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6--看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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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马，我想写信给你。＂
葵吃着柠檬海盐味的棒冰，蓝白色，冒着丝丝凉气，她安逸地坐在我的身旁，黑夜被白昼剪成墨水，静静流淌在她的每一根发丝里。
夏日的鹿儿岛，闷热而潮湿，铂金色的光晕在她身上无规律地画圈，圈圈点点，时来风声吹响树叶，而院落里的无尽夏长势惊人，蓝紫色的花香朦胧了绿色的天地。
海红豆树遮天蔽日，蝉在叫着，我口中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嗯一声，就当做是对她的回应。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心血来潮想要写信，她做事情向来不需要理由，我从不会去质疑，答应，是我们无言的默契。
＂不问理由吗？＂
她眼波流转，阳光盛在她眼里，澄亮地照出一汪小水塘，翠绿的水波似乎要流出来，排山倒海地淹没我的世界。
头倚着我的肩膀，她垂下眼，眼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这是她最喜欢的动作，时常让我觉得我是她的衣帽架或者猫爬架,每当我们坐在一起，最后总会变成她趴在我身上的情形。
这份独一无二的待遇是她对我的偏爱。
咽下草莓味的碎冰，凉意从喉咙直通肚子，实在解热，我叼着木棍，偏头看向她。
＂不需要，葵只要说出来就好，我不会拒绝你的。＂
实在是真心话，我无法拒绝她，不管是从小时候在过家家游戏中扮演她的新娘，还是背着大人一起跑去废弃的神社，亦或是帮她挑选难以选择的东西，当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眉头微皱，嘴里喊着我的名字——这个世界都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哎——?真的吗？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
她的眼眯起，手指在我的腰侧作乱，微笑的样子实在有股坏心眼的意味。
＂这招用过多少遍了，我又没有痒痒肉。还有，这句话我说过不止一遍。＂
＂你是忘记了吧?＂
耐心地按住她的手背，她便像是拿走发条的玩偶，静止不动，也不说话，额头似蜻蜓点水般抵在我的手臂上，呼吸浅浅地扫过裸露的手臂，像是被羽毛亲吻着。
＂我和豹马可能会分开，这样我们很久见不了面。＂
她压低嗓音，蝉声太过吵闹，一时间我竟没反应过来她了什么，只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什么?＂
我疑惑地反问她。
＂我说——我和豹马会分开!＂
她凑到我的耳边，顺势反手把我的手压在榻榻米上。
心跳漏一拍，一瞬间的失语。
＂……怎么可能，葵?＂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捉弄我的新手段，犹疑不定，不敢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是真的哦，豹马。＂
她松开手，坐回原位，顺势从我口中抽出木棒，将它随手丢在碟子里，轻微的碰撞声让我瞬间清醒。
＂妈妈打算等我小学毕业带我去京都那里上学，豹马肯定打算直升，对吧?＂
她随意盘起双腿，观察我的反应，似乎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
蝉声震耳欲聋，霸占我的听觉，高空的太阳炙烤着我的皮肤，一刹那，风停止流动。长久注视着刺眼的光线，眼睛有些干涩，绚丽的光晕晃得我头脑发胀，后背居然渗出冷汗，我抹去额头的汗珠，选择闭上双眼。
＂……＂
＂我知道了……所以写信从什么时候开始?＂
片刻沉默过后，我轻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逐渐失去笑容的神情，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害怕。
＂我也要写信给你，从现在开始，只要葵还想和我写信，我就会一直写下去。＂
我应该是在笑着，尽可能向她传递我的心意，怎么也不能让她孤单一个人，我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豹马是笨蛋。＂
她扑进我的怀里，双臂环住我的腰，她喜欢这么和家人相处，我或多或少明白她的想法。
＂驳回。＂
我们同时笑出声，实在是莫名其妙，这种无厘头的对话却是我们之间最常见的沟通方式。
葵的想法总是很奇怪，天真异常，时常让我觉得她是祭典上的金鱼，自以为抓住她时，她早已抽身离去。
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也是因为她愿意向我袒露心声，经年累月下的结果。并不是说我们的性格非常相似，在我们在相互排斥的同时选择努力和彼此贴近。
葵离开之后，一封封信被邮递员从鹿儿岛送往京都，再从京都送回去，两地相隔较远，那时收到信需要登上很久，最快一个星期，最长的时候有一个月多。
我等着她的回信，等待她的世界重新与我接轨，连接起两颗相隔甚远的心。
京都的来信:
【致豹马:
最近还好吗？我在这里很好。京都的口味好甜，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里的点心，所以寄一些给你。京都口音好奇怪，我有时候都听不懂……快到冬天了，记得训练完及时保暖。
—— 葵 】
回信:
【致葵:
我很好，京都的生活是不太适应吗？你喜欢的糖，我给你寄过去了。还有点心很好吃，我全部吃完了。不用担心，你给我的围巾一直放在包里，我会记得戴上的。你新出版的小说我有在看哦，写得非常好………这次比赛我又获胜了!
——豹马 】
数不清的信堆满书桌的抽屉，直到再也塞不下，我只好专门找一个绿盒子把它们都装起来，当它们躺在其中，抚摸着雪白的纸面，我仿佛就能触碰到她柔软的笑脸。
国二的暑假，我决定去见她，自己乘坐着飞机，从鹿儿岛到京都，我并没有提前告知，只想着见上一面就好。根据信上的地址，来到她的家门口，按下门铃，等待着她的出现。
一秒，两秒，三秒………
听到门铃声后，她会来到门前，为我打开家门。
＂葵，好久不见。＂
我微笑着向她敞开怀抱，这飘忽不定的绿蝴蝶依恋地落入掌心，我高高悬起的心安稳落地，幸福无法言说。
可是，仅仅是一个冬天，严冬就把她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吸走。
再次相见，面无表情的人，眼神空空的是一尊雕像，僵硬而又冰冷，正站在我的家门前，仿佛春天被风雪侵袭，她的世界荒芜一片。
刚刚训练结束，热气闷在衣服里，湿热难耐，额头又渗出汗，只是冷汗。
我看着她，疑心是山上神社里的佛像被人搬下来，安放在我家门口。轻盈的脚步被冻僵在原地，我甚至不敢向前去确认她的身份。
身体擅自行动起来，一个吐息，我快速地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随后急忙跑到她身前，试图用这毛织物缠在她的脖颈给她取暖。当我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庞，柔软的冰河，在我心上划出伤痕。
＂葵……?＂
她没有说话，眼睛是深山的水潭，暗不见光。
＂你怎么了？＂
前所未有的慌乱，咬紧牙关，才不让自己颤抖的嗓音发出来，身体热一阵，冷一阵。
＂……＂
她贴着我的脸颊，轻轻摩挲，如雪花掉落在手心，没有任何言语，环在腰上的手，轻得像是林中缥缈的雾气，毫无实感。
＂葵!你怎么跑出来了?＂
美智子阿姨从远处一路跑过来，呼之欲出的紧张在她脸上写满字，眼神焦灼不安，在看到我们后，她才慢慢停下来，站在原地。
从始至终，我听不见她的声音。
＂葵……是不能说话了吗？＂
脱口而出的话语，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事实，荒诞地上演。
美智子阿姨紧抿住唇，用温柔而悲伤的眼神注视着我们，她的眼中似乎有零零细雪飘落。
沉默的喧嚣。
＂没关系，我们回家吧。＂
我握紧她的手。
＂我们回家吧，葵。＂
我牵着她的手，回家的路上一刻都不敢松开。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6--看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