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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流霞 ...

  •   冰湖旁的山崖上,叶止水抱着个还带着泥土的坛子,于风定云身边落座。
      风定云凑近瞧了瞧,“什么好酒,竟是埋于地下的?”
      叶止水侧目瞥他,“这你都看得出来?”
      待她拍开酒封,酒香霎时飘满整片山崖。
      “这可是二十年的虎骨酒,我出生时阿爹埋下的,有的人没口福咯。”
      他们自然知道叶止水说的是谁。
      风定云自然而然地取了酒盏来为两人斟酒。第一盏放在了叶止水面前。
      待他再为萧容和自己斟满时,叶止水杯中已经见了底。
      他顿了顿,再为她斟满。
      “怎么样?”萧容也浅浅抿了一口,叶止水在旁瞧着目光颇为热切。
      他点了点头,“入喉不烈,余韵悠长,确实是好酒。”
      山风忽起,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如倾盆骤雨。风定云蹙了蹙眉,反身回到屋中取了个外袍来。
      萧容瞧着他,似乎比从前顺眼了几分。
      几杯下肚,叶止水的目光已经开始发愣,“坛中可还有?”
      风定云瞧了一眼后对她道:“见底了。”
      叶止水闻言蹙眉,伸手去抓那酒坛,将其抱在怀中垂眸瞧着。可酒坛天旋地转的,她瞧不真切。
      瞧着瞧着,竟直接仰头倒起酒来。
      叶止水的酒量,是她最人尽皆知的弱点。便如此时,她已然抱着酒坛子斜靠在风定云的肩上,连眼都睁不开。
      风定云抬手揽在她腰侧以免栽倒,再将外袍为她披上。
      “酒量不行,倒是爱喝。”
      叶止水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了,自然对萧容的打趣没有反应。
      风定云侧目,颇为无奈地轻笑。
      见萧容似乎意犹未尽,风定云抱着她起身,“我先将阿沚送回去。再取新的酒来。”
      萧容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去。
      风定云又自窖中取了两小坛,抬手扔给萧容一坛,自己则拍开另一坛的泥封。
      虽不如那虎骨酒色香味浓,却也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好酒了。
      “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风定云闻言勾了勾嘴角,坐在他对面,方才叶止水的位子上。
      “说来也巧,算到今日,我与阿沚刚好相识一年之久。当日她免了我顿饭钱,想来我便是从此开始欠债的。”
      想到叶止水前几日对自己说的话,萧容冷哼一声,“真是看人下菜。”
      “便是那日我的师弟在云上居与鸣沙起了冲突,这才结怨。”
      萧容思索道:“上次绝春宴我也在场,这些事在各派弟子间略有耳闻。”
      “为了拿到黎家令牌,阿沚还曾略施小计,制造了一场混乱,萧兄当日可曾丢过什么东西?又忽然出现?”
      “确有此事,丢的是一瓶丹药,原是师父炼来叫我带着,怕有师兄弟比试受伤,只是那日我本没想声张,不知为何忽然闹得人尽皆知……原来是她做的。”
      风定云举起酒坛敬他,“我先替阿沚赔个不是。”
      “无妨,都是过去的事了。”萧容仰头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咽下,“你们原定何时启程?”
      风定云边收拾酒盏边道:“明日。”
      他放下酒坛,“那便还是明日。”
      风定云道:“不急的。阿沚这一觉,恐怕是要睡到天大亮了。”

      第二日,果真如风定云所说,直到日上三竿叶止水才迷蒙睁眼。
      “如何,可有头疼?”头顶响起温柔带笑的声音,叶止水转眸去寻他,却被窗外的阳光刺到,紧紧闭上双眼。
      风定云见状忙抬手为她遮阳。
      叶止水抬手摸索到他的袖角,将那只手拽到怀中抱住,于榻上蜷成一团。
      风定云被他拽得不得不俯下身来,怔了怔道:“怎么了?可是不想起?”
      叶止水点了点头,风定云便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发顶,“那便不起。无妨的。”
      风定云语气温柔,瞧着她满是宠溺,可门外那位便不一样了。
      “多大的人了,还赖床。”
      略带苛责的声音传来。叶止水蹙了蹙眉,自榻上坐起身来,总算是放过了风定云的袖子,转而恶狠狠地盯住门旁抱臂靠着的萧容,“少来管我。”
      “我是你哥。”萧容站直身子,将手中的请帖举起晃了晃,冷声道:“请帖已收到大半月,天外山路远,再不出发,今年的绝春晏可就要结束了。”
      风定云倒了杯水递给她,适时开口,“马车雇好了,在山下驿站停着,随时可以出发。”
      宿醉后她倒是真的有些渴了,叶止水接过那杯水,仰首一大口灌下去。发觉水是温的。
      “半个时辰。”她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相继离去。
      她倒不用带太多东西,不过些必要的衣裳和物件。又去库房取了些珠宝典籍,准备作为见礼。
      行李准备妥当,叶止水这才换了身轻便的玄衣,洗漱一番于妆镜前落座。
      素眉淡眼,自满目的妆奁扫过,随即拿起一只眉笔,轻绘远山。墨发被随意盘起,留几缕倔强的发丝坠在肩侧。
      一路过去要几日功夫,风定云与萧容也都束了发冠,换上适合赶路的装扮。
      萧容原本那件衣裳染了血,便穿了风定云的。这件赭色云纹窄袖袍叶止水曾见风定云穿过,衬得他热烈明媚,精气神都更好些。如今落在萧容身上,却被他周身的冷意压制,完全是不同的气质。
      “怎么是这件?”叶止水随口问道。
      风定云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这件……新些,总不好叫萧兄穿旧的不是。”
      她挑了挑眉,这理由倒是倒是合理。再看风定云,着了他惯穿的那一件月白圆领袍,袖角已经有些泛旧。
      叶止水抿了唇,心下竟生出阵强烈的愧疚感来。风定云自小开始便在天外山修炼,是不讲究吃穿的,可到了帝家,竟还如此朴素,实在是她照看不周。
      “无妨。此行会路过杨城,那有最好的流霞锦,再买些便是了。”
      那流霞锦织法极为复杂,通经断纬,千金难易,即便是天下最顶尖的绣娘,也需五年之久才得一匹。这几日萧容住在帝家,对她如此奢侈的行为早已习惯,风定云更是见怪不怪。
      待几人来到山下驿站时,距她起床刚好过去半个时辰。

