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三年为期》白裴

7、回门

　　小齐氏将洗好的菜码进箩筐，站起来时腰开始疼了起来，她一手扶着井沿一手扶着腰，试了好几次才站了起来，她拿起竖在一旁的扁担，挑起满满当当的两筐菜，双手撑膝，咬牙挑起，踉跄了几下，站稳之后，抓住两边的绳子，出门卖菜。
　　天不过蒙蒙亮，空旷寂静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小齐氏挑着菜，穿街走巷，到最常卖菜的集市上，偌大的集市上几乎摆满了卖各种各样的摊位，小齐氏挑着找了一个空位，稳稳放下，熟络的人跟她打着招呼。
　　天渐渐亮起，小齐氏一边称好菜一边收钱，仔细数过之后放进荷包里，再把荷包放进怀里。
　　“呦，这儿子都当了王妃了，老母亲还在这儿卖菜呢？”
　　小齐氏抬头就看到一位中年妇女站在她的摊前，双手环胸，趾高气昂，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小齐氏低下头，没有打算理她。
　　“婊子生的儿子果然是小婊子。”妇女嗤笑一声，踢了一下菜筐：“只可惜小婊子没有婊子的能耐，连个子都睡不来。”
　　小齐氏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妇女一个趔趄，彻底恼了，指着她破口大骂，踢翻菜框，将那些小齐氏天还没亮就起来采摘洗的干干净净的菜踩了个稀巴烂，吸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小齐氏缄默不言，这些话她已经听习惯了，早就麻木了，只是可惜了这些菜，不过还好没剩多少卖的差不多了。
　　妇女骂够了也骂累了，昂首挺胸的走了，小齐氏将烂菜叶子收拾进篮筐，用扁担挑起回去，菜筐空了，回去的路也轻松了不少，顺路买了块豆腐，小齐氏坐在檐下休息，准备一会儿将那菜叶子捡捡，还能吃的就拿来和豆腐包包子。
　　今日是瑾儿成亲第三天，按常理应要回门，不知瑾儿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到，想着，小齐氏望了望门的方向，起身去厨房和面。
　　楼怀瑾还在睡着，酆霁挠了挠他的下巴，楼怀瑾哼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眉头皱了皱，翻了个身。
　　“起床了，今日回门你忘了吗？”酆霁撑着头道。
　　楼怀瑾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糊，等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立马坐了起来，今天可以回家了？
　　酆霁伸手弹了弹他翘起来的一缕头发，坐了起来，掀被下床。
　　楼怀瑾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酆霁刚刷完牙洗完脸楼怀瑾就自己冠好了发，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嘴角都漾着笑，整个人容光焕发，酆霁看的挪不开视线，自楼怀瑾生病以后，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楼怀瑾这么生动的一面，如幼苗充满了生机，不过楼怀瑾好像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他什么都没从家里拿来。
　　酆霁走到他背后，楼怀瑾在镜中看他伸出手，他仰起头看酆霁。
　　楼怀瑾的手停在空中，去拿过他的手中的梳子，为他梳着发，一梳到尾：“怀瑾，喊我一声。”
　　楼怀瑾不明所以，但还是喊了一声：“阿霁。”
　　酆霁身体发抖，难以言喻的情绪铺陈在他的眼中，他尽量敛去，展颜而笑：“刚刚在想什么？”
　　“我没带衣服。”
　　“那怀瑾穿我的好不好？”
　　楼怀瑾在镜中看到他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垂眸思忖。
　　酆霁看楼怀瑾真的当真了，还在认真的考虑的样子，笑意加深。
　　“可是阿霁的衣服太大，我穿会很松垮。”楼怀瑾纠结的皱起眉头。
　　酆霁没忍住笑出了声，楼怀瑾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骗了，恼羞成怒，瞪着镜中的酆霁。
　　酆霁挠了挠脸：“我怎么会不给怀瑾准备衣服。”
　　酆霁牵住他的手拉他起来，带他走到衣柜前，拉开衣柜门，里面挂着两件春装和两双鞋子，衣服都是素色，这是酆霁让宫中绣女赶制喜服时，让她们顺带做的，上一世就是楼怀瑾什么也没带，衣服都是现成命人去买的。
　　收拾整理妥当之后，酆霁带楼怀瑾出了梨院，姜常已经备好了马车等在府门外，等楼怀瑾跨过门槛，才发现马车后，士兵气势昂扬，分列两排，中间放着八个红木箱，每个箱子旁都站着两个奴从。
