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青西始》李庸和

42、他们的本事

　　我为自己和良旌共同生下一个孩子，让他有了另一个实在的精神依靠和念想，从今往后，我就能真正地放手，用尽全力去前线做警察。我能通过报考和面试，调去做我最想为人民服务的岗位，再接再厉地保护我们身后的黎民百姓。

　　我调去其他区域做缉毒警察之前，唉声叹气的爹老眼抹泪为我送行，而良旌坚强了许多，从头到尾都微笑着面对我，但是我知道他在心里和背后偷哭。
　　线人桂凤哭着告诉我，她撞见大哥哥也哭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埋怨我一句，说我想去就去，他阻止我算什么本事，能做到成全我，才叫本事。

　　我动身去做缉毒警察的第一天，思绪万千的自己与良旌困难分别之际，我轻轻地对他说：“我给你留了一个念想，你又有依靠了，没有我陪伴你，你还有昭知，对不对……”

　　我觉得理亏，没敢大声说出来，我的声音小得几乎只剩气息。他们也是少有看到我用这么轻柔的声音说话。

　　良旌仔细地听见我的话后，无奈地淡淡一笑说，他现在最爱的人是我，第二爱的才是女儿，他会爱屋及乌对我们的女儿好千倍万倍，他对我最伟大的爱是成全，他会努力做到的，就像他从前努力爱上我一样。今后女儿如果有和我相同的理想，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阻止，他该如我所说的是时候独立坚强成长了，他怎么能不如一个孩子呢？连桂凤都那么独立，为着梦想前进，并在咱家两头生活得自在逍遥。
　　他一个大男人，应该挺起胸膛，独立过日子。

　　我想说：“为了女儿我愿意让步了，以后我没了……你给她找后妈的时候，一定要找个温柔的女士，不要找我这种暴脾气了，我怕孩子受委屈，她被我生下来也已经在遭罪了，是我自己愿意生孩子，是我为了这个家想生她，压根就他妈的不关她的事，她反而来受罪，注定缺少我的陪伴，她以后可以不用爱我，可以恨我，我都接受，真的……”

　　这段话，我断断续续说了很多遍才说完整。因为在我第一次说我没了那句时，良旌眼睛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下，他泪流着立即强硬吻住了我的嘴，用力地堵住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他碎碎念说，不会的，我们都会平平安安，我煞气重命硬，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和他咬着彼此的唇舌拥吻了很久，仿佛要吻到天荒地老，吻到一起白头偕老……在我离去的前一夜，他好似只能通过进入我身体的方式感受到我真实的存在，如此体验我还活在他身边的强烈之感，我们大汗淋漓地爱了对方很多次。

　　后来由于我调去其他区域工作，三天两头与同事一起做任务追踪毒贩，或者短暂地参与卧底行动引出毒贩，我接受所有磨炼斗智斗勇地抓捕罪犯，这期间数次致命的危险屡屡与我擦肩而过。
　　大小毒贩子们和吸毒者做交易的行话，毒品的数量和价格，如何验货等必须学习的经验，都要靠自己和周围的环境去不断地摸索，用心地累积阅历。以及为了模仿毒贩和吸毒犯的模样和穿着，我特意观察着揣摩了很久他们的神态和行头，自己逐渐模仿得这些害群之马极为相似。
　　大家参与卧底行动时，本就一身痞气而一身反骨的我从外表来看也没多伟光正，再加上入行后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悉心练习装毒人，我出击后的言行举止宛若他们的同党。

　　乔装打扮过后的我演技精湛得神似吸毒人员，常常卧底着通过中间人员，从刚买毒品到逐渐要上数量多的毒品，最终把大鱼钓了出来，我与同事配合得天衣无缝，费尽心思和精力抓捕了不少毒贩头子。
　　……

　　当我真正地面对枪林弹雨以后，我经常抽空给丈夫和女儿写了很多家书准备着，我怕自己哪天遭遇不测，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我的心里话。
　　毕竟曾经有境外的亡命毒贩放了狠话，明目张胆地花重金买同僚的人头，难保有一日我不会被盯上，我甚至都不敢经常回家，让家里人有被坏人发现的风险。

