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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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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玥隐隐感到男人很有可能有伤在身,贴在她唇上的那只手冰冷木讷,有一种伤重后的痉挛感。
念及此,许玥瞅准一个时机,将全身力气汇集手肘,重重向身后之人砸去。
但奈何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不容小觑,此举非但没有摆脱桎梏,反而令那人更加警觉,钳制加深,让她再也挣脱不得。
“老实点。”
“……”
与此同时,咚咚的敲门声在幽暗紧张的气氛中乍然响起。
许玥通身陡然一颤,下一瞬内心却有了些许安定。
“小姐,您唤我?”
那一声叫喊果然被王晨听见。
许玥思绪百转千回,琢磨着怎样才能发出些动静,能让外面的王晨觉察到异常。
身后之人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把短刃悄无声息地抵在她的后腰上,音色冷静漠然,“让他离开。”
许玥怎会依,若是连这唯一的救命稻草都留不住,自己岂不是如案上鱼肉,任人刀俎?
好吧,她现在的情况相比鱼肉,也好不到哪里去。
男人似乎猜透她的想法,寒光凛凛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向前推进了半寸,许玥的衣衫随即被划破一道小口。
男人的语气强硬,不由质疑,只冷冷地扔下一个字,“说。”
许玥无可奈何,倘若不听他的,恐怕用不着从长计议,下一秒便直接命丧黄泉。罢了,拖得一时是一时,才刚到这里不久,她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小姐?”王晨敲门的规律开始杂乱无章,声音也急躁起来。
许玥咽下一口唾沫,故作镇定道:“我在。”
门外赫然停顿几秒,就在许玥以为他要离开时,王晨突然严肃道:“小姐,冒犯了,请您出来一下。”
男人才卸下来的一口气,被迫重新又提了上来,薄唇附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去开门,胆敢耍花招的话,你知道后果。”
许玥着实也不敢,那锋利的刀尖始终落在她的腰眼,时刻威胁着她的生命。
半晌,许玥将门开了一条缝隙,只露出一截身形,刚好掩住后面的男人和他手中的匕首。
“小姐?”王晨仓皇地盯着许玥,生怕她受到伤害。
在王晨这样敦厚老实的人眼中,许玥除了脸色比平日里泛白些,眼圈发黑些,神情疲惫些,并无其他殊异之处。
“何事?”许玥道。
“小姐,可有唤我?”王晨狐疑道。
“没有,许是你听茬了。”
王晨自幼习武,对自己的听力颇有信心,可大小姐此时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再者她也不可能会出言诓骗他。
关心则乱的他,手掌扶在门框,冒出一层薄汗,掌心处摁出一道凹进去的黑印。却依旧一脸发懵地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过了一会,许玥感受到身后的刀在蠢蠢欲动,于是草草给王晨使了个眼神,也不知他有没有领会,“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回去吧。”
“那小姐继续休息吧。”王晨神色如常,转身回屋了。
房门闭合,身后的利刃已然松动,看来不是索命。
“这位壮士,呃,好汉?”许玥拿不准称呼索性掠过,“我们可有仇怨?”
此刻的她忧闷多过惧怕,心说难道是原身惹下的冤家?
只见男子怔忡须臾,很快恢复镇定,淡淡道,“没有。”
许玥错愕道,“既没有仇怨,你胁迫我做什么?”
王晨脚步渐行渐远,直至无声。
“抱歉,形势所迫。”男人放缓了语气,将刀撤回,“我对你并无恶意,稍后还望你不要叫喊,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否则……”
要挟的意味显然易见,但气势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剑拔弩张。
“不是,你——”许玥回身被衫裙绊住了脚,“啊——”
眼看她就要朝前方栽去,预想中的痛感却没有来临,反而有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从侧面轻轻带过,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的纤细腰肢。
男人垫在许玥的身下,环抱着她一齐摔倒在地。
许玥猝不及防地与男人的视线融汇交织在一起,她盈盈的美目中仿若盛满星河,而覆在他胸口的手,感觉到一阵炽热,疯狂犹如鹿撞。
时间仿佛隔了一个春秋,两人的呼吸都跟随着彼此,一道深沉。
许玥情不自禁地想,这个男人未免生得太过风神俊朗。
肌肤如玉,剑眉如黛,刀削般的下颚线,尤其那一双丹凤含情眼,似要勾人心魄。她好像从未遇到过如此契合自己审美点的人。
忽地一声咳嗽,打破这份宁静,“姑娘,失礼了。”
“啊?”许玥才想起,自己这个身体还在人家身上压着,“哦,抱歉。”
论失礼,怕是她更胜一筹吧。
许玥一边懊恼自己的失态,一边托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拉起。
男子前额处的一绺发丝逃离银镶玉发冠,垂落下来,不经意间蹭到了许玥的面颊,一股清淡的山茶花味,瞬时充盈鼻间。
这厢还未将人完全扶起,猝然间,男人直挺挺地向后仰去,未几便不省人事。那厢户外一片骚乱。
一直不曾注意,现下才得以看清,眼前的男人果真如许玥最初所料,伤得不轻,腹部右侧有一道长达三寸的刀口,伤处未经处理,汩汩不断地渗出鲜血。
身上玄黑色长袍被污了一大片,腰间那枚青玉镂雕牡丹佩的挂绳上亦是血迹斑斑。
许玥在心中默默揣测着他的身份,是商人?还是官宦?
