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乖张的小姨

107、无法想象

　　蒋劭勋颇为赞赏：“这就对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服软的时候适当低一下头，会有意外收获。”
　　沈确笑了笑，眼角略显疲态：“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回港城？”
　　“刚有眉目就赶我走？过河拆桥？”他看了一眼窗外，竟有些感慨：“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说真的，我都舍不得回去了。”
　　沈确挑眉：“是舍不得回去，还是不敢回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从旁处听说了些蒋二公子的风流韵事，难得你也有失手的时候，被缠上了？”
　　蒋劭勋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少打听！”
　　沈确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干脆娶了得了，你都这个年纪了，早该结婚了，等你结了婚，我大哥也就可以安心了。”
　　“你怎么见不得别人好呢？你跳了火坑还盼着别人跟你一样呢！”他又不是疯了，想不开去结婚。
　　沈确很自然的接口：“我的婚姻确实是个反面教材，不过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也不见得所有的婚姻都会不幸，比如我大哥，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跟大嫂依旧恩爱如初，还有我的侄子侄女……”
　　蒋劭勋直接打断：“你要庆幸他们两人感情好，不然你看我有没有兴趣搭理你！我明天就回港城，所以，现在给我闭嘴！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实版的农夫与蛇，我真是有毛病，大老远跑来帮你！”边说边骂骂咧咧地走出了房间。
　　沈确点燃了香烟，在窗边驻足。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海平线，像是一首抒情的散文诗，洋洋洒洒，倾泻而下，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鼻腔里充斥着大海的味道，他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停下来看过风景了。
　　……
　　姜梨最近一段时间连轴转，刚刚结束了中秋晚会的录制，又马不停蹄地奔赴海城，并作为国风文化的推介大使拍摄了宣传片，返回港城前还去了一趟菀城，了解教学进展，顺便搜罗了一批新鲜出炉的礼服面料，质地轻盈，工艺绝佳。
　　她粗略地估摸了一番，按照目前工作室的订单情况，即便年底有扎堆的各大颁奖典礼，这些面料也绰绰有余了。
　　这一趟她的收获颇丰。
　　许是初秋时节昼夜温差较大，再加上奔波辗转，姜梨出现了感冒的征兆，好在行程已经结束，她可以安心地返回港城休养。
　　桃子最近几天出差谈合作，并未跟他们在一起，看着精神有些萎靡的姜梨，惠安丝毫不敢怠慢。
　　“姜梨姐，要不咱们先去医院吧，从这里返回港城需要两小时，舟车劳顿我怕你身体支撑不住，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桃子姐会杀了我的。”
　　姜梨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笑着打趣：“别怕，桃子是纸老虎，只会吓唬人。”
　　惠安忧心忡忡，就算桃子是纸老虎，但大老板可不是啊，她真的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可是……”
　　姜梨笑她的大惊小怪：“好了，小感冒而已，等回港城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你放心，我很在意自己的身体的，如果症状加重，我会及时就医。”
　　眼见姜梨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惠安终于妥协。
　　他们抵达天湖公寓时正好是晌午时分，家里静悄悄的。仔仔被俞淮书接回了俞家大宅，俞长川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说是结束之后会回来陪她一起去接仔仔。
　　惠安放心不下：“姜梨姐，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等俞董回来我再离开。”
　　大约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会儿姜梨感觉身体舒适了不少，便笑着拒绝了惠安的建议。
　　“真的不用，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我待会儿呢准备先补眠，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最近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好好放松一下。”
　　惠安纠结，但见姜梨状态确实好了不少，她只好答应了下来，临出门前不忘嘱托：“如果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放心啦！”
　　送走惠安，姜梨简单冲了个澡，便将自己放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期间，她好像听到手机在响，她想起身查看，却用不上力气，身体又沉又重，好像有一副坚硬的盔甲，禁锢了她灵魂的自由。
　　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她突然好奇，俞长川这个会议要开到几点钟？
　　而事实上，这个会议确实没有持续太久，惠安给俞长川打去了电话，他登时坐不住了，尤其在发现联系不上姜梨后，更是顾不得其他，直接授权Arthur代为主持，自己飞奔赶往天湖公寓。