　　“回门礼，只是我准备的不知道你的母亲喜不喜欢。”酆霁扶他上马车。
　　楼怀瑾坐下，有些讶异酆霁竟然会直接称呼小齐氏为母亲，还会考虑到小齐氏会不会喜欢，可是酆霁完全不用这样，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哪怕不陪他回去，甚至没有回门礼他也是完全不在乎的。
　　“我娘她……没什么喜欢的，这个时候，我娘应该刚卖菜回来，而且阿霁，不用特意称我娘为母亲的。”
　　酆霁坐到他旁边：“怀瑾，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无论以礼法还是以寻常，我都应称母亲，哪怕我们不是以夫妻相处，而是以挚友，挚友之间，也有很多称呼彼此的父母为父亲母亲的，既然怀瑾觉得不妥，那我就称婶娘可以吗？”
　　“好。”
　　“婶娘知道你今天回门，现在该是做好了饭等你，这样我就不命人买东西给你吃了。”
　　楼怀瑾嗯了一声：“阿霁军务繁忙，现在不最应该去军营吗？”
　　“现在于我而言，最重要莫不过你。”酆霁靠在车壁上看他：“而且都是些芝麻大的琐事，就像昨天，一个人因没注意吃了另一个人的馒头就写诉状找我评理，都是饭桶，这馒头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我一个王爷还能饿着他们，还有一个人用了另一个人的皂角也要来找我，真是一个个的欠收拾。”酆霁说的咬牙切齿，手指骨节被他掰的咔咔作响，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他们暴揍一顿。
　　楼怀瑾噗嗤一笑，眼眸弯成了一弯月牙。
　　酆霁看着他久违了的笑容，心软的一塌糊涂：“怀瑾，你要多笑一笑，我……怀瑾笑起来最好看了。”
　　楼怀瑾已经逐渐适应他说这些奇怪的话，可还是习惯不了他说时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敛眉低首，或许朋友之间，都会这么说的吗？楼怀瑾想都没想就肯定了这个看法。
　　到了楼府，楼青得了消息早已带着齐氏和二子一女在府门前候着，看到马车，下阶相迎。
　　“老臣楼青、臣楼怀瑜拜见兖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安。”
　　“臣妇齐氏、臣子楼怀珏、楼怀珩、楼怀珂，拜见兖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安。”
　　酆霁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一时让楼家人摸不着头脑，仍做着行礼的动作不敢有半丝懈怠，楼青搅了搅脑汁，瞥到一旁的楼怀瑾，朝他行礼，齐氏紧随其后，接着楼怀瑜，楼怀珏被楼怀瑜和齐氏暗中捏了胳膊才不情不愿的敷衍了事，楼怀珩和楼怀珂十分识趣。
　　“父亲。”楼怀瑾按礼数喊了一声。
　　酆霁依旧不说话，只是眸光越来越沉。
　　“犬子愚钝，望王爷王妃海涵。”楼青扯起笑，暗中斥责楼怀珏，楼怀珏才重新行了礼。
　　酆霁冷笑一声，不怒自威：“本王当是以为楼侍郎家一夜之间都得了眼疾，想着要不要本王去请个太医给诸位瞧瞧，现在看来，本王倒觉得，要医的可不止眼睛。"酆霁说罢，拉着楼怀瑾朝府里走，吩咐将回门礼全部抬去后院。
　　楼家一众人脸上尽是菜色，尴尬的跟在身后。
　　“本王脾气不好，暴躁易怒，不近人情人尽皆知，就算是走在路上狗都知道让路，夹着尾巴离本王远点，本王今早心情本来不错，可就有些东西不知死活来触本王霉头，本王已经很仁慈了，楼侍郎觉得呢？”酆霁脸上的寒意尽收，扬起狂傲不羁的笑容，将近六尺的身高，压迫感十足。
　　楼青干笑两声：“王爷说的是，请王爷前厅喝茶。”
　　酆霁略一思索，看向楼怀瑾微微弯腰靠近道：“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楼怀瑾点了点头，酆霁松开了他的手，楼怀瑾看了一眼楼青，也不自讨没趣，抬步往后院走，喜悦溢于言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最后小跑了起来，熟悉的小院越来越近，楼怀瑾推开了门。
　　“娘——”
　　正在厨房烧火的小齐氏听到楼怀瑾的声音，怀疑了一下，起身走出厨房，就看到站在院中的楼怀瑾，惊喜交加，热泪盈眶。
　　“娘。”楼怀瑾跑过来扑进小齐氏怀里：“娘，我想你了。”
　　“娘也想你。”小齐氏任楼怀瑾抱了一会儿才道：“好了好了，娘在烧火沾了灰，别脏了你的衣服。”
　　楼怀瑾知道身上穿的衣服贵重，松开了手。
　　“先去坐着，娘在包包子，还没吃饭吧。”小齐氏上下打量着楼怀瑾，虽才两三天未见，可小齐氏还是想着他瘦了没，担心他在王府过的习不习惯。
　　“嗯，我换身衣服去帮你的忙。”楼怀瑾边脱了外袍边往屋里走。
　　小齐氏去地里新拔了两棵青菜，仔细洗干净之后拿去厨房放在案板上剁碎和捏碎的豆腐一起做馅，还有剩下的面剂子，她原本准备烙成饼的。
