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痕》灯长明

2、新人考核

　　一声声狼嚎起起伏伏，毫无章法地打碎诡谲的寂静，江明灿沿着扭曲的弯路一路向前，阴风打在脸上，带来像针扎一样的疼痛。
　　诡异的是，无论他怎么走，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永远是黑黢黢的，路边姿态越来越扭曲的树却表明了他一直在前进。
　　再一次看到诡异得像是变异了的粗糙枝干，江明灿垂眸，片刻后撕下衣服一角，系在蜿蜒的细长枝条上，白色的布料像是瘦长的鬼影，在阴风里飘荡。
　　前行的路上，背景音乐一样的狼嚎不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明灿感觉这些叫声逐渐变得尖锐刺耳，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更浓了。
　　“沙，沙，沙……”
　　江明灿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久前挂上的白色衣料，纯棉的布料与几分钟前相比，好像长了些，离远了看，像是吊死在树枝上的尸体。
　　腐烂的气息从布料上传来。
　　——异化
　　在江明灿脑中一闪而过，对现在的情况最好的形容。
　　直播大厅：
　　［我靠！新人考核什么时候也开始直播了？还是什么进阶挑战？没听说过啊！］
　　［我也是我也是！咒痕新人考核传统这么久了，从来都只显示排名变化，第一次见这个考核还能直播啊！！］
　　［家人们，刚看了一下新人考核排名，卧槽，程哥第一名被挤下去了！而且！现任第一用时只有六分钟！！！六分钟！！］
　　［别搞，不可能，当年程哥三个小时过考核就已经刷出最高纪录了，六分钟不可能……不可能……吧。］
　　［就是六分钟过考核真的是新纪录啊！！真的是六分钟！！我又一次见证了新人王的诞生！！］
　　［说实话，咒痕的新人考核跟实力不挂钩，决定的只是精神值上限，所以别瞎吹了，妹妹们。］
　　［又吹什么新人王，排行榜前几被除名的新人难道还少吗？顶多就是个记名册，保不准哪天第一又回程哥手里了。］
　　［这个颜我爱了，真的。小时候这么好看，长大了一定是我老公的样子。］
　　［嘿嘿……好可爱……嘿嘿……］
　　［……］
　　［……］
　　江明灿蹲下观察盘曲交错的树根，像蛇的鳞片一样滑腻触感传入手掌，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那些坟包为什么没有变化？这条路通向哪？为什么只有叫声却没有动物出现？
　　既然是异化，那必是有源头的。
　　——会是哪呢？
　　江明灿回望来时的路，阴森的山林里，凌乱寂静的小路躺在那，无数坟墓作陪，血肉腐烂的气味引来嘶哑的乌鸦，却像有顾虑般只在黑沉压抑的天空盘旋。
　　理智告诉他，再走下去很危险。
　　同样，他心里也清楚，这条路是正确的，且无法回头，更不会因为他的停滞不前而减缓。
　　视线漫不经心扫过大片荒野，在一抹不附和场景的红色一顿。
　　猩红的一点在布满灰尘的墓碑上格外显眼，墓碑边角破损，又被潮湿的苔藓吞噬了大半，只有中间部分还算完好。
　　等等……
　　江明灿挑起眉。
　　——乱葬岗怎么会有墓碑？
　　不安的信息因子在黑暗中扩散。
　　那个格格不入的墓碑离得很近，江明灿抬手擦掉石碑上堆积的灰层，猩红残缺的字体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从石碑内部渗出的血液。
　　最后一笔正在慢慢补全。
　　【江明灿】
　　粘稠潦草的血字向下有生命一般蠕动着，风刃裹挟着死亡的压迫感，与此同时，江明灿果断扭头向路的前方跑去！
　　艹！
　　下一秒——
　　名字彻底成型，铺天盖地的恶意袭来。
　　江明灿奔跑着，石碑散发的猩红光芒笼罩这片废土，从坟包里冲出腐烂得暗沉绿色的藤蔓，试图将他拽入地里，一场追逐也由此展开。
　　“啪——”
　　藤蔓擦着皮肉抽在地上，带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其上附着的腥臭黏液渗入伤口，血液凝固的感觉蔓延全身，寒冷钻进关节，阻碍行动。