      杨城不远,小半日便到了。几人入了城便直奔着最负盛名的锦缎庄而去。
      流霞锦便被挂在最高处的白玉架子上,一进门便能瞧见的显眼位置。
      夕阳染红天边,自斜窗洒进来的阳光落于其上,星光点点流动着照彻整间锦缎庄。
      饶是本对此不甚感兴趣的风定云也不由得驻足瞧了半晌。
      “几位贵客,想看些什么?”有人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个圈后落回叶止水的衣角。
      “看来姑娘是我们云锦阁的熟客,今日是来取布匹,还是成衣?”
      叶止水侧目,“你怎么瞧出来的?”
      “姑娘身上这件杭罗衫,乃是出自我云锦阁曾经的绣娘伍春之手,她的手艺与传统织法不同,传世也不过十余件,我定不会看错。”
      叶止水不置可否,抬眼看向高处挂着的布料,“我今日来看流霞锦。”
      伙计顿了顿,面露苦笑,“这……实在是不巧,这两匹料子都被人预定走了。上月刚织成的蜀锦成色也极好,姑娘瞧瞧?”
      叶止水侧目看向两人,想问问他们的想法,可见风定云一直盯着那流霞锦,她再道:“被谁预定走了?”
      “哎哟,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了。流霞锦一匹可换千金,能一次定下两匹的,身份定然贵中之贵,我一个小小伙计,怎能知道大人的来历呢。”
      叶止水抬手指向两人,“那便瞧瞧可有蜀锦的成衣,适合他们的。”
      伙计神色一亮,忙躲到一旁为几人引路,“诸位这边请。”
      风定云仍旧在看那匹流光溢彩的锦缎,他终于知道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他从帝家带回去的那件睹物思人的衣裳就是这个料子。
      “我要的那两匹料子如何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刚要抬起的脚步,几人回身望去,门外青衣婉转,正是晏青。
      另有穿戴华贵些的伙计迎上前,“晏公子,您来了。都给您准备好了,您瞧,在那挂着呢。”
      叶止水勾了勾嘴角,既然是熟人,那便好办了。
      此时晏青也瞧见了几人,颇有些惊讶,“帝姑娘,风少侠。”
      叶止水道:“许久不见。朝陵可好?”
      “边关大捷,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前些日子陛下送到帝家的东西,帝姑娘可都收到了?”
      叶止水点了点头。
      一旁等候的几位伙计闻言对视,然后将头埋得更低了。
      “诸位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叶止水也不与他卖关子,“为那流霞锦。”
      晏青顿了顿,随即展开折扇挡在嘴边,“原是这个。帝姑娘若喜欢,拿去便是。”
      他说着招呼伙计,模样十分大度,“将我那两匹布给帝姑娘包起来。”
      伙计在旁愣怔,照做也不是,不照做也不是。
      叶止水勾唇,“不必。一匹足矣。”
      晏青本意与她拉扯一番,做做面上功夫,想必叶止水不会当真夺他所爱。
      只是没想她真的应了下来,却是将他架在了火上。看来他今日是不得不破费了。
      晏青暗暗咬牙,颇有些视死如归,“帝姑娘挑吧。”
      “青色衬人,便留给晏公子,我要那匹月白的便好。”叶止水转眸去看方才的伙计,“去给他们量尺寸,做两件衣裳。”
      语毕叶止水又看向晏青,“多谢晏公子割爱,只是无功不受禄,这流霞锦是极珍贵之物,怎敢叫公子破费。”
      她自袖中取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元宝递给伙计,“定金,半月工期可够?”
      伙计捧着那块金元宝,猛地点了点头。
      晏青此时也反应过来,不解道:“你要流霞锦,是为了给他们做衣裳?”
      叶止水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自然。”
      晏青的目光自风定云与萧容身上扫过,神色复杂地勾了勾嘴角,“帝姑娘还真是体恤下属。”
      自晏青出现,萧容便不喜他,此时听他言语刻薄,更是忍不住上前欲理论,所幸被一旁的风定云拦下。
      叶止水轻敛眉目,掩下眸中的怒意,“这话叫有心之人听了去,传到朝陵耳朵里,要成了你在怪她不体恤了。”
      晏青被她的话吓住,收了几分肆意的神色,“帝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叶止水轻笑,坦然与他对视,“当然。话不能乱说。”
      想在叶止水嘴上讨得好实在太难,仔细想来,自他们相识,晏青便没有一次说得过她,他强装着面上的安稳,招呼一旁候着的伙计,“将东西包好,带走。”
      伙计麻利地取下那匹青色的流霞锦,在以最快的速度包好,放进一个精致的红木盒中,交给了晏青身后跟着的随侍。
      “不必送了。”他如此说着,店中伙计还是跟出许久才停步。
      屋中空旷下来,也安静下来,叶止水抬了抬下巴,“去吧。带他们去量尺寸。”
      伙计得了命令,在前引着两人向后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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