　　奔驰打着双闪，停在马路旁。

　　“......到了，你们，吃的开心。”

　　丁原的声音颤抖低弱，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些什么。

　　“你怎么了？”姜禾连忙下车，撑着雨伞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只见丁原左手捂着胃，原本就白净的脸此时更是血色全无，丝丝细碎的汗珠沾湿他的发丝，从额头滑落。

　　他无力的摇摇头：“没事......我就是饿的，吃点东西就好了，老毛病。”

　　“我送你去医院，不要逞强了！”

　　姜禾真是后悔至极，刚刚在办公室就不应该听这人的，就该摁住他，让他在办公室吃饭，然后让他吃完麻溜滚回家去休息。

　　丁原拉住姜禾的小臂，虚弱道：“不去医院，我缓一会就好了，你快去找她们吧。”

　　姜禾眉心紧锁：“不去医院怎么行，丁原你真的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疼......我讨厌医院。”

　　她垂眸看着丁原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就像是人们明明很清楚，四季轮转，春天很快就会再次到来，却还是会在看到枝头飘零的枯叶时感到怜惜。

　　看不得生机的消逝，这是人性中无法克制的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