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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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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柳见危回到家后问周章鹤:“吃虾怎么样?”
周章鹤:“可以。”
“还可以再熬个鱼汤。”
家里的鱼虾是今天周章鹤去遛马的时候带回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抓到的。周章鹤也没说,柳见危问了,他没回答。柳见危一边说“心眼忒小了,怕我学会吗?”,一边接过他手里的网篮。
大半盆的虾和小鲫鱼,还有好几条大鱼。
柳见危像是掉到鱼缸里的猫,高高兴兴地打算把虾炒一半炒了,一半煮了。
家里只有一个大锅,周章鹤在院子里架了个小锅灶用陶罐煮鲫鱼豆腐汤。
柳见危吃米饭比较少,所以他是会蒸馒头的,只是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发酵粉,他还是问了张大娘才知道可以用白酒来发面。
面是他提前准备的,他猜到在宴席上会吃不饱。毕竟他之前在现代参加宴席也从来没有吃饱过,可能这种东西就不是为了让人吃饱的。
在煮虾的时候柳见危在上面蒸了几个馒头,好在现在的蒸笼跟后来的不一样,下面的虾影响不到上面的馒头。
他跟周章鹤一起坐着檐下:“汤是不是差不多了?”
周章鹤:“还没有到半炷香。”
柳见危:“是吗?”
周章鹤看了眼一旁:“是。”
柳见危这才注意到他还拿了个沙漏计时。柳见危忍不住抚掌:“严谨!”
等馒头蒸好后柳见危迅速炒了剩下的河虾。
夜间的风凉爽,又加上是合胃口的饭菜,两个人都吃了不少。
柳见危摸了摸肚子:“好饱。”
柳见危厨艺其实没有多么好,毕竟他对厨艺也没有太深的钻研,自己一个人生活他并不会总是精心准备每一餐。所以对周章鹤这样吃了数不胜数的珍馐的人来说,其实是新奇更甚。
夜间的娱乐太少,他们两个无非也就是看书,这样的日子太无聊,柳见危一方面厌烦,一方面又深感惬意。只是日子太过惬意竟让他生出了些许恍惚与恐惧。
正练着字呢,周章鹤偶然瞥到柳见危的神情似乎不太对。
周章鹤:“怎么了?”
“可能是刚刚的莲藕有一些不好消化。”柳见危捂住腹部,声音都没有往常有活力了。
柳见危吃饭必须有肉有菜,非常注意荤素搭配,所以刚才还用莲藕和青菜弄了素材素菜,今天的料汁调的好,他多加了几筷子,结果就这样了。
周章鹤:“去请大夫来看一眼。”
柳见危:“太晚了,听说那个老大夫都年逾六十了,还是不要叨扰了。”
周章鹤不是很赞同。
柳见危:“给我一点热水。我喝点热水缓一缓。”
周章鹤看着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了,连忙递了水过去,柳见危吹了吹,没喝进去。
放凉了一些才喝了几口。
“怎么样了?”
“还好,可以忍受。”
周章鹤皱眉盯着他。
柳见危窝在椅子上,“不用管我,我还好。”
周章鹤一直担心他病情严重,所以睡得很浅,不过好在第二日柳见危就好了。但吃过早饭后周章鹤还是拉着他去了趟老大夫家。不过赶得不巧,老大夫去村里另一家出诊了。
二人只好打道回府。小黑需要吃东西,周章鹤把柳见危送回家简单嘱咐了几句就去遛马了。
日影西斜,周章鹤去带小黑吃草回来,看到柳见危蹲在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人欺负你了?”
柳见危摇头,没有说话。
周章鹤:“那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累了。”
周章鹤望着他。
柳见危看向他,低落道:“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做。”
他想要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可是翻来覆去好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怅然又失落,心情越来越低落。
周章鹤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会种田,不会写字,懒散吃不了苦,还不喜欢跟人交流。”
周章鹤摸了摸他的头发:“谁说的,你会做饭,通诗书,还会自己做笔。怎么就什么都不会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赚钱……”
柳见危蹲在地上看起来小小一团怪可怜的,周章鹤:“你之前以什么为生?”
柳见危拿了根木棍戳着地上的蚂蚁。:“……现在不能做了。”
周章鹤:“与之相关的事情呢?”
柳见危:“……”
周章鹤无意识地轻轻勾了下他的发丝:“急什么,总会想到的,不行你还可以学其他的。”
柳见危:“可是没有钱——”
“这么想赚钱?”
“谁不想赚钱?”柳见危反问。
周章鹤确实不懂怎样赚钱,但他有几分疑惑:“现在的钱足够花一阵,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赚钱?”
柳见危:“这是有钱人应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我。”
周章鹤:“那你要钱想做什么?”
“没有钱就没有办法生活。我想在我不想做什么的时候可以活下去。”
周章鹤沉默不语。他其实不太理解柳见危的这种焦灼,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真正为生计担忧过,哪怕少年时朝不保夕,但基本的生存条件还是能保障的。虽然当时也曾恐惧过,但后来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那点恐惧与天下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你不是还有钱吗?”
