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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牢 ...

  •   天启一十三年冬,这年的冬月延续地十分漫长,满天飞雪几乎浸没了大半个南朔国,连地势最为优越的帝都也被迫开启了百年未动的防风阵,皇城内一片寂静萧条。
      叱云归一路催着马夫赶到了叱太傅的府邸,刚好碰见叱太傅下早朝,
      “父亲,陛下将大祭司关押一月有余,朝中无一人说情,还请父亲入宫规劝陛下,大祭司为人正直清廉,对南朔绝无二心啊!”
      叱太傅刚刚下朝,步伐匆匆,随从撑着把伞正紧跟着进入中堂,闻言连个眼角余光都未给叱云归,眉头紧蹙道:“进前厅说,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前厅已有仆人奉上茶,叱云归低着头面色阴沉沉,他没有官位,为了让那个多疑的帝王少些心思对付叱家,父亲逼不得已,将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送入了仙门。
      喝了口热茶水,叱太傅便道:“你可知为何无人敢说情,满朝文武皆知这北伐之战必然要打,可这大祭司却屡次在大殿上出言劝阻,究竟得罪了多少人你有想过吗?”
      “为何一定要打,明知国库空虚,再打下去必遭反噬,到时候内忧外患,这是灭国之兆。”
      “蠢货,北漠都是一群狼子野心的暴徒,若不以武力压制,他日必定大肆反扑!”
      “父亲,难道陛下真的要处死大祭司吗?历代祭司都担任督察帝王,忧国忧民的重任,民间早有传闻陛下年岁已高日渐昏庸,这样做必然是于南朔不利啊!”
      “他的确心魔萦绕,这些年来无心政事,但也不是毫无准备,李策显然已是他选定的新帝,现如今朝中还有几个不是李策党,陛下是在逼子桑玦这个万年中立党。”
      “陛下的意思是……”
      叱太傅胡子一抖,又一副轻蔑的样子,“平时少见你如此犯蠢,莫不是落了什么把柄在子桑玦手上,这么着急入京跑来向我打探?”
      “父亲言重了,儿子又岂非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
      况且子桑珏他那死心眼的性子,若是知晓些什么,怕也是不会说半个字。

      荒州北莽之镜

      这是片为了折磨一切活物而存在的秘境,子桑玦叹了口气疲惫地想,他曾经来到过这里,在这座天然地牢刚刚建成时,以赏光的目的来看这绵延近百里的雪景,实在是心旷神怡宛如仙境,如今再看,这里才是这世间最恶毒的刑场。
      “你即便是走了出去,也是个废人,还是个仇家遍地的废人,于死人无异,你又何必苦苦支撑。”
      子桑玦捡了根枯枝当拐杖,勉强抬头看了眼前面说话那人,戴着个铁面具,鬼魅一般离他十丈远的距离,不管他往哪走都有这个狱卒跟着他。
      “你在考虑?……若是投靠我家殿下,便不用受这刑罚。”
      子桑玦闻言向前走了一段,靠在枯树边上,看着那黑影嗤笑道:“不,我在想,你也配与我谈?”
      话毕,黑影猝不及防,只听一阵破风声,子桑玦手中的枯枝隔空向那狱卒掷去,枯枝一碰到黑影便化作一道利刃般的骨刺,穿透他的胸口,巨大的后力将那狱卒带飞数丈,将他牢牢钉在了冻土上。
      狱卒惊怕道:“这是穷奇的埋骨地…!”
      “回去告诉你家殿下,何不亲自过来。”
      轰,一道惊雷忽现,苍白犹如倒扣瓷碗般的天空被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黑影瞬间化作飞雪飘向死气沉沉的天幕。
      子桑玦将整个身体盘坐在不远处被积雪遮盖的穷奇骨架上,运起体内窒涩的灵力,垂落的衣袍接触着雪地,短短几瞬便被腐蚀成细碎的雪花,与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子桑玦微有所感,垂眸一看,将衣袍裹得紧了些。
      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天杀的刑部怎么想出来的损招,子桑玦呼出口雾气,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无奈地想,这片雪域曾经是穷奇的关押地,任何活物都会被这里的雪所吞噬,所以只能不停的走,用运转的灵力来抵抗消亡,直至灵力枯竭,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化为积雪,连凶兽穷奇蕴含天地灵力的尸骨也在被它慢慢吞噬,所以子桑玦也不可在这久待,
      刺骨的冷风袭来,带起一阵雪雾,子桑玦看了眼一望无际的雪原,跳下了穷奇骨,步伐恢复平稳,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边境线了,好在这里永远不会有黑夜,子桑玦庆幸地想。