　　选择事业的我从此变得十分忙碌，很难再陪伴全家人，特别是难以陪伴良旌和昭知。但他们都很宽容地放手让我去拼搏事业，在背后伤心犹豫着反复无常地支持我拯救世界。

　　我错过了昭知学会走路，错过了昭知牙牙学语，错过了昭知很多的成长，我几乎缺席了她整个重要的成长过程……我除了对不起良旌，曾经对不起青子和忍春妈妈，后来最亏欠对不起的就是谢昭知。

　　但学会有条有理说话的女儿每次跟我打电话，都欢喜稚气地喊我：“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特别特别想你，外公很想你，桂凤小姨也好想你，太奶奶想你，爷爷奶奶想你，最最最重要的是我也超级想你……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是昭知缠着桂凤问，怎么样才能表达最想念的话，桂凤那个小家伙想都没想就说是超级。

　　昭知有次在新闻上看见我的身影都很兴奋地冲电视机大喊妈妈!
　　起初，年纪尚小的她没有常为我的工作感到不高兴，因为全家人都在她面前引导着我的形象，她最爱的竟然是一向跑得不见踪影的不合格妈妈。

　　因为小小年纪的她学会了敬佩我，也像爸爸一样深爱着包容我，所以她特别喜欢平时得不到的我。

　　家里人和良旌为了不让女儿埋怨我，他们从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放翡翠台的警匪剧给她看，导致她对警察的职业也很热爱，不过她长大以后更想做律师，这都多亏了翡翠台的职业题材的电视剧。她看多了翡翠台的精英连续剧后，逐渐学着里面的角色管我和良旌叫妈咪爹地，好好笑的。

　　我第一次听见她撒娇地称呼我妈咪时，我笑得心都快化了。然后我也学着翡翠台里的人们对她说，妈咪的小baby，I love you!弗罗伦丝，你在家有没有听爹地的话呢？

　　她每次都说听了听了，她最不听的就是打电话烦妈妈，他们都让她别打扰妈妈工作，可是可怜的她没法忍受连我的声音都听不见。

　　当全家在新闻里看见我的身影，他们都看得心惊胆战，虽然我为宣传反毒品出现在了新闻里，但根据法律和工作的特殊原因，不仅匿名处理，就算拍到了我的脸和周身也做了模糊处理，即使保密地打了马赛克，他们也都认出了我，以及我铿锵有力宣传反毒品的声音。

　　他们看着有我的新闻全部看得泪失禁，当时爹说过女儿真的早就出息了，他不该束缚高飞的雌鹰，但是他担心啊，我是他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闺女，他后悔当初没有对我更好，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为偏心别人做好面子忽略了我不少次。

　　良旌也湿润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新闻说，他为他的妻子骄傲，但也跟爹一样担忧我的安危。桂凤和他们一模一样，把我当做了榜样又很害怕我遇到危险。

　　小女儿听了他们操心的话，看见他们泪眼朦胧的眼睛以及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紧张兮兮地问起，妈妈会有危险吗？

　　他们总是一口咬定地安抚她，妈妈一定没事的，一定可以熬到退休那天。

　　只要我休假回去后，全家上下都对我特别好，大家待我宛若照顾一位娇贵的豌豆公主，昭知还找了很多软软的东西垫在我睡的床上，她看见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想着学爸爸要照顾好我，才称呼我是豌豆公主。

　　爹和良旌都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庞，直说黑了瘦了，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我骗他们讲道：“我这大胃怎么可能不吃呢，到了饭点我吃得可多了。”

　　良旌察觉到了我大笑之下的掩饰，桂凤看穿不讲明，唯独良旌在背地里拆穿我说：“骗人，你们忙着抓坏蛋，三餐都不规律，为了身后的人民，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的，还一点都不委屈，不叫不喊了，学会你姐喜欢闷撒善意的谎言，唉，后来你变成这副难以形容的样子，我以前一定想象不到，现在确实谁都想不到你变了，无法说什么好坏，说不清……”

