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如绣》谢婧

13、沈家的弯绕心思

　　翌日一早，天未亮，集市人来人往。

　　万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万紫玉的丈夫沈家六郎沈檀吵嚷着要见娘子，接她回府侍奉双亲，万府管事文伯见状客气相迎，谁料那沈六郎根本不听。

　　沈檀似乎带着某种使命来，对着年迈的文伯就是一顿推搡。“今日前来接我家娘子回家，此乃合情合理，老东西你一再阻拦是什么意思。”

　　文伯六旬老者，哪经得起这般粗暴对待，颤颤巍巍地后退，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阶梯上。

　　万宣玉出门便瞧见文伯摔倒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若是苗娘是万贵妃的心腹，那文伯则是万家最大的恩人。

　　当年，万家双亲接连病亡，是文伯带着他们姐弟八人前往陇西求救，后又照看万家姐弟长大，这份忠心，万宣玉看在眼里，这份恩情万家也无法报答。

　　万宣玉扶起文伯后，递给阿狸一个眼神，阿狸领会，两步上前就将沈檀摁在地上。

　　沈檀身旁那身强力壮的仆役看见自家主子被欺，上前与万宣玉争论。“惠国公这是何意？我家郎君接夫人回家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万宣玉居高临下扫视众人，嗤笑道：“大清早地在我家门前吵嚷，诸位究竟是来接人的还是来闹事的？”

　　沈家那仆役三两下制伏阿狸，将沈檀挡在身后，抬首看着眼前的皇亲贵胄，毫无惧意道：“国公这是什么话，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万娘子既嫁到沈家来，自然沈家妇，侍奉双亲乃是万娘子做人儿媳的本分。”

　　“就是，我与姓万的成婚多年，是她不能生养，她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如今还敢在娘家躲懒？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沈檀躲在仆役身后有了底气，声音提高了几分，吸引了些许来往过路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万宣玉怒视那懦弱无能口不择言的姐夫，心中怒火极盛，上前就要打那沈檀。

　　郑浔听闻那沈家来门前闹事，想起那万宣玉的火暴脾气，担心双方发生冲突将万紫玉这事变得复杂，急忙跑去阻止。恰巧碰到双方争执，她急忙上前拉住万宣玉，巧不巧那沈檀举起拳头就要抡万宣玉，不想一拳头将她打晕了去。

　　沈檀见伤了人，担心那万宣玉打死他，哪还顾得上其他人，连滚带爬地跑得无影无踪。

　　万宣玉第一次遇到这事，手忙脚乱地抱着郑浔往院里去，一遍吩咐阿狸去请太医，一遍叭叭叭地说郑浔碍事。

　　郑浔醒来时还是晕晕乎乎的，连坐都坐不稳，拉着万宣玉的衣袖，虚弱道：“那沈郎君带了人来不进万家门，偏偏在门口闹事，就是料定你不会忍这口气，若你动手打了他，咱们就是对的也成了错，若真闹到和离哪一步，他仗着你伤人，得理不饶人定要你姐姐脱层皮，你做事不要冲动，你姐姐还未和离，仍旧是沈家妇，别让你姐姐夹在中间为难。”

　　“知道了。”万宣玉板着脸，显然是怒气未消。他横竖没想到，自己和别人的矛盾，伤害的居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这让他沉默许久。

　　下晌，万紫玉几碗药下肚，人清醒了一些，得知清晨发生的事，震惊之余无奈又无力。她在家中时，那沈檀就常常恶言相向，如今还牵连了娘家人，这让她实在过意不去，想到这些，万紫玉坐立难安 ，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园处，透过月亮门看见郑浔正在侍弄花草。

　　院里桃花开得正俏，牡丹也含苞待放，那花丛的小娘子，踮着脚伸长了手勾着高处的桃枝。

　　“你折桃枝做什么？”万紫玉忍不住问。

　　咔嚓一声，郑浔折下最艳的一枝桃花，笑盈盈道：“酿酒啊。如今各花开得正艳，用花酿些米酒，等入冬了温一壶可暖和了。”

　　郑浔将桃花放到簸箕上抖了抖，花瓣尽数落下，抬眸瞧万紫玉精神了很多问道：“七姐你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麻烦你了。”万紫玉颇为不好意思道：“今日那沈家人因我之故伤了你，实在抱歉了。”

　　“无碍，这本是旁人的错，七姐不必放在心上。”郑浔思虑片刻又问：“七姐，长姐给我传信了，问你是否愿意和离，若你愿意，咱们必定鼎力相助。”

　　万紫玉听罢，一双眼睛满是彷徨又夹带了些期待。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离，只是她们姊妹七人与万家族亲是断了关系的，明确表示过不会为她出头，二姐又是外嫁女，弟弟如今才新婚，新妇进门不过百日如何为她操持这些事情。

　　“七姐莫忧心其他，只管想或不想。”郑浔看出了万紫玉的顾虑，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阿浔，这事儿我想并无太多用处，我那婆母太过难缠，她与河间王妃是亲姊妹，嫂嫂又是郡王之女，她们恐怕不会轻易让我离开，若真闹得对簿公堂，只怕会连累你们连累长姐，到那时，只怕二姐也不好在贵夫人中交际，莫要因小失大。”万紫玉说着红了眼眶，那沈家多番折磨她，丈夫又与家中常住且丧夫了的表妹拉拉扯扯，沈家人的心思她已猜得七七八八。

　　“倒是难办，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郑浔将沈家那人际关系脑中捋了几遍，笑眯眯道：“姐姐只管在家中养病，其他的有我们，至于沈家总会有他们着急的地方。”

　　沈家着急的事情来得并不慢，第二日万宣玉于早朝上弹劾沈檀的兄长沈骁管家不严，纵容弟弟沈檀当众伤人。

　　沈父于年前休致养老，沈家族中大小事务交由长子沈骁掌管，沈骁如今即将高升上任洛阳，那可是风头正盛的人物。

　　万宣玉立于堂中拱手道：“陛下，沈大人如今还没上任就敢纵弟行凶，真去洛阳要塞之地为父母官，只怕百姓危已，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威严=的帝王看着那浑不吝的小子，言辞诚恳，为民着想，很是意外。不过这番话并无道理，为官者当以身作则，若做不到迟早失去民心。
　　帝王捋了捋胡子，问：“沈爱卿，当真有此事？”

　　沈骁倒不意外，昨日听闻弟弟打伤人他就知道今日之事迟早会来，此事要怪就怪她母亲糊涂，尽出些馊主意。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只能坦然接受。是以，他挺直了腰板，上前道：“回陛下，确有此事，臣也是今日一早才得知的，本打算下朝后随万大人去给那郑娘子请罪……”

　　万宣玉不等姓沈的说完话，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唉～沈大人此言差矣。你我同僚，又是姻亲之故，若是因这些小事就计较，岂非是我小肚鸡肠，沈大人身居要职还是要以民为重才好为陛下办事分忧。”

　　帝王听罢，也不再听二人废话，不耐烦道：“既如此，沈爱卿什么时候解决好家里的事，再去洛阳上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