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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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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江河脱下浑身湿透的衣服,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转身去厨房拿了瓶啤酒,把电视机打开,坐沙发上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他刚在台球厅看完夜场,准备回来补个觉,没成想半路上突然下这么大雨,只能淋着回来。
二傻和东子昨晚上偷了个懒,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雨渐渐地小了,滴滴答答地敲在窗户上,老旧洗衣机咕噜咕噜地转着,电视里传来主持人字正腔圆的说话声。
可傅江河的世界里,什么声音也没有,那里是无声之地。
他盯着电视里的字幕看了一会儿,不声不响地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雨渐渐停了,郑南星回到家后接着整理药铺,接着把所有药材归门别类,按所需剂量分好,这样奶奶做起药酒来更方便。
夜幕降临,郑南星拉下药铺的卷闸门,回到卧室复习起昨天的功课,先是分析错题,然后找出类似题型做一做,又巩固了一遍知识点。
光是搞完数理化三科,三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最后她拿了本单词书,准备背两页单词再睡觉。
砰砰砰!
拳头砸在卷帘门上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直锤人胸口一样,拿着单词书昏昏欲睡的郑南星瞬间清醒。
她心里一阵发紧,难道又是那些人来了?
她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前厅铺子里,两鬓斑白的老人家正在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
砰砰砰!
急切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有没有人在里面,开门,这是不是药店?有人受伤了,开门啊!”
急切中带着一丝紧张,听声音应该像是个和郑南星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
奶奶转身和郑南星说:“你拉开卷闸门看看。”
“奶奶......万一……”郑南星犹豫道。
“没事,不是还有一道门吗?听这声音不像假的。”奶奶安慰到。
因为经常有人上门闹事,所以她们家在药酒柜子前还装了一道门,是大伯花钱找铁匠做的,右边是铁围栏,药酒膏药能从开口递出去。
左边是一道铁门,有钥匙才能打开,类似于古代的当铺。
邻居里有嘴碎的人揶揄道:“知道的是卖药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开银行呢!”
听了奶奶的话,郑南星有些不情愿地出去,拿了卷闸门的钥匙在门锁上扭了两圈,将卷闸门拉起一条缝,随即回到铁门后。
只见一双瘦削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把卷闸门彻底推了上去,郑南星开灯,看清了门口的三人。
一个黄毛背着一个胖子,旁边还站了个人。
又是他。
郑南星吃了一惊,面上却不表。
是那个在弄武巷威胁郑南星的混混。
怎么不算有缘呢?
短短两天遇到三次,这就是冤家路窄吧。
而且这一次,郑南星却注意到了点不一样的。
他的左耳上戴了一只白色的助听器。
黄毛面色焦急,大声喊道,“这是不是药店?有没有医生在?”
郑南星顺着声音看过去,黄毛背上的胖子意识不清,额头冷汗涔涔,唇色苍白,嘴角还时不时地抽搐,溢出白沫。
看这情况,或许是癫痫,她眼里多了几分关切,回答道:“我们这里只卖跌打药,没有医生。”
“靠!”黄毛大声骂了一句,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傅江河,绝望地摇了摇头,转身背着胖子就要往外走。
咔嚓一声,寂静的夜里开锁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郑南星打开了里面那道铁门。
她迅速走到黄毛身边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医生,跟我来。”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径直朝前走去。
他们跟着郑南星来到了叶家的药店。
叶广白的爸爸是医生。
慌乱之中郑南星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去医院而是找诊所。
一是没钱。
二是他们这三个人,看起来就是不良少年,去医院可能会有麻烦,她索性直接带他们来找叶叔叔。
“他是有癫痫,但是平时发作次数不算多,吃药控制得好,这次一直清醒不过来……”
黄毛在药店里间和叶庭叙述病情,傅江河站在门口,眉头紧锁,郑南星和叶广白沉默地坐在药店的长椅上。
叶广白想问郑南星为什么和这几个人在一起,因为他们就是他口中那些搬进来不久的小混混。
他看到过这个瘦高的青年骑着摩托车带着那个黄毛,尾气喷了他一脸。