　　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如此焦躁，从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姜梨的工作性质特殊，偶尔手机静音，亦或者熟睡，总有漏接他电话的时候。
　　可是今天，他完全无法冷静，那股未知的不安折磨着他，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听她的把阿启调回来，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小助理，面对突发状况根本无法应对。
　　他就这样一路忐忑，一路惶恐地来到了天湖公寓，而此时的姜梨已经陷入了昏迷。
　　抢救室的红灯闪烁刺眼，俞长川犹如被定格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里，面色惨白，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肖意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几近崩溃的俞长川。
　　他走过去，轻拍他的肩膀，俞长川机械地转过身来，望向他的眼睛里全是惶恐和无助。
　　在他印象里哪怕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的哥哥，何曾害怕过？
　　可是今天，面对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爱人，俞长川直接崩溃了。
　　他只能尽力稳住他的情绪，沉声安慰：“你振作一点，相信医生。”
　　俞长川彻底绷不住了，声音沙哑：“她明明只是感冒了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肖意稳了稳心神，尽量往好的方向引导他：“心肌炎虽然凶险，但好在送来得及时，姜梨一定不会有事的。”
　　俞长川已经听不进去了，即便他不是医生，但对于心肌炎的凶险程度他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赶回去的时候，姜梨已经没有了意识，任凭他怎么呼喊，始终没有睁开紧闭的双眼。
　　他知道，他很有可能会失去她。
　　他不敢想，更无法接受。
　　眼泪早已失控，俞长川无助地呢喃：“怎么办？”
　　他不能没有姜梨。
　　俞长川的状态让肖意感到害怕，他非常相信，如果姜梨抢救不过来，俞长川恐怕也会跟着去了。
　　肖意扶着他的肩膀，颤声呼喊，想要唤醒他的理智：“你振作一点！仔仔还那么小，他很需要你，你不能自私地抛下他一个人！”
　　失控的情绪让俞长川看上去狼狈不堪，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仔仔会有很多人爱，可如果没有姜梨，我支撑不下去的。”
　　姜梨于他，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倘若得而复失，那将是致命的打击。
　　“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不管不顾，不负责任，你还想殉情不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深情？我告诉你，这是愚蠢，是懦弱，是幼稚，是自私，是对姜梨最大的伤害！”
　　施文抱着仔仔大踏步地走来，俞长川的这番言论让她急火攻心，等不及走近，对着他就是一顿输出。
　　仔仔眼里包着大团的眼泪，却愣是没让它们流下来，只是这种隐忍愈发显得孩子乖巧懂事，我见犹怜。
　　他冲着俞长川伸出手臂，怯怯出声：“爸爸抱抱。”
　　俞长川机械地接过仔仔，这是他跟姜梨的骨肉，在他们分开的那几年，姜梨生下了他，独自抚养，一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像被撕扯一样，痛到无以复加。
　　他搂着孩子哽咽：“对不起，是爸爸没有照顾好妈妈。”
　　仔仔眼里的爸爸是无所不能的，他不知道原来爸爸也会难过，也会哭泣，他伸出小手，努力帮他擦拭眼泪，可眼泪实在太多了，他怎么都擦不干净，慌乱间干脆把整张小脸都贴了上去。
　　干妈跟他说妈妈病了，告诉他要坚强。
　　他努力地点头，他已经是大孩子了，妈妈病了，他不能让她担心，他会照顾好自己，可是爸爸很难过，所以，也会照顾好爸爸，等妈妈病好了，看到他这样做一定会很欣慰。
　　施文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本速写本，应该有些年头了，表面已经被摩挲的泛起了一层绒毛。
　　她毫不客气地扔在俞长川身上，接着跌落在地上，纸张摊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设计手稿，一阵轻风拂过，页面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男人的剪影上面。
　　俞长川久久无法回神。
　　那个剪影是他。
　　是姜梨笔下的他，亦是姜梨眼中的他。
　　在无数个他以为爱而不得，毫无回应的日子里，姜梨同样挣扎痛苦，他可以对她直抒胸臆，放肆发泄，可姜梨呢？只能守着这样一段并不健康的感情，独自吞咽酸涩。
　　空旷的走廊里，施文声线清冷：“这是当年她出国后我去天湖公寓收拾东西时发现的，虽然在我眼里，你根本配不上这么美好的姜梨，可是她爱你，我愿意相信她的眼光和选择，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你对得起她对你的爱意吗！”
　　她指了指还亮着灯的抢救室：“她还在里面挣扎徘徊，你要做的是承担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照顾好老老小小，解决她的后顾之忧，而不是一味地宣泄情绪，让她无法安心。”
　　施文看了一眼懵懂的仔仔，瞬间红了眼眶：“你们的孩子，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爱他，比爱你自己还要更爱。”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那是她永远都不愿意回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