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姜泱泱

4、赵雍欲乱秦廷

　　赵章拱手： “父王但请吩咐便是。”
　　“不久前，秦国的国君，那个傻小子赢荡，在周王畿举鼎，结果膑断而亡。可赢荡无子，秦国现在几个公子争的不可开交。留下一堆烂摊子，还得我们赵国去帮忙收拾。”说到此处，赵雍忍不住回想起“龙门相王”的一段往事。那是他与秦惠文王嬴驷第一次相见，便是嬴驷的相王大典上。他眼中的嬴驷，气宇轩昂，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位实打实的雄主。怎料会在立嗣之事上如此糊涂呢？
　　而赵章却对父亲的意图十分不解。“这秦国三番四次的寻我们麻烦，如此内乱，为何要去收拾？倒不如让他们自己斗到底，我们静观其变，以图渔翁之利。”
　　“非也非也，”赵雍摆摆手。“我儿还是稚嫩了。”
　　赵雍不愧是战国时代最英明的君主之一，若是换了同样与秦国接壤的魏王和楚王，倒真是和赵章一般想的，巴不得秦国自己就把自己斗死了。可赵雍不同那几个平庸的君王，他的志向很大，不仅仅是扩大地盘，图一个“霸主”虚名这般肤浅。
　　见赵章不解，赵雍耐心的给儿子解释起来。“秦国内乱，表面上看了与我有利，可其实深藏祸端。赵国眼下的大患是中山国，不是秦国。若一直这么乱下去，就什么都可能发生。一个不受控制的猛兽，就会变成赵国新的祸事。况且，大争之世，列国之间战与和均为常事。干戈或玉帛，利益当先。
　　“父王高见，儿臣受益匪浅。那儿臣要如何做？”赵章垂头更甚，躬身请教。
　　“眼下有一个修复秦国，和秦国结盟的大好时机。秦国的惠太后，和惠文王的姬妾芈八子正斗得水深火热。惠太后想扶与自己亲近的庶长子嬴壮为王，可嬴疾却十分反对。这样一来，楚国的芈八子就有了机会。他的儿子嬴芾在将军魏冉的支持下成为嬴壮有力的竞争对手。两方势力都不小，惠太后是魏国公主，有魏国支持，而且嬴壮，手上有秦宫禁卫军的兵权。可芈八子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她的族人向寿是左更将军，手握宜阳重兵。亲弟弟魏冉，芈戎，一个是咸阳守军，一个是宜阳将军，两个手握重兵，这个惠太后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咯。”
　　“那父王想帮嬴芾，嬴壮中哪一位公子成为新的秦王？”
　　“寡人两个一个都不帮。”
　　“看来父王有新的人选！”单脚轻快点地，再是另一只柔缓地踱向前，一个身形盈盈的少女从华贵的屏风后一跃而出。
　　“洛儿？”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两父子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洛儿来给父王问安啊！”少女肤白胜雪，腮若艳李，一双剑眉生的和赵雍一模一样，英气挺拔。印在她一双凤眼上又多了一分女儿家的妩媚。尤其是眼眸不似华夏族人的黑色，而是透着灰蓝色的浅褐色，像是阳光下浸在海水里的琥珀，更添了些许异域风情。虽当值金钗之年，但可见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时下正是赵雍举国实行胡服骑射的高潮，少女身穿一件大红色黑边的窄袖袍，腰间别了一条玉扣革带。一头青丝束于发顶，因未到及笄，只束了一个革冠。这一身打扮活像个公子。虽衣着不见奢华，但其发冠上钉着一个金色徽章，徽章正中印着的一个玄鸟图腾以彰此女是赵国公主的尊贵身份。
　　“你来了多久了？”赵雍吃惊地问。“寡人不曾记得你何曾到来此处。”
　　赵洛幽怨地眨了下眼睛，“洛儿一练习完骑射就来给父王问安了，只是父亲忙着跟将军们商讨战事，洛儿就自顾在屏风后面休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醒来就见王兄来了。本来想再接着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王兄那么笨，洛儿听的都急死了。亏了父王好耐性。”说完还朝着赵章做了个鬼脸。