叶广白看了看傅江河的背影和不停滴着血的手,犹豫了好几次。
终于还是戳了戳郑南星的胳膊,小声地问:“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郑南星平静地回答道:“他们到店里来问有没有医生,我看挺严重的,就带来了。”
“哦,你下次可别这么好心了,万一他们有什么坏心思就不好了,你是女孩子,得注意安全,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再等会吧。”郑南星看向里间。
叶广白看了看郑南星的眼神,也不再坚持。
叶庭终于从里间出来,吩咐叶广白去库房找几种药,黄毛和傅江河耳语了几句,傅江河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进了里间。
叶庭边在柜台翻找,边抬起眼看了一眼郑南星:“南星啊,他们今晚上要留在这观察一晚,你早点回去吧。”。
叶叔叔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和叶广白来往。
这是她能感觉到的。
“好的,叶叔叔,麻烦你了。”
郑南星看了眼里间,转身走了出去,路边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
微弱的暖黄色光线包裹住她,女孩纤细的身体边缘闪着微光,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脆弱、神秘、飘忽不定,好像下一秒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再往前一步就是无尽的黑暗。
正在郑南星纠结要不要去找叶广白让他送自己回家的时候,一个不明物体轻触了她的肩膀。
她回头,那是一个长柄手电筒。
她沿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回头,看见了傅江河的脸。
傅江河的本意是出来抽根烟,结果就看见女孩在路灯下踟蹰不前。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想了想,又折回去拿起柜台上的手电筒。
郑南星看着傅江河的脸,他不再像那天那么凶狠。
许是她今天帮了他的缘故。
见郑南星一直盯着自己看,傅江河眼神里多了一些不自在。
他抬了抬手要把手电筒递给郑南星。
郑南星抬起手,却不是要接过手电筒,而是直直地盯着傅江河的眼睛。
缓慢地打出了一句手语:“你能送我回家吗?”
傅江河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从福利院出来到社会上来混以后,他很少碰到懂手语的人,除了二傻和东子,他也几乎很少同人交流。
除此之外,也没有哪个女孩敢让他送人回家,毕竟他们这种人在外人眼里,就是混混,不良少年,社会的渣滓,没有前途,只配呆在烂泥里。
最好是离人群远远的。
他盯着郑南星白皙小巧的手。
直到她打出了第二句话,“我真的很怕黑。”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氛围,就在郑南星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少年突然点了点头。
他把手电筒打开,亮光划开一片黑暗,仿佛一只野兽冲进了钢筋水泥的城市里。
路上,傅江河并没有和郑南星并肩,而是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郑南星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手电筒发出的光,和那道沉默的影子,倒也不再害怕。
这条路并不算长,到了家门口,郑南星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傅江河。
少年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机械地举着手电筒,等着郑南星进屋去。
她的眼睛好亮,亮得和自家门口的野猫一样。
傅江河这样想着。
却见女孩再次抬起手,“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傅江河抬起眼瞥了她一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在她站出来带他们去找医生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
想着第一次他恐吓她的样子,他心里是拿不准的,这个女孩是不是想报复他。
但是转念一想,想必她也没有这个胆子。
“谢谢你送我回家。”女孩握拳伸出大拇指,用力地往下按了两下。
傅江河抿了抿嘴,轻微地点了点头。
郑南星又抬起手,“你等我一会儿。”
傅江河有些不解,却也只能等着。
郑南星拉开卷闸门,进去拿了一些纱布、碘伏和棉签。
出来后,她指了指傅江河流血的那只手。
傅江河不明所以地把手伸出来,这才发现左手手心一道不短的刮伤,倒不是很深,血也已经凝固了大半。
是方才为了按住突发癫痫的二傻,被摔碎的茶杯碎片不小心割伤了手。
因为着急,他竟然没感觉到痛。
他冲着郑南星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把手又收了回去。
郑南星却坚持要把纱布和碘伏塞给他,举起双手打出“记得要擦。”便转身回了屋。
傅江河低头看向怀里的药品,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这个女孩怎么会手语?