柳见危垂眸:“那不是我的——”
周章鹤:“给了你就是你的。”
柳见危沉默不语。
周章鹤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几句贴心的话。
柳见危突然悲伤不已:“我的钱都没有了。”
周章鹤:“什么钱?”
“我攒了那么久——”
柳见危声音沙哑,悲伤不能自已。
周章鹤这才明白这个“之前”是哪个“之前”。
“攒了多少?”
周章鹤是真的好奇,能让他这么心痛,估计不少。
“一千两。”
周章鹤虽然猜到不少,也没想到会这么多:“这么多?”
如果他真的是孤身一人,在这样一个时代,攒下一千两确实算不得少了。柳见危当然不是真的攒了一千两,只是按照物价换算过来差不多这些。
柳见危闷头悲伤不已。周章鹤摸了摸他的头:“钱没了可以再赚。”
柳见危:“我讨厌这个世界。”
“……”
柳见危本来想着也许可以去镇上去找找酒楼饭馆需不需要账房先生,但他现在认识的字还不多,根本不够用,而且他身上没有功名,就算是他想要去也没有人会要他。
周章鹤有些迟疑,他自认看人算准,柳见危明明生性散漫,不喜束缚,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柳见危挫败又烦躁,周章鹤站在他身边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不自在。
柳见危弯了弯嘴角,打起精神纲要开口说什么,周章鹤就蹲在了他身边:“带你去山上跑两圈?”
柳见危刚要提起的心情被他打断,“我不想去。”
柳见危垂着头:“不用管我。”
周章鹤看着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他不会劝慰,他向来是铁血手腕威逼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也是为了抓住对方弱点。
周章鹤突然轻轻抱住了他。
柳见危一怔,眼角滑落几滴泪水。
“别怕,有我呢。”
柳见危没有说话,不知道他没有听进去他的话,靠在他身上也不说话,周章鹤一看他发现他已经靠着自己睡着了,周章鹤心底叹了口气,把人抱到床上。
这么大人了还一副小孩子脾气。
周章鹤从出生起就没有像这段时间这么悠闲过,他看着柳见危的侧脸,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柳见危睡得不算安稳,周章鹤身手碰了碰他的眉间:“别怕,睡吧。”
似乎真的因为他这句话,柳见危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柳见危醒来时已经傍晚了。他醒了会儿盹儿,周章鹤刚要叫他起床。
“刚要叫你起床。”
柳见危:“晚上了吗?”
“差不多。”周章鹤望着他。
柳见危:“今天吃什么?家里还有什么食材吗?”
“鱼,鸡蛋,菜。”
柳见危下床,震惊道:“你就这么把我丢床上了?”
周章鹤:“哪里不对吗?”
柳见危:“你为什么不把我的外衣脱下来?外衣上全是土。”
周章鹤:“……”
柳见危沉默不语。周章鹤哄他:“下次不会了。不然今天你盖我的被子?”
柳见危沉默了一会儿,“晚上吃蛋羹吧。”
“我买了酱牛肉和包子。”周章鹤还没有学会蒸米饭,本着效率的问题他还是去买了吃的。去镇上的路上就有卖酱牛肉的小摊子,味道还不错。
“还煮了粥。”
柳见危本来还想弄几个菜饼,他不喜欢和面,费时又费力,没想到周章鹤已经做好决定了。
“那明天吃蛋羹。”
周章鹤:“好。”
吃过饭后柳见危思索着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当然如果能够卖钱就更好了。
“……”
周章鹤:“没有做好吗?”
柳见危点点头。
周章鹤:“没做好就没做好,谁还不会失败?”
柳见危觉得自己这几天确实有些不对劲,他打起精神微微笑了下,“没办法,丢掉吧。”
周章鹤拉住他的手腕:“不开心?”
柳见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钱,难道我不该不开心吗?”
周章鹤望着他,柳见危偏开视线。
“浪费就浪费了。”
柳见危没有说话。
周章鹤直觉他没有听进去,拉过他的手:“别弄这些了。”
柳见危:“你干什么?”
周章鹤:“胜败乃兵家常事,每个人都会失败。”
“可是不会有人一直失败。”
“你也没有一直失败。”
柳见危:“……”
周章鹤望着他,柳见危偏开头:“我去把这些东西丢掉。”
周章鹤这种人,哪怕柳见危对他没有多少了解也知道他非常优秀,学什么都很快,意志力顽强,目标坚定,而且他难得的很稳重,这种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很成功。
而柳见危不同。
柳见危生活在一个极度规训的社会,数十年来他都被推着前进,哪怕他不喜束缚,可是那种影响就像是烙印一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在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按照那些曾经束缚过他的观念行事。可他生性散漫,所以他焦灼痛苦。
生存的压力让身无分文的他焦躁不安,虽然周章鹤说的是把钱给他,在他这里住几天,可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那是自己的钱。
就像他也从来没有认为这个地方是他的家一样。
他没有家。
周章鹤拉住他:“先放着。”
柳见危:“……”
“我们来说说话。”
柳见危不想说。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我们谈谈”,听起来就不是很让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