　　我莞尔没说什么，等大家端来很多好吃的摆在我面前，我虽然狼吞虎咽，但是实际上吃得不多，从前的大胃都饿缩了，为了使得他们放心，我故意大口吃很多饭菜，把自己撑得想吐。

　　但凡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来，他们都给我做炖排骨、炖鸡等营养餐，热心把我补得跟坐月子一样，熬的汤里都是让我眼花缭乱的补品食材，我不大吃那些东西，良旌默默帮我分摊吃掉昂贵的食材，家里几位老人家心疼我的好意，我多少吃一半。

　　我每次从外面回到家里，仿佛从险象环生的地狱爬上了飘飘然的天堂，只要有我在家，已经上中学的桂凤也会从长夏街过来住下眼巴巴地守着我，她和女儿从来都很黏我，一大一小经常闹着抢我，她们嬉皮笑脸抢上了瘾。良旌让着孩子们没来抢什么，反正他预约了晚上我归他，白天和午睡的时候她们随便抢。

　　做了几年小姨的桂凤大多数比较让着想独占我的小霸王花，这个孩子脾气颇为像我，并且有些娇气，都是被家里上上下下和良旌惯出来的，但我当初那是摸滚打爬磨炼出来的脾性。
　　桂凤已经主动把公主房让给昭知了，她知道我们不想彻底打乱青子的房间，她就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做小侄女的卧室，而且昭知从小闹着要桂凤那间公主房，我们做大人的谁都没肯答应。

　　最后是桂凤自己真心想让给小霸王花，她觉得她住在这里比较打扰我们一家三口，反正爹那边有房子空着。她如果过来住，就和小霸王花睡在一起，如果小霸王花不愿意和小姨睡觉，她就去我原来的房间，我已经允许桂凤睡我以前的房间了。

　　不过桂凤现在习惯住在长夏街，那边的大房间，他们重新帮她布置得跟学区房里的房间相差无几，后来桂凤按照自己的喜好在装修上改了一些地方。这被大家宠得无法无天的昭知见了，再次闹着要小姨的大房间，这一次没人让着她了，桂凤拒绝了她无理的要求，她撒泼打滚闹脾气，每个人都教训了她。

　　我听良旌讲了这件事以后，也抽空打电话专门批评了昭知一顿，她委屈巴巴地承认错误后，问道如果她听话不欺负小姨，我就很快回家吗？

　　求我回家对她来说像是奖励一样，我又愧疚得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哄她开心，我的三言两语令她心花怒放了，因忙着就挂了这通温馨的电话。

　　我在家里陪伴桂凤和昭知睡在公主房的第一晚，要不是桂凤睡在我旁边，良旌也想加入进来睡贝壳公主床了。他不算埋怨她们连晚上也把我抢走，他嘴上虽然说几句不服的话，心底还是很心疼缺乏有我陪伴的孩子们。

　　良旌只好折中在床边打了个地铺，嘴角上扬地守护我们，即使我在他的身边，他也时时刻刻想念我，想得生怕我随时不翼而飞。

　　爹开门进来看见这个场景，哎哟几声开涮了大家伙几句，随后也凑热闹和良旌一起睡地铺了。我看着一大家子人想我想得挤在一个房间睡觉，我既内疚又觉温暖，夜里我起来上厕所时，亲吻了每个人的额头道晚安。

