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老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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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手机铃声响起，姜禾定了定神，接通电话。
“喂。”
“姜姜，云朵和木子已经到了，你到哪啦？快来快来。”
姜禾感受着手臂上丁原颤抖的力道，她咬了咬牙：“......再多加一个位置，马上到。”
她妥协了，丁原这种状态，留他自己也怪不让人放心的。
反正大家都是老同学，去吃个饭......也行吧？
只要她不尴尬，那就无人尴尬。
“一起去吃饭吧，你还走得了吗？”姜禾弯腰问他。
“这不太好吧，如果影响你们吃饭......”丁原似是有所好转，说话稍微有点底气，没有刚刚那么虚弱了。
“都已经给她们说了，没事。”姜禾撑着伞，扶丁原下车。
二人缩在一个伞中略显拥挤，姜禾尽力把伞举高，可丁原还是需要低着头，看起来格外狼狈。
“我感觉好多了，我来打吧。”丁原从她手中接过雨伞，小拇指不小心轻轻的蹭到对方的食指。
姜禾没有任何反应。
雨点不断敲击在倾斜的伞面上，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肩并着肩，靠的很近。
走进商场的第一秒，姜禾便向右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丁原垂下眼睑，道：“你的鞋湿了，裤脚也沾上了一些泥水，要不要去换一下？”
姜禾看着一身黑色防水冲锋衣的丁原，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卫衣和洞洞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吃完饭再说吧，先上去找她们。”
丁原没接话，观察了一下四周，跟着姜禾进了直梯。
顶层装修的很有氛围，原本大片的天台被错落的阶梯分割成三部分，每块上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帐篷，地面是铺的假草坪，可其他部分点缀的植被都是真绿植。
因为是下雨天，所以整个场地打开了顶部的电动遮雨挡板，黑色挡板上还点缀着闪烁的灯光，像星空。
在市中心搞一个这样伪露营的地方，挺有情调。姜禾以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评价，给打90分了。
和晴晴说的一样，这店最近果然很火爆，就算下雨，也是座无虚席。
“姜姜，在这里！”孙晴晴站在一个帐篷前，朝入口处大声挥手，紧接着又回过头小声震惊：“我去，那男的谁啊？”
杨云和李木子也纷纷探出头来，严阵以待的盯着姜禾身旁的那位黑衣男士。
“有没有觉得那男的很眼熟......”
“有......好像丁原啊。”
眼瞅着那俩人走近，孙晴晴三位八卦前线人员赶紧收回脑袋，在帐篷里小声尖叫。
“天！就是丁原！”
“什么情况啊......”
“我预言家，简直了，我昨天是不是还在群里说，俩人别又旧情复燃！”
等姜禾和丁原站至众人面前时，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干嘛，怎么都不说话？”莫名的沉默令姜禾生出几分心虚。
最后还是张青阳第一个站起来，笑着向丁原伸出手：“你好，我是张青阳，第一次线下见面。”
丁原眼底浮上一丝意外，回握道：“你好，从前，承蒙关照。”
的确是承蒙关照。
在那几年里，张青阳公司名义上的远程实习让他的大学生活变得轻松太多。
起初，因为工资很高，丁原以为相对应的难度与工作量也会巨大。
可他做了几天发现，好像……挺轻松的。
丁原不是没有奇怪过，但他不敢问，怕一提出疑问，对方就会发现，是招聘条件中的1200后面不小心多打了个0。
很卑劣的小心思，但他需要钱，非常需要钱。
爷爷每个月需要透析十次左右，医保报销后大概两千，还有买益比奥，多糖铁和醋酸钙之类的药品需要一千八，再加上生活费与营养品一千元，一共四千八。
一般丁原会在每月15号晚上八点左右打五千元到爷爷卡上，再在25号打两千元到债主卡上。
没什么特殊讲究，只因为15号是奶茶店发工资的日子，25号是学校补助与兼职结款的日子。
爷爷的病目前还算稳定，为了躲催债住在山城村里的老屋中，还能拜托邻居家的婶子帮忙照看一二。
现下丁原发愁的是债主日复一日的催债。
他爹丁光齐在他高考完后跳楼自杀了，原因是赌博欠下了巨额债务，一百五十万，还不上。
人没了，丁原并不伤心。
他这个爹天天就知道喝酒打麻将，据说他妈当初就是被丁光齐家暴打跑的，至今去向不明。
可人没了还要丢下一堆债务，丁原真想让他活过来，再亲手把他杀一遍。