　　“娘。”楼怀瑾换好了衣服。
　　小齐氏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熟练的包好了一个拥有漂亮的十八个褶的包子。
　　“娘，这里面不是有蒸好的吗？”楼怀瑾掀开笼屉盖，热气铺面。
　　“这是前几天剩的，娘给你包新的。”小齐氏将面揉了揉，开始包包子。
　　“好，那我帮娘烧火。”楼怀瑾走到灶台后，坐在小板凳上。
　　“瑾儿这两日过的如何？兖王他这个人对你好不好？瑾儿没受委屈吧。”小齐氏包着包子。
　　楼怀瑾添了柴，双手环膝：“昨日进宫觐见了王上王后，娘，是我们想的太过复杂，其实兖王他比我更不喜欢这段关系，但是他即使不喜欢也很照顾我，方方面面都会考虑我，所以我觉得他很好，而且他也已经承诺我三年后和离，还写好了和离书。”
　　“这是好事，那你们……”小齐氏将笼屉放在水已烧开的锅上。
　　楼怀瑾看着逐渐燃起来的火苗，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没有。”
　　“是你不愿所以……”小齐氏擦着手走到他旁边。
　　楼怀瑾的脸被火烤的有点烫：“是他不愿……”虽然自己也确实不想，但如果酆霁表现出意图，他是不能拒绝的：“兖王他说……接下来三年，就以朋友相处，娘，他是兖王，我可以成为他的朋友吗？”
　　小齐氏蹲在他旁边，伸手抚摸着他的头，笑容温柔：“我们瑾儿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不过瑾儿，咱始终要记着，兖王为君。”
　　他为君，己为臣，他为上，己为下。
　　“嗯，我知道了，娘。”楼怀瑾扒拉了下火堆。
　　酆霁在前院坐在主位上，慢悠悠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犬子愚钝，言行多有不周之处，还请王爷担待。”楼青道。
　　酆霁放下茶盏：“你说怀瑾吗？怀瑾他很好啊，本王活了二十二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人，这么完美无缺的人，本王别提多庆幸了，就算是本王再被有眼无珠的人气着，看见他就能气消，楼侍郎，你是从哪看出怀瑾愚钝的？是本王有眼疾还是楼侍郎真的应该去看眼睛了。”
　　楼青笑容僵在脸上：“老臣年岁已高，是老臣老眼昏花。”
　　“那就更得去看大夫了，俗话说这眼瞎心就盲，等到这时再去治，可为时晚矣。”酆霁勾起恰当好处的微笑。
　　楼青拱手道：“老臣谢王爷担心。”
　　“那楼怀瑾明明是个……唔唔。”楼怀珏往前一挪就要喊叫，好在楼怀瑜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酆霁瞬间冷脸，阴沉的视线投过去，前厅里的温度骤然降低，即使现在是回暖的天儿，仍是让厅里所有人脊背发凉，遍体生寒，大气不敢出，动都不敢动。
　　酆霁背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胳膊肘搭在扶手上，食指与中指抵在太阳穴处：“你，在质疑本王？”
　　楼怀珏胆战心惊的往地上一跪：“臣子不敢，臣子僭越。”
　　“你刚刚要说什么？”
　　“臣子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酆霁缄口不言，一时厅中静默，楼怀珏跪地俯首，齐氏暗中扯了扯楼青衣角，楼青看了一眼齐氏，又瞥向酆霁，对上他幽暗的眼眸，到嘴的话咽回肚子里。
　　“本王也是叨扰已久，楼侍郎和录事不必送。”说着起身，大步朝厅外走。
　　酆霁这么说，楼家人还是起身相送。
　　酆霁走到后院，推门而入，往前走了几步，抬头就看见蹲在屋顶上的楼怀瑾，嘴里还咬着半个包子。
　　“爬这么高做什么呢？”酆霁走到檐下，张开胳膊，已经做好了接住他的准备。
　　“＃&”楼怀瑾嘴里有包子，说不清楚，他把手在衣服上往衣服上擦了擦，拿掉包子：“我在修房子，下雨容易漏雨水。”
　　“先下来。”
　　“还有一点就修好了。”楼怀瑾把包子咬在嘴里，在房顶上小幅度的移动，他擦了擦手拿着包子，两口吃完：“没事，我经常上来修，修好了之后下过很多次雨都不会漏的。”
　　“那我是不是应该夸你真厉害。”
　　“那倒也不用。”怎么酆霁声音这么近了？楼怀瑾猛然抬头就看见站在面前的酆霁，一脸讶异：“你爬楼梯怎么爬的这么快。”
　　“我不是爬上来的。”
　　不爬楼梯还能怎么上来？
　　酆霁帮着他把最后一点稻草铺好，而后一手过膝一手掌背将他抱了起来：“要下去了。”
　　楼怀瑾满脑袋疑惑，这样怎么下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酆霁就抱着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楼怀瑾吓的闭上了眼睛，抓紧了他的衣服，酆霁稳稳落地，正面对上从屋里出来的小齐氏。
　　小齐氏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