　　只有良旌很晚了还醒着，他顿时捉住我的手，不怀好意地捏住我的下巴，热情地索吻，我和他亲了一个来回，担心吵醒周围的家人，就拒绝了他的黏人。

　　一连好几天孩子们都霸占着我，良旌忍无可忍，在我快要离去的最后两晚把我抢回了房间，赶紧锁上门，任她们如何在外面敲鼓一样求我们，我和良旌暂时装聋作哑。

　　生了孩子，有了忙碌的事业以后，我很少再有时间和良旌独处了。

　　晚上难得放松警惕的我很快困得昏睡过去，良旌本来想跟我好好地互爱，但是他洗干净后不忍心叫醒我，只好在旁边满足又不满足地注视我睡觉，他一遍遍地轻抚我脸上的五官，并且直勾勾地端详着我，他就这样宁静地瞅我瞅到凌晨还没睡下。
　　我容易起夜上厕所，我醒来那会儿，他才闭眼装睡被我发现了，我和他亲热地吻来吻去倒是没精力再做床上游戏了，两人都发困，干脆紧紧地拥抱彼此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晚，他还想让我继续休息睡个饱觉，我养精蓄锐过后压到了他的身上去，一边动手动脚，一边吻着他的锁骨，模糊地说：“我想死你了，你没出轨吧。”

　　他盯着我的眼睛，诚然平静地说没有，他都靠打飞机解决，或者看看我们之前拍的照片。
　　这个男人回答完以后，他也生龙活虎地朝我扑了过来，竟把他在家中看片研究的花招尽情摸索着用到了我身上来，他的床上功夫越来越熟练，炉火纯青到了次次能使我们一起尝到美妙的滋味儿，我觉都不想睡了，只想和他旖旎着纠缠到天亮。

　　良方生说不会出轨，别的男人我不信，但我相信我判断他和我在一起不会出轨，他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
　　再说全家人也帮我看着他，就算他人再好，大家都旁敲侧击提醒他。他有些无奈，他是什么人，明明大家都知道。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放心自己，我不在的时候，除了工作上的人员，他把生活中所有女性朋友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平时离女同事和女性朋友都远远的，她们找他帮忙，他婉拒着都把单身的朋友推荐过去。

　　这个能长期禁欲的正人君子，只有面对我才露出种种真实的禽兽模样。每次我躺好了，他压上来，我们用正常的体位互相取悦对方之后，玩一次压根不够，等我随心所欲地趴在了枕头上，他懂了以后又压了上来。他开玩笑问我这个大保健服务怎么样？

　　我发出舒服的声音说，真不错，就是……是不是他想我想得没控制住力气，我又快活又疼是怎么回事？

　　他缓了缓沉吟道，可能是这个姿势的原因。

　　我了然地点点头，干脆和他换了一下位置，这样终于刚刚好。

　　我们完事后，我几乎都不想再动，都是他扛我去浴室洗干净。他在房间里重新装修了一个厕所，方便我们使用，学区房已大大地装修过了，特别加强了隔音效果。如此我们才能放心地在卧室行夫妻之实。

　　由于工作的地方离家比较远，我平时住在宿舍，良旌有空了会来找我，他算是半守活寡了，所以他来了想怎么折腾我都配合他。我觉得田都快被他耕坏了，他这如日中天的壮牛平时禁欲太久，我俩经常开始第一次大战时，我竟然莫名有些害怕。

　　爹要工作，桂凤和昭知要上学，他们不能常常如愿地跟着良旌来找我。良旌倒是忍不住时常熬夜来回开车看我，哪怕与我多待几个钟头对他来说都是奢望，我真怕他出什么事，后来规定他不许疲劳驾驶，否则别想碰我。

　　我回到县城里的家中待不久，想要悄悄离开的时候，我摸黑去公主房最后探望了一次昭知，这孩子闭住眼睛假装睡着，挨到天明，她早已流了一脸泪水，眼泪通过白嫩透红的脸颊顺流到耳后，吧嗒吧嗒地滴到枕头上……这场景看得我和良旌也泪眼朦胧，对我来说，她是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

　　我不舍地起身带上行李要回到工作的岗位上，我的动作必须得利落，否则我会忍不住留下来的。就算昭知也无法控制自己光脚下地撵了出来，她无数次地追过来喊我妈妈，我都不能多次回头，我没法挑战自己对女儿亏欠了一生的亲情，我对任何人都做到了能控制自己想走就走，唯独在昭知身上我的克制力会被打乱。

　　那懂事的孩子压抑着自己再也装睡不了，她昨晚虽然答应了爸爸不能阻止妈妈离去，但是真到了面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妈妈即将再次远离她，她享受了几天有母亲疼爱的滋味儿，又要面对单亲似的家庭，这孩子终于不肯了，死活都闹着求我快点回去。