家里本就不富裕，大部分靠爷爷在建筑工地上干苦力赚钱，小部分靠丁原在节假日帮同学补习赚钱。
一百五十万，他们这样打一辈子工都还不上。
催债的混混们日日上门打砸，最后爷爷卖了家里的传家宝古董，又卖了家里唯一的楼房，才勉强还上了三分之一。
后来丁原拿到了帝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镇上教育局得知这件事，组织募捐，申请上级拨款，又帮忙还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五十万，目前还有四十七万。
一天还不上，丁原就一天睡不好觉。
为了钱，越焦虑，手里接的活就越多，接的活越多，他就越发力不从心。
在山城，他是穷乡僻壤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是学校同学仰望的奇迹，是全镇上出了名的人物。
他应当是无所不能的，有出息的，样样成功的。
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现实太残酷了。
丁原从前十八年的价值观与骄傲几乎要在这所华国顶尖的大学里被彻底粉碎。
这里的每一个学生都是金子，一枚埋在土里不努力出头，另一枚便会争前恐后的跳到领奖台上发光。
他所拥有的天赋，这里的学生都有，甚至比他更多，更厉害。
而且他们还有他想象不到的家世，财富，资源……
丁原在这里太平凡了，甚至可以说是普通的近乎透明。
他只能靠双倍的努力，才能维持自己在这唯一能获得的体面，也就是好成绩。
可现在，这份体面恐怕也难以维系了——
帝都大学讲究全面素质发展，除了期末考试成绩外，还有公益活动时长，比赛奖项等等，最终总体赋分决定排名，发放奖学金。
大一他凭借着期末成绩与国家一等拿到了奖学金，可这学期呢？
九月份开学至今，他还没去过一次图书馆，好几个比赛他也没有选择参加。
丁原根本没那个时间精力，单单生存的压力就已经快要将他压垮......
此刻姜禾的提议，像是暗室逢灯，乍然照亮漆黑空间中被压缩至蜷缩的他。
一万二的工资，足以让他将手头廉价的零工停掉，多匀出一些时间放在学业上。
这样，他或许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狼狈不堪……
为了感谢姜禾，为了积极争取到这个不可思议的机会，丁原借去洗手间的名义拐到柜台买了单。
二百多块钱，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这么贵的饭。
但太值了，丁原的人生因此改变轨迹。
*
下着雨的烧烤别有一番风味。
姜禾看着滋滋冒油的大肉串，问道：“有没有点清淡的啊，粥或者炒饭之类的？”
杨云纳闷：“咋了，你生病了？”
姜禾无奈一指：“是这哥们儿。”
话题一扯到丁原，气氛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微妙的沉默。
“呦，丁总为了挣大钱都把身体累垮了？”杨云的玩笑中存了几分讥讽的味道。
“是啊，所以大家都要好好吃饭，健康最重要。”丁原笑笑，起身道：“我自己去找服务员点单，你们先吃。”
“那......”姜禾想陪他一起，却被杨云拉住。
“姜姜，你爱吃的烤鸡翅熟了。”
待看不到丁原的背影后，孙晴晴率先发问：“你今天怎么和他一起来的？”
姜禾无奈道：“丁原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昨天直接晕倒在办公室，今天胃疼到发抖，你们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我于心不忍。”
杨云摇着脑袋叹气：“得，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姜禾晃了晃她的胳膊：“好云朵，大家都是老同学，别这样说。”
“行吧，看在他身体不好的份上，我今天不diss他。”
李木子和张青阳默默对视一眼，意味不明。
十分钟后，服务员端着蛋炒饭和海鲜粥上菜。
丁原也拎着一个手提袋回来了。
他坐到姜禾旁边，低头拿出盒中的鞋袜，整齐的摆放在她脚边。
姜禾垂眸盯着那朵小小的，洁白的香奈儿山茶花标，居然毫不意外。
好像她早已经预料到丁原会这样做。
他很细节，又总是沉默。
以至于她刚到英国的第一年极度不习惯。
不习惯出门在外看地图，不习惯自己背着包包，不习惯吃带壳的龙虾，不习惯在掉眼泪的时候没有拥抱......
丁原见她不动，小声道：“换上吧，舒服些。”
“好吧，谢谢甲方啦。”
姜禾趁换鞋时悄悄弯起唇角。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老同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