　　“你个死丫头，你要成精了！偷听我们讲话，还嘲讽于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赵章假意生气，用手去捏了捏她粉雕玉琢的小鼻子。
　　“哈哈哈。”赵雍爽朗一笑，便招呼她到自己身边来，还连着陪不是。“是父王不好，竟冷落了咱们的小公主。”
　　赵洛在赵雍身边席地而坐。一整个上午都在苦练骑射的她，此时已是饥肠辘辘，望着案前摆着的半鼎羊肉，伸手就想拿来吃。却被赵雍一把夺过。
　　“傻丫头，这是父王吃剩下的，你饿了，父王命人再给你热一碗。”说罢，唤了宫人进来，又想起赵章也未进晌食。便让人热了两份饭食上了。兄妹两个吃的津津有味，赵雍在一旁眯着眼看着，眼里尽是慈爱。
　　“那父王，到底是何打算呢？儿臣该如何为父王分忧？”赵章想着事情还没有商议完，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去了。
　　“秦国还有一位公子，名叫嬴稷。此人聪明剔透，曾是秦惠王心仪的王储人选。可惜，芈八子没斗过惠后，母子两一起被发配到燕国为质，此刻就在燕国。燕王写来书信，希望赵国助嬴稷夺位。寡人答应了。”
　　“可儿臣听出使过秦国的大臣说，那嬴壮，和他哥哥赢荡似乎一样。心胸狭窄，贪婪嗜血。如果此人入主秦宫，将来必定和那赢荡一样昏庸。相反，如果嬴稷继位，此人聪明剔透，让秦国更加强大，赵国西边的局势不是更吃紧吗？”赵章对父亲的做法十分不解。
　　“哎呀，王兄在山中狩猎可见过受伤发狂的野兽？”赵雍还没来得及张嘴，却被一旁的赵洛抢先开口。“洛儿见过！那发狂的熊瞎子，可不得了，大树被它劈断了好几根不说，连我的马都被给惊着了，差点把我甩了出去。当时若不是有经验的勇士多，联手把它制服，怕是洛儿一箭没要了它的命，它就先要了我的命了！”
　　“没错！”赵雍十分赞许。“一个思维清醒，有章法可循的君王，能治理出一个强大的国家。和这样的国家为邻，与我有弊，但或许更与我有利。但是一个思维混乱，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发狂的君王，是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的。试想，如果嬴壮继位，和他的哥哥一样胡作非为，赵国岂不是与一个疯子为邻？那赢荡一时兴起，就想要灭西周。那么如果哪天嬴壮来也了兴致，不管不顾的要来灭了赵国，赵国能招架否？”
　　“哼，若是要来，赵国也不惧秦国。”赵章挺了他健硕的双肩，一脸不屑。
　　赵雍抬手指着赵章，压着嗓子，微怒地说道：“很好，寡人佩服我儿的男子气概。不如到了那时，你我父子一起去跟嬴壮嬴雍两兄弟死战。秦国赵国两败俱伤，岂不是令其他几国拍手称快？”
　　赵章低头沉思，觉得父王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如此说来，还不如扶持嬴稷，此人聪明清醒，便不会不计后果地做傻事。”
　　“子章，你正直善良，心怀黎民，寡人对此十分满意。但论心智，你呀，还真不如你的妹妹。”赵雍无奈叹息。
　　赵章尴尬的挠头，讪笑道：“那洛儿将来多教教为兄啊。”
　　“只要王兄给的羊肉够吃，洛儿的脑子都给王兄用！”洛儿拍拍吃的鼓起肚子，逗得赵雍赵章父子两个哈哈大笑。笑罢，赵雍沉下脸色，严肃且正式的问道： “子章，寡人命你亲自领一支精兵，前去燕国接回嬴稷。如何？”
　　赵章双手作揖，正色回道：“父王，儿臣在所不辞。”
　　“你要知道，嬴壮为人险恶，如今他离王位只一步之遥。他若要做些不念手足的事情，派人劫杀，你也会有危险。”
　　赵章坚定不移，“父王请放心，儿臣身为赵国公子，为了赵国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好，我儿真是我赵国的勇士！”
　　赵雍大袖一甩，回到王椅上入座。“公子章听令，寡人命你即刻点兵，出使燕国，务必把秦国公子嬴稷安全的接到邯郸！”
　　“儿臣得令！”
　　此时坐在一旁的赵洛转了转褐蓝相间的动人双眸，心里暗笑了下，没有再多言语。

作者有话说

　　我心目中的赵雍的形象，是富大龙老师，胸怀大志老奸巨猾又慈爱柔情，十分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