　　身体趋于僵硬，江明灿咬着牙，躲避藤蔓的同时，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带墓碑的坟包。
　　这具身体到底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瘦弱的身板仿佛一折就碎，全力狂奔了几分钟，肺部的灼烧感愈演愈烈，耳朵逐渐响起轰鸣声。
　　他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一样狂奔，在这种险象环生的局面下，他的精神诡异地兴奋起来，但大脑仍旧保持冷静，高速转动思考突破点。
　　关键一定在坟墓上，到底是哪一个？
　　腐烂的贡品发出丝丝缕缕的甜腥气，剧烈的喘息声充斥耳膜，心脏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在无数死门之间穿梭，突然眼前一亮，最终锁定在一个方向。
　　身后的藤蔓好像感知到什么，攀爬的速度提升了几倍不止！伴随类似尖叫的刺耳声音，密密麻麻地扑过去！
　　三米、
　　两米、
　　一米、
　　就快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明灿猛地扫下供台上的贡品，散发着甜香气的果实砸在地上，碎裂时蹦出的汁水飞溅。
　　空气中甜腥的气息被风吹散，江明灿脱力地倒在地上，他身旁半寸不到的位置，刚才对他穷追不舍的藤蔓植物，像是被抽取了生命力一般铺盖在地上，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可想而知，如果被这张网盖住，会是怎样的结局。
　　瘦小的男孩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喘着，苍白的脸色，由于剧烈运动浮现起红晕，墨黑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鬓角上，沾着血污的白色衬衫被汗水打湿，勾勒出消瘦的身形。
　　良久，喘息声渐渐平复，江明灿咽下口中的铁锈味，缓缓笑了起来。
　　孩童清脆的笑声在旷野回荡，夹杂着些压不住的咳嗽声，怪诞极了。
　　这种在悬崖边行走的感觉太妙了！
　　他享受危险，更沉醉于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骨子里刻着对疯狂的渴望与对刺激的追求，让他在与死亡共舞时能获得无上快感！
　　这简直是——
　　为他打造的专属世界。
　　直播大厅：
　　［有点瘆得慌，怎么说。］
　　［卧槽他好疯，我好爱~~］
　　［嘿嘿……好可爱……嘿嘿……］
　　［……］
　　江明灿眸中燃起热切的火焰，他舌尖顶了下牙底，拖着还在不断尸化的身体，一步一步碾过地上的贡品。
　　肢体的僵硬稍稍减缓，却没有消退，说明危机还没有解除。
　　异化的源头一定在这里，一样的墓碑，一样的枯树，唯一不同的只有贡品，这里的贡品是新鲜的，在这片林子里实在是突兀。
　　为什么只有这里贡品是新鲜的？
　　——因为是生门吗？
　　为什么周遭的树腐朽的程度更深？
　　——这真的代表着生吗？
　　思绪破开盘旋的迷雾，刺出一丝光亮，又仿佛是另一道深渊。
　　“啪嗒，啪嗒，啪嗒……”
　　地底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这声音如影随形。
　　江明灿加快步伐，想要将异化进行到底，小腿上的刺骨寒冷开始疯狂蔓延，不过几十米的步程，一整条腿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撩开裤管，布料下是令人脊背生寒的画面，青白色的皮肤上遍布尸斑，深紫色交错纵横，还在有规律一般向上攀爬。
　　一点，一点，一点……
　　啪嗒，啪嗒，啪嗒……
　　与水滴的频率完全吻合！
　　脚下泥土潮湿松软，每一步都像要陷进地里，泥土的阴冷气息钻入每一个毛孔。
　　又一次回到原点，枯竭的树枝，残败的黄叶，一切的生命力都泯灭在这片荒土。
　　凋零，死亡，毁灭……
　　不知从何时起，世界一片死寂，只有液体砸在硬物上的声音，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那块坟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