锵——
一道黑色人影刚触到许玥的房门,便被去而复返的王晨挡回,紧接着刀剑相接,人影交错。
就连在困在室内的许玥都能察觉到,对方的身份不单纯是个习武之人,甚至可能是个成熟老练的杀手。
那人的招式凌厉,杀气袭人,出手狠辣不留余地,若不是王晨早年间拜过高人习武,寻常人此时恐怕早已落了下风而命丧黄泉。
慌乱之中,许玥的脑袋却异常沉静,她细想一下,很快便琢磨明白了屋外黑衣人不欲缠斗,又强行擅闯客房的缘由。
他是在追杀某个人,而这个人就是——
许玥的宛若萤火般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了,面前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的脸上。
门外又是一阵纷乱嘈杂,步履交叠,过了一会儿打斗之声渐渐远去,最终归于沉寂。
正当许玥忧心王晨之时,叩门声乍然响起,来人小心翼翼道:“小姐,是我。”
许玥开门将人放进来,掀起眼睫,竟发现王晨胸口衣襟上面,晕开了一团淡淡的血色。
“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那贼人的。”
王晨言简意赅道:“那贼人被我引到店外后,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另一个人,两波人分属不同阵营,从身手来看,后者更像是官府人士,待两方交上手,我便觑得一个空挡,将他们甩脱了。”
既然王晨无碍,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地上男子的问题。
许玥拢了拢袖口,弓腰垂首道:“来帮忙。”
——
巳时,太阳高悬,窗外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声频传,竹棉端了糕点眉茶搁置桌上,许玥委顿地坐于木椅,目光虚虚地望向床榻上躺着的俊朗男子,对周围一切恍若未闻。
“小姐,用些吃食吧。”竹棉听闻昨夜之事,现下仍心有余悸。
许玥顿了顿,道“王晨回来了吗?”
“回来有一会儿了,现下正在厨房煎药呢。”
男人伤势不轻,后半夜里更是发起了高烧,但还不至于致命,情况未明之前,许玥不敢贸然从外面去请大夫,幸而王晨的包裹里有时常备着的金创药,两人彻夜未眠,才算是将人照看无虞。
这时,一声沉闷的痛吟,蓦然从床榻上传入两人灵敏的耳中。
循声望去,只见男人的眼皮微微震颤片刻,然后缓缓睁了起来。
许是刚退了热,眼神变得不甚灵光,看得周围影影绰绰尤不真切,声音喑哑地问道:“我这是在哪?”
“客栈。”
男人缓了缓,待搞清楚状况后,勉强支起上身,四散的青丝衬得面色愈发煞白,“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先别急着谢。”许玥肃然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被人追杀,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在下名唤李丰,本是经往此地谈一桩买卖的游商,不料在渡船点算盘缠时,疏于防范露了财,被盗贼所惦记,幸得姑娘所救,在下感激不尽。”
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他,他也不曾面露半分慌乱,反而娓娓道来,像是早知会被这样问一般。
云城虽地处边界,但船务便利,民丰物饶,李丰所言的确很有可能会发生,但许玥还是想再探一谈他的虚实。
许玥秀眉轻皱,追问道:“那盗贼出手如此狠绝,欲置你于死地,难道仅仅只为求财?”
李丰左眼眉尾微微向上一挑,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就连许玥也很难确定,方才是否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瞒姑娘,在下也曾习得过几日功夫,那人也只怕是个亡命之徒,见事情败露,与我过了几招,发觉二人不相上下后,便杀红了眼。”
李丰神情不似胡编,回答也滴水不漏。
“你在说谎。”许玥虚晃一枪。
李丰不急着自辩,晦暗不明的眼神隐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什么表情,反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哪里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出于警觉,出门在外谨慎一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许玥若有所思,剪水的双眸不经意间与李丰撞了个满怀,触及视线的那一刻,她卒然将目光旁移,却未曾注意到他亦别开了头。
尽管许玥仍旧心存疑虑,可眼下得不到应证,一时间令她头大如斗,总不能真的将一个受伤之人,丢到这里自生自灭吧。
“你且躺下,安心在这里将养着吧。”许玥暗忖片刻,善心最终战胜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