      幽州城冥定山

      自子桑玦被陛下放逐雪牢起这整座山的气氛便凉到极点,
      子桑家的老夫人从来不喜这个命里带煞,将她子桑家克的血脉尽绝,如今终遭反噬的瘟神煞星。
      只要未有消息传出他已死,老夫人都是整日待在佛堂礼佛,两耳不闻窗外事,任由旁人如何劝说都不肯在祠堂放上子桑玦的牌位。
      子桑家人丁稀薄,为保术法传承不断,先祖开创了玄天门,六年前子桑玦带回了叶上秋将他任命为代掌门,好在门中有他坐镇人心未散。
      只是这从山脚开始便挂上的白绸,将江湖上沸沸扬扬的谣传证实,大祭司已然身死。

      北莽雪境
      一只雏鹰飞入雪原的天空,落在苍茫雪地上,还未站稳,一对鹰掌便被冻在了原地,转瞬间便化为细雪,白霜爬上羽毛,这弱小的生命即将被吞噬。

      下一秒,一双苍白戴着镣铐的手将它从雪地里捞了起来。
      子桑玦拍了拍雏鹰羽翼上的雪,将它抱进怀中。

      “真是不令我失望啊!都自身难保了还要救这畜生,果然,我南朔的大祭司不管在哪里都奉行与人为善那一套。”
      一听这道满是讥诮的声音,子桑玦的心情立刻不太妙,他冻了许久,眼睫上都覆了碎冰,像结了冰的芦苇,芦苇扫开,是一双极浅的眼眸,冷冽直刺眼底,宛若寒冰铸造地刀刃,不过片刻,他收敛神思,眼中霜雪覆盖,锋芒隐匿。
      来人身披狐裘大氅,腰间系着一块花纹繁复的墨玉,眉尾一道细长刀疤宛如蛇行般游入鬓角,神色倨傲气度乖张毫不内敛。
      “这北莽之地的雪牢怎么样,景色可还满意?”李策问道,仿佛寻花问柳顺口一提,只是毫不掩饰的眼神直盯着子桑玦,似在等他点评。
      子桑玦微微躬身低头作了一揖:“这刑部与殿下一同打造的牢房,自是不一般,只是不知这究竟是雪牢,还是断头台,恐怕若不是臣还有几分微薄的运气,怕是今日也见不到殿下了吧。”
      “哈哈哈哈哈,你确实运气不错。”李策爽朗一笑,“只是你爹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
      子桑玦闻言登时抬头,只见李策那双似笑非笑的瑞凤眼,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随即,一名护卫上前夺走了子桑玦怀中的雏鹰,拧断翅膀丢向了不远处的雪地,一条方才还欢脱的生命转瞬即逝。
      “啧,脏死了,这畜生若是在北漠战场上可不是个吉利的东西,劝你莫要动那没用的仁慈心。”李策一拂袖转身,四周景物犹如水面起涟漪般,瞬间扭动成另一幅场景。
      李策正走在一条砌了青石板的古道上,石板路一阶一阶向下蜿蜒,愈走愈宽阔,尽头是一片碧绿的湖水,湖边高处有座古朴的凉亭,更远处似乎还有一条瀑布,哗哗的水声在寂静的山间让人无法忽视。
      子桑玦身后跟着两名功力不浅的护卫,一左一右离的不算近,他余光扫向那两人,估算着以他现在的功力,一旦有任何异动,便会立刻被挑断筋脉,毫无抵抗之力。
      “我父亲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现在可以告诉臣了吗?”子桑玦望着远处人家屋檐上的炊烟,语气淡淡地问道。
      前面的身影忽然站住,李策挥挥手,身后的两名护卫一同退下,他也不再绕弯子,道:“当年你父亲的死讯是一封边疆战场呈上来的密信告知宫里的,可你父亲死时朔国与北漠的战争已经尘埃落定,捷报一封又一封的传来,他又是怎么死于北漠战场敌军的箭下,尸骨都找不到的呢?”
      子桑玦感到一阵悲痛涌动到心口,他唇角紧绷,双目因愤怒而充血泛红,他闭目道;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被敌军杀死的……而是被陛下……”
      乱世平定,战火熄,谋士亡,
      君要臣死,他焉能赦免……
      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李策回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几月未见,身影愈发形销骨立,眉眼却依旧冷峭的臣子,面色凝重道;“我若说是,你该当如何。”他得知这个消息也不过月余,上一任祭司走的太突然,但却是以国礼下葬,得知是父王所杀时,他亦是十分震惊,只觉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但未曾料到真相比他所想还要残酷。
      “请殿下告知我父亲尸骨何在。”子桑玦后退半步行了君臣之礼,
      李策摩挲着手上的琥珀扳指徐徐道;“告诉你可以,但你要先解我心中疑问,我知你父亲走时,你才不过十三四岁,却一口咬定你父亲有冤情要状告陛下,被你祖母关了禁闭,但如今早已不同,你承袭了祭司之位,可却从未在朝中结交朋党,如此小心翼翼,原本倒是个明哲保身的好法子,但我不明白你为何又要极力劝阻陛下派兵出征漠国,你知不知道在你的鼓动下已有朝臣开始怯战动摇,我不信你看不出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却还敢与他作对,你究竟是愚蠢还是另有所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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