　　昭知大哭大闹飙出大颗的泪水，她在后面光脚追随着远行的车辆，撕心裂肺地万分不舍得我走。她在路上急得乱打踏脚，歇斯底里地大喊：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桂凤小姨爱你……外公爱你……爷爷奶奶爱你……爸爸也快要死掉地爱你……妈妈……知知爱你……妈妈别走好吗……知知听你的话……不乱发脾气……不娇纵了……妈妈我爱你……你回来呀!妈妈……

　　虽然昭知缺少了我的陪伴，但是她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不忍心用“我恨你、我讨厌你”来怪罪我，她常常只肯用那句妈妈我爱你，来拼命地挽留我。

　　当我面对自己既非常爱又尤其歉疚的小女儿，次次泪流满面离去，我的克制力近乎崩溃，我每次只能一边快速拔腿从楼上冲下去开车逃掉，嘴里一边大喊：“知知，妈妈，对不起你!”

　　我也对良旌锥心刺骨地喊道：“老公，我对不起你。”

　　他拖着死命挣扎哭喊的昭知，抹着眼泪也喊道：“老婆，你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之一!我爱你，我们爱你!你勇敢地向前走吧!别后悔!家里一切有我!”

　　……

　　我哭着在车上扇了自己很多个巴掌，不断地咒骂罗西真他妈是个混蛋，辜负了整个家庭。

　　我回忆起有次过年女儿沉迷于捣腾玩具，倔强地不肯干其他正事，她肆无忌惮地向良旌闹脾气，理直气壮地问他：“爸爸，为什么不是你去外面很远的地方挣大钱工作？为什么不是妈妈在家里？别的孩子都是妈妈在家里照顾孩子，为什么只有你在家里管我，老是管我!我讨厌你!你啰啰嗦嗦的真烦!妈妈话太少了!我就想听妈妈说话!”

　　没好气的我听见这话，就一本正经地教训女儿，立刻夺走了她的玩具，我没有良旌那么宠溺她，她向来也比较怕我，再加上我在前线做警察久了，浑身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气。
　　我蹲下来平视这个孩子，克制着脾气对她讲道：“知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爸爸呢？是妈妈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把你丢给爸爸，让爸爸每天守着你，你知道吗？爸爸也要工作还要带你多累啊!你骂我可以，对我说脏话都行，但你不能骂这样待你好的爸爸!你要什么，他心疼你都惯着你，家里人都觉得你没有妈妈的陪伴，你想要什么全部都尽量满足你，就让你觉得什么都能得到这是不行的!你要合理的安排时间，玩要有个度!他们有时候惯得你这么娇纵，妈妈都看不下去了，我自知深深欠着你，很多时候都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妈妈必须告诉你，爸爸做家庭主夫对你付出了多少!以及女人不是一定要在家里看孩子的，这只是家庭分工，在我们家里这份分工并不平衡，爸爸付出到比我多得数不清了，他对你付出这么多，你可以不回报，但你要看见啊……爸爸要是不管你，就没人可以管你了。我哪天永远不在了，你记住了，你要跟爸爸好好的……你要埋怨就怨我……是我没经过你的同意……生了你给了你一个不算完整的家……”

　　女儿面对我的教育不敢顶嘴，她泪眼花花地求我别说最后那句话，她重复地念道，是知知错了，妈妈不可以乱说话，妈妈会一直在的!

　　她听了我的教育，只好转头向良旌道歉说，对不起爸爸，也对不起妈妈，爸爸不要伤心，妈妈不要生气，她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良旌也帮我说话，他说，其实妈妈也付出了很多，妈妈生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摧残了自己的身体，他作为工资赚得不多的爸爸就应该带孩子。

　　我俩都差不多，他真会帮我脸上贴金。我实诚拆穿了他的话，不想他为了我撒谎在女儿面前提高我的形象，我只想把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展现给昭知。

　　他俩唯一不许的是我说出我不在的话，稍后这对哭包父女忍不住抱头哭在一起，碎碎念地说妈妈会永远在的。他还反问道：“西子，你别总把那种话挂在嘴边好不好？我每次听见心脏都抽得痛。”

　　悻悻的我过一会儿后，才微笑着说：“得让你脱敏啊，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得学会接受……”一说起这种话题，他就悲愤地用亲吻堵住了我的嘴。

　　从做缉毒警察的第一天开始，我早就做好随时可能牺牲的准备。

　　而温温和和的良旌一向只有在我可能会死掉的话题上，丝毫不让步地跟我吵得不可开交。他提高声音喊道，他已经放手让我去做最想做的事情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在嘴上迁就他？!为什么？!

　　他威胁着骂道：“混蛋，你再说一句那种话，我就扇自己一巴掌……”他说着立刻狠狠扇了一下自己，然后还想继续扇自己巴掌，让我感受到那种类似的心疼。我连忙攥住他的手，和气答应道：“你别打了，我不说了，听你的就是了。”

　　他们对我付出了多少我都看在眼里，我在外面的付出他们也看在眼里，所以很多时候不愿意再谴责我对家庭的不负责了。

　　徐怀瑾奶奶和公婆虽然心疼我，但他们更心疼自己的儿子、孙子和孙女。

　　徐怀瑾奶奶明里暗里地问我什么时候换岗位？问我就不能和她的孙子踏实地过日子吗？一个女人家何苦那么拼搏？把家庭和自己都折腾得遍体鳞伤……唉……她明白我的抱负……她当年也一心想做生意……可是她真是不忍心看着我在外面受罪……也不忍心良旌和曾孙没有我的陪伴，那父女俩平时一起玩得再高兴开心，心里始终有一块地方空空落落的，缺少了我，比较孤独。

　　我回避着沉默一带而过，通常只耐心地听着老人家发牢骚，不大与年事已高的奶奶顶嘴。

　　可是婆婆也单独找过我谈工作的事，她一并代表了公公，她控制不住地透着哭腔问我，一个女人能不能别在外面拼命？既然不能和良良安稳点过日子，当初为什么跟他结婚呢？我能不能为她的儿子想想？负责一下她儿子的生活？她的儿子已经痛失第一个爱人，怎么可以再冒着失去我的风险，那样她儿子的天都会完全塌下来!她擦着眼泪追问我是要他的儿子再死一次吗？

　　我喝着茶水，不疾不徐地反问道：“妈，女人就该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理想吗？你当年的理想呢？你为了公公也放弃了很多事情，得来的是什么？当然我不是说良旌会背叛我，我只是想说，他必须得精神独立，他不能一辈子在精神上依靠别人，我考虑着他，已经生了下我们的孩子作为他的缓冲支撑……我们这辈人跟你们那辈人很不同，过法不一样，他愿意支持我，求婚的时候他就让我先成家再立业，您就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你说的那点，是，这一点我承认，家庭和工作我都不能兼顾，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和妈妈，虽然我从几年前把孩子都丢给良旌带，但我也在经济上尽量弥补他们，我存不住钱，我的工资都是交给良旌管的。我也知道他舍不得用我的钱，最多全部都花在女儿身上告诉她，这是妈妈给她买的东西，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孩子，她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妈妈的钱……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作为一个老母亲的心情我现在都懂……你埋怨我……怪我……是应该的……但我不会放弃我的事业的……你没有做过我们这一行不能理解……我的那颗赤子之心没有回头路走了……”

　　我起身向无奈的婆婆鞠躬致歉，一意孤行朝着理想前进。

　　自从劳劳碌碌做了缉毒警察，我见了太多因毒品而家破人亡的惨事，见了警察公墓里壮烈躺下的无数前辈，甚至亲眼见到我身边的同事战友受伤倒下……我不得不付出我的家庭，我的亲情，我的爱情……只为了多抓住一个害人害己的毒贩，为使其他无辜的中国人少受一点伤害，哪怕让这个社会过得再安稳一秒钟，我都要鼓起勇气向前迈进，我没办法再对现实里发